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黑格尔之后的19世纪西方哲学处于古典哲学向现代哲学过渡的时期,其中最重要的思潮有三个:
第一个是费尔巴哈,特别是马克思哲学,将哲学思想转向人的感性生活和实践。
之后更是诞生了20世纪的新黑格尔主义,生命哲学,存在主义哲学(海德格尔),哲学人类学(卡西尔),哲学解释学(伽尔默达),实用主义(杜威),法兰克福学派等等。
第二个是以叔本华和尼采为代表的非理性主义方向,于前一个方向有些重合。如20世纪的意志主义,新康德主义,弗莱堡学派,弗洛伊德主义等等。
第三个是以孔德,穆勒为代表的实证哲学方向。影响到马克主义,实用主义,逻辑实证主义,分析哲学,结构主义和现代科学哲学。
上一篇里介绍了青年黑格尔学派的主体与实体派系的斗争,归根究底,还是一种形而上学的争论,但这种争论推进了德国思辨哲学的前进步伐。本篇将继续介绍青年黑格尔派里人本主义思想的费尔巴哈哲学。
二,费尔巴哈
费尔巴哈是青年黑格尔派的一名成员,他的思想标志着德国古典哲学从唯心主义转向了唯物主义,从抽象的思辨哲学转向了感性的哲学人类学。
并直接激发了马克思,恩格斯从青年黑格尔派向实践唯物主义的突变。
对黑格尔理性神学的批判
费尔巴哈是第一个看出宗教与唯心主义哲学具有内在的本质关系,不彻底批判唯心主义哲学,就不能真正批倒宗教。
在费尔巴哈看来黑格尔从一开始就错了,因为黑格尔作为自己整个体系出的出发点的存在概念,并不是现实概念的存在,而只是思维,概念的面具而已。
思维与存在的对立在他那里,只是表面的对立,其实不过是思维和思维本身的内部对立,与现实的客观存在毫无关系。
所以,思维与存在的矛盾并没有在现实中得到解决,而是被思维和思维自身的虚假矛盾偷换掉了,矛盾的统一就成为了思维等于思维的同义反复。
其次,黑格尔逻辑学从绝对理念中外化出自然界,也是毫无道理的无中生有,具有浓厚的神秘主义色彩。
黑格尔只是将神学中的各种传说翻版改编合理化为自己的学说中的范畴而已,表明了一种黑格尔被迫承认感性世界存在的权利。
因为黑格尔一开始就预先埋下了伏笔,将物质的东西理解为精神东西的异在,以便将来能够轻而易举的用精神的东西统摄它,以达到主体即客体的概念。
实际上,等同于精神在自身之内,幻想之内演绎出了克服自然界的一出大戏,并未触及真实存在的自然界本身。
最后,费尔巴哈指出,黑格尔哲学实质上是一种理性神学,是神学的最后避难所和最后的理性支柱。
与以往神学不同的只是神被黑格尔看作绝对精神的一个历史过程,但绝对精神的本质实质上还是人的精神,是抽象的,与自己分离了的所谓有限精神,这也是一切宗教的共同本质。
费尔巴哈引出了一个重要的观点,一切宗教的本质,实际上都是人的本质的抽象形式,宗教是人本质的异化。这就直接产生了他的人本主义思想。
朴素直观的人本主义
费尔巴哈在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中,忽视了对黑格尔辩证法的吸收。他把辩证法当做唯心主义思辨的疑语与唯心主义体系,一起抛弃了。(就像列宁之后所说的,把小孩子与洗澡水一起倒掉了)
费尔巴哈企图立足于现实的,未经异化的人的立场,来建立一种新的哲学,以真正解决主体与客体,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
他认为过去的机械唯物主义和庸俗唯物主义并不能解决这一问题,因此不愿意接受唯物主义这个称号,而自称为人本主义或人类学。
他把人看作一个三层次的统一体,
1,灵与肉的统一,没有脱离大脑的思维
2,人与自然界的统一,自然界是基础,人是自然的一部分。
3。“你”和“我”的统一,你是我的直接感性对象,与我处于外部的交往关系中,因而,人是类的一份子。(这种类意识颇有胡塞尔现象学中主体间性的味道)
首先,既然思维不能脱离大脑,人不能脱离自然,我不能脱离你那么思维与存在的关系,就是存在是主体思维,是宾体思维,是从存在而来的,然而存在并不来自于思维。
