水是透明的,是湛蓝的,是碧绿的,可悲的她又或许是污浊的。
我是白色的一尘不染的,是黑色的孑然孤独的,是蓝色的深沉迷茫的,是红色的热情开朗的,是金黄的闪耀自信的,是粉色的温柔幼稚的,是赭石的质朴中庸的,是青莲的幽静多思的。
形色之于水如何?之于人如何?水有色否?人有色否?真色几何?
水无源,我无归处。
是天地中的循环化出的水,还是水自身的轮回?赤裸着来又该去往哪一方净土,或是如烟如风去无踪?
那水,究竟是喜欢汹涌澎湃、摧枯拉朽,还是静寂无声、涟漪微漾?她奔腾着,告别了积年雪封的高岭,充实了辽阔陈旧的低谷,挑战了崎岖坎坷的沟壑;她在行程中成为天山圣水、咸涩海水、清冽溪流;她用不同形态昭告世人,她的纯净,她的广博,她的勇气。
而我,思想着水的音容笑貌,揣度着水的志欲求愿,我的神态该是如何?是轻嗅茗香细细品读传世经典,还是选一张彩笺写几句乏善可陈的词赋,又或是投入感人肺腑的歌曲中动情清唱?
若我厌倦了留存于思的想象,我又该如何去追寻水的步调?那行动的韵律,该是爬山虎枝藤蔓延一般,或者火山骤然爆发,又或是蒙霜披雪的白梅吐蕊。那追寻的过程,想来是开天辟地之初似的浓重的孤寂,至少起跑线上的我只能在有斜晖时捕捉到自己的影。我要寻的水的归宿不是人人皆知的汪洋,而是汪洋中仍躁动不安的水又矢志不渝去往何方?谁也拘束不了水。她会选择自己四分五裂抗拒你紧握她的拳头,当你去抚摸她的光滑如镜只会收获褶皱迭生的涟漪。我从未奢求给她立规矩,只是舒展眼眸想看清她的色彩,却落得青翠欲滴的叶子的颜色,晶莹剔透的冰雪的颜色,绚烂缤纷的落英的颜色,这样繁复的判断题。
我可以预估我垂垂老矣的日期,而那一天之后,水生生不息的命途仍然一望无际。我永生看不透她的形色,更可笑的,我终究不知眼下鲜活的皮囊化了一抔灰之后的形色。生死牵扯着轮回,如同蒸汽、水、冰的交替,魂魄和肉体交流不来,液化了的水又有谁知是否来自自己蒸腾而成的水蒸气?
世间事没什么永恒,反倒瞬息万变占据了高频率。放弃对永远的执着,着眼于当下,反而易于得到心仪的答案——尽管征程中答案求不得是常态,可若是求不得又舍不下,何不在花开时只欣赏此时的明艳,不去想苞蕾的稚嫩与残红的狼籍。
水无源,我无归处。水无定色,我无立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