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在鲁迅博物馆里看到他和许广平的通信,小学课本里横眉冷对的鲁迅瞬间变成情人口中的“小白象”,强烈的反差激起了我的八卦之心,一本正经开始研究。
这一研究不得了,和女学生谈恋爱同居、在报纸上发文dis情敌,在病床上和红颜知已暧昧不清;恋爱中的鲁迅充满了戏剧性。
趁着情人节,和你们八卦一下鲁迅先生的爱情故事。顺祝新年快乐,早日脱单!:-)
一生形同陌路的原配
鲁迅算是个家道中落的富二代。
他十三四岁的时候,祖父因为科举舞弊案被抓;十六岁父亲病逝,母亲鲁瑞独自一人把他和两个弟弟带大。
这样的成长经历让鲁迅对母亲极其孝顺,也正是因为这种孝顺,他经历了长达17年的爱情荒漠,也直接导致了另一个女人悲情的一生。
1906年正在日本留学的鲁迅,被“母病速归”的家书*召回了绍兴。26岁的鲁迅火急火燎回到家,却发现这是母亲的“骗局”。
*鲁迅的好友许寿裳在《鲁迅传》里揭秘了鲁迅母亲当初突然骗鲁迅回乡的原因:“有一天,我和鲁迅在街上,看到一个日本妇女手里抱着一个小孩儿,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孩儿,我们就热心的帮这个妇女抱了一段孩子。”这一幕不知怎么传到鲁迅母亲耳朵里,母亲以为鲁迅在日本已经娶妻生娃,慌张之下骗鲁迅回来,迅速成亲。
他到家的第二天,就被迫和他娘给他挑的远房亲戚朱安成婚了,而朱安也就此开始了长达40年的守活寡生活,成为民国历史上最悲情的女子*之一。*朱安一生和鲁迅的母亲生活在一起,送走鲁母之后,69岁的她在孤独和凄苦中离世,死的前一天留下遗言给许广平 “把我葬在先生身边吧,我想先生,也爱先生。”
鲁迅对朱安是毫无爱情可言的,他成婚后的第二天就搬去了书房,第三天就启程回日本去了。
邻居问他为何走得如此急,他说道:“她是我母亲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这是母亲给我的一个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应它,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女追男的的师生恋
1923年,鲁迅开始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教书。
在中国小说史的课堂上,衣衫褴褛的鲁迅(他从来不穿朱安缝的衣服)时常激动地在讲台上蹿下跳,露出裤子上五颜六色的补丁。
而就是这样的他,在听讲的许广平眼中却闪烁着万丈光芒。
当时爱慕鲁迅的女学生并不是少数,只不过能每一次课都坐在第一排并积极提问的只有许广平一人。
许广平自小性格叛逆,不愿缠足,坚持要和男孩一样上学,还大胆解除了父母给自己订下的娃娃亲。
作为当时的女学生运动领袖之一,她的果敢主动也表现在她对鲁迅的追求里(女追男教科书般的成功案例)。
1925年,许广平受学潮影响躲到鲁迅家。此时的他们,已经有过长达一年的书信来往,大多是许广平向鲁迅请教学生运动中遇到的难题。
在这样的情境之下,许广平向鲁迅表白了。
此时在鲁迅北京的家里,也住着朱安以及他的母亲,虽无婚姻之实,但这段婚姻是孝子鲁迅不可丢弃的责任。
在听到表白之后,44岁的鲁迅因为年纪的差距和家里的特殊情况,向许广平陈述自己不配的理由,并问她说:
“为什么还要爱呢?”
“先生,你会真的不懂得爱情吗?你真要为这旧世界牺牲掉全部的生命吗?”