这里能看出强烈的唯物主义色彩,因为它肯定了自然界是第一性的,而精神思维是自然界的,产物自然是第二性的。
其次,思维是自然界的产物,人是自然的一部分。那么,人的思维必然与存在的特性相一致,而它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它的感官是联系主客观的桥梁,所以人才能够通过自己的感官来认识客观存在与存在,达到认识论上的同一性。这就直接激发出了与马克思主义类似的感觉论。
感觉论
费尔巴哈认为,感性才是思维与存在的现实同一,因为感觉是认识的唯一源泉,虽然感觉有主观音,但其原因是客观的,因此他成为了主观和客观的桥梁。
在他看来,感觉的局限性只有过渡到理性,才能够成为科学,但理性在他看来,无非是将感性所提供的个别分散的东西连接起来,而且最终要有感觉来修正和验证,才能反映客观真理。因此,他把感性直观看作真理的最后标准。
在其后的马克思主义看来,费尔巴哈感觉论的最大局限性就在于仅仅把感性理解为直观,而没有理解为感性的活动。因为费尔巴哈将辩证法抛弃掉了,所以世界在他看来都是僵化的,相当于从感觉绕了一圈,经过了理性之后,又回到感觉了,属于典型的同语反复,并不能说明任何实质。
因为他并没有将感性理解为一种动态的活动,没有理解为人的现实的社会实践活动。人的实践活动在他眼里只是满足日常需要的吃喝等等,而不是马克思所说的自由自觉的生命活动。没有将局部的现象与整体的事态联系起来。
而这导致了费尔巴哈在人本质上出现了深刻的矛盾——丢失了理性的作用,把人的东西与动物等同起来了。把人与人之间具体的丰富的社会性的感性关系完全归结为抽象一般的生物学关系。
“爱的宗教”
费尔巴哈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朴素理解,导致了严重的矛盾,体现在两性关系上。
他一方面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待这种关系,即认为两性身体解剖和种族的延续意义。
另一方面,又从意识和精神的角度来引申这种关系,认为可以将x爱提升为一种道德,甚至宗教——爱的宗教。
在费尔巴哈看来,单凭生物学和解剖学上的区别,很难把人和动物从本质上区分开来,还是必须借助于人的意识。但他又力图将人的意识植根于生物学的要素(唯物主义倾向)。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只能从两性之爱中引出你我关系,除了将这种关系泛化为类的社会关系之外,还将它内化为一个人的内在关系,也就是一个人自己与自己交谈,把自己当做一个你来审视的关系,即自我意识。
所以人作为类的职能在内在方面就在于,自己把自己一分为二,这才是人与动物的真正区别的本质即类意识。
这使得费尔巴哈在用自然科学的唯物主义看待人的同时,又用意识的唯心主义来看待人的社会生活和历史活动。
费尔巴哈哲学的局限
综上所述,费尔巴哈最大的问题在于抛弃了能动的辩证法,使得他无法从自然界过渡到人类社会领域。
他试图从人类的本能中引申出道德等等理性作用概念,但却缺乏了最重要的中介,也就是人类社会实践活动。
因此他需要借助一个非常别扭的神秘主义浓烈的类意识概念,来完成这种过渡。这也使得他的哲学始终处于自然唯物主义和社会历史的唯心主义的不可调和冲突中。
尽管费尔巴哈的哲学始终无法调和人类本能和人类社会的矛盾,但他的人本主义思想推动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实践唯物主义思想,因此费尔巴哈的人类学和人本主义思想也也成为了现代哲学学的一个重要思想来源。
他哲学中这种冲突则要交给伟大的唯物主义战士——卡尔马克思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