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勇士》重构了中国故事中花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小说以第一人称开始叙述,“我”起初年幼便上山学道,学功夫,跟随着一对老夫妇,学了十几年。下山后,要替父从军,父亲在她的背后刻下了字,和岳母在岳飞后背刻下“精忠报国”一样。她进入了军营,像个男人一样浴血奋战。最后还是被发现了女子的身份,还与一个男人结婚了,在战场上生下了孩子。故事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回到太平盛世,她和丈夫孩子归隐田园生活。
《中国佬》则不同于《女勇士》的是,所有的人物都是男性。从曾曾祖父到曾祖父到祖父到父亲,到许多到美国寻金的中国男人,包括美国长大的参与越战的弟弟,这些男人的经历和故事构成了这个“中国佬”的故事。
对中国故事的重构。对花木兰故事的重构,是《女勇士》最主要的部分。开头就增加了花木兰入山学道的部分,这在传统的中国民间故事中是没有的。在她冒险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兔子的形象,这个形象和《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那个跟踪乱窜的兔子何其相似。只是最后这只兔子撞死,给她当做食物吃了,这给了兔子一个牺牲自我、成全他人的形象。除了花木兰的故事,作者在很多故事中都加入了中国的神话传说故事,譬如“鸟”——传达信的象征;还有古代中国皇宫,东宫西宫的故事。当然这些都是汤亭亭对中国的想象,这些想象不能全盘否定,但是也不是没有误差,毕竟她站在一个与中国本土有疏离的位置上讲中国。
华裔美国人的奋斗史。或者说华裔的海外奋斗史。很早之前看过凤凰卫视的一系列纪录片《唐人街》,对华人在海外的生活有一定了解,也对美国历史上多次的排华运动有所了解,但是看《中国佬》的过程,对作者细腻的描写还是非常吃惊的。譬如那个建设铁路的曾祖父,在悬崖的吊篮上向天空尿的男人……无数的华工建成了无数里的铁路,最终铁路建成,这些华工却遭到了无情的驱逐。死的死,逃的逃,曾经一起的华工四散谋生。还有那个开山种植的祖父,开垦出土地,种甘蔗。平整土地,犁渠,丢甘蔗,牙向两边摆平,埋土压实。最后蔗苗长出,还要浇水除草,长大后还要去皮……无数的辛劳,致使很多人患病,可他们依然要带病劳作,还会被减少工钱。他们的异国发家史,是无数的血泪和病痛换来的。
对金山想象是他们不惜一切也要去美国的一部分,汤亭亭写道:我想和广东人交谈交谈,他们一直是革命者、反叛者;他们富于超常的想象力,曾经造就了金山。贫穷和战争引起了他们对金山的向往,可是他们不知道,“金山”却也是另一个地狱。
熟悉的书写。这两部小说,极大部分上是作者本人的家族自传。汤亭亭祖籍是广州新会,因而她在想象中国的“家”的时候,会有很多中国的传统因素,语言上也会有洋泾浜、粤语、英语的互相谐音。在我看来,很多的描写,都会带有莫名的熟悉感,甚至亲切感。比如她写到的嫁娶信念,比如讨糖,比如种植甘蔗。就拿种甘蔗这回事来说吧。我的家乡被称为“甜乡”,因为甘蔗种植量很大,产糖量也很大。我还记得小时候,帮着家里种甘蔗的情景。种甘蔗的时节一般是冬天,春节前后二十天左右。有时候非常冷,风很大,在田野里,大人犁沟,我们小孩子跟着丢甘蔗,然后一根根接着排好,然后用脚快速地把土埋上压实。(村里有很大一片土地是黑土地,非常肥沃,但是黑土粘在脚上身上都非常痒,往往砍一次甘蔗或种一次甘蔗回来,脚踝处的皮肤就会裂,身上会被挠红。)这种种甘蔗的方式,跟作者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在种甘蔗之前,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包括把甘蔗几节几节砍短,然后装袋,运去河里浸一夜或者过一遍一种融了药水的水再装袋。种甘蔗的过程及其麻烦,年底收成的时候,碰上价格不好,那可能只能拿回本钱。要是一个不小心蔗园被烧了(因为糖蔗叶子不会撕掉,干枯后依然带着,极容易引火。),那一年的辛苦就算是白费了。当然也有很好的时候,尤其是土地多种得多的人,收成就会很可观。我想,种甘蔗这件事,无论美国还是中国,传统的方式原来也是一样的。
汤亭亭是出生于美国的,因而文中对中国的一些描写,是间接地来源于一些资料、书籍和父母亲的叙述,她的想象是丰富的,但有些也是失真的,不过都有做了注释。这两个文本,是书写华裔在美国的历史、华人男女在美奋斗生存经历的典型文本。很庆幸有人记载这些故事。
2018/04/07于STU 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