"不,是我不敢,我自己明白各种缺点,生怕辱没了你。”
“可是神未必这样想。”
“神未必这样想”是英国诗人勃朗宁一首诗的标题,是鲁迅当年在女师大讲课时讲给学生听的。
诗里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男人比女人大很多岁,男人因为年龄差距一直不敢同女人结婚。十年后,女人委身于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男人依旧单身,交往了一个女演员。结果四个人都很不幸。男人这时候才明白,或许他当初的顾虑才是违背神明的意愿的,因为,神未必这样想。
当许广平握住鲁迅的手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终于缓缓回握她的手,说道:“你胜利了。”
小刺猬和小白象
鲁迅和许广平在一起之后遭受了很多非议,但这些外界的声音对两人日渐升温的感情却毫无影响。
在异地的两年时间内,他俩共通书信一共一百三十五封。鲁迅几乎天天都要去学校邮政代办所等信;还经常半夜翻越栅栏将信投入所外的邮筒中,被许广平嗔怪“傻气的傻子”,命令他不许半夜投信,怕有危险。
鲁迅在信里发誓般地告诉许广平,“听讲的学生中有女生五人,我决定目不斜视,而且将来永远如此,直到离开厦门*。”
*鲁迅的表述是相当精确的,因为他离开厦门到上海之后,和另一位女学生萧红成为了红颜知己。
许广平在信里昵称鲁迅为嫩弟弟,给他寄亲手织就的“温暖牌背心”。他收到之后就立即穿在身上,拍了一张照片,回信说道:“背心已穿在小衫外,很暖,我看这样就可以过冬,无需棉袍了。“
两年之后,两人终于在上海重聚。此时鲁迅仍旧不愿公开和她的关系,对外称许广平为自己的助手,并把她的房间安排在三楼,自己住在二楼。
许广平对她的无名无份一生毫无怨言,坦言道:
“我们以为两性生活,是除了当事人之外,没有任何方面可以束缚,而彼此间情投意合,像同志一样期待,相亲相敬,互相信任,就不必要任何的俗套。我们不是一切的旧礼教都要打破吗?
所以,假使彼此间某一方面不满意,绝不需要争吵,也用不着法律解决,我自己是准备着始终能自立谋生的,如果遇到没有同住在一起的必要,那么马上各走各的路。”
可见许广平在选择和鲁迅在一起的时候,就十分清楚这份感情的存在方式。洒脱的她远远地超越了她所在的时代。
两人在上海共同生活的十年可以说是鲁迅生命里最幸福的十年,虽然历史上对鲁迅对许广平究竟怎样众多纷纭*,但这十年里,许广平对鲁迅爱护包容,在工作和生活上都做出了极大的付出。
*有说法是俩人同居之后鲁迅就对许广平少了热恋时的浪漫和贴心,她说想去公园走走,他却说公园嘛,就是进了大门,左边一条道,右边一些树。
她是鲁迅的写作助手;是鲁迅作品的第一个读者与批评者;她为鲁迅抄稿;鲁迅每一种译著出版,她总是跟他一起校对;鲁迅重要的谈话,她都会记录整理,以编辑成书。
生活上,她精心料理家里的一切,尽力使他不受干扰。为了节省,她自己做棉鞋,打毛衣,缝衣裳,洗衣做饭,样样都行。
甚至在鲁迅去世后,她仅靠书店每月支付一点版税度日,尽管拮据到靠借贷生活,许广平对鲁迅在北平的家属却从未断过供养(包括鲁迅的母亲和原配朱安)。
鲁迅去世后,宋庆龄曾和当时38岁的许广平说:
“由于孙先生的地位和在国内外的影响,我不打算再婚。你和我不同,为什么不打破‘从一而终’的旧传统观念的束缚……鲁迅先生临终前不也是要你忘记他,管自己的生活吗?”
可一向叛逆的许广平却并终身未嫁,把精力都用在了整理、集辑出版鲁迅的作品上,成为了“鲁迅”这个中国近代史上大IP的幕后英雄。
许广平选择鲁迅,在我看来,是鲁迅多舛一生里最幸运的事之一。
在探求真理和理想的路上,原本孤独愤怒的鲁迅,能在许广平的爱里体会生命的包容和柔情,是多么稀奇又美好的事呀。
这次在纪念馆看到的这封书信是许广平意外怀孕之后,鲁迅回北京看母亲之时写的,此时两人的信件里少了绵绵情话,多了生活琐事,跃然纸上的满满地都是关爱和依赖:
许广平的回信:
参考文献:
《两地书》许广平、鲁迅;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小闲事》 鲁迅,一个很会恋爱的人,赵瑜,武汉出版社,2009
《鲁迅传》许寿裳,九州出版社,2017
鲁迅与朱安;史飞翔;《绍兴县报》,2013
千古师生恋:鲁迅和许广平,吾弗,2017
他称她为“小刺猬”,她唤他作“小白象”……异地恋里的鲁迅,一样充满了孩子气, Lens,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