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波有些懊恼,因为清早洗头的时候又掉了很多头发。
“靠!再这样下去迟早要秃”杜小波心里咒骂着,“他娘的!还不如去剃个光头,一了百了”,手里却丝毫没有闲着,拿起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又饮了几口过夜的茶水,蹬上鞋出了门。
杜小波双手插着兜随意的走在街上,顺着赶早班的人流来到了地铁口,习惯性在临街的摊位上买了个夹馍,倚在地铁口的栏杆上,大口吃了起来,同时还不忘瞟一瞟那些个踩着细高跟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她们此刻正急匆匆的涌向电梯,要不是此时嘴里塞满了东西,他倒是恨不得冲他们大喊两声,以此来提醒那些个女人们,搭扶梯时可千万别踩线,免得和昨天那位小姐一样,高跟卡在缝儿里然后摔了个狗吃屎。杜小波就这么一边瞟着地铁口的人流,一边一口一口的把夹馍送到嘴里。也不知是现在的人食量真的变少了,还是老板娘的良心真的被隔壁的大狼狗给叼走了,这二年的夹馍究竟是不够吃,饼小菜少,刚囫囵两口还没决出个味儿来就没了。杜小波对此倒也不在意,扔掉装馍的袋子,抹了抹嘴,从烟盒里掏出根烟来,悠悠地点上。毕竟像他这样活在欲望里的人来说,活下去的全部动力恰恰就是这样觉不出味儿不满足感。杜小波对欲望这种事,从没想着喂饱,也从来没喂饱过。
杜小波扔掉烟头,时针刚好在9,分针恰好在12。早高峰的浪潮开始褪去了,长腿大波细高跟的美女们此刻都差不多被牢牢地锁在车厢里,开始欣然地接受西装领带公文包的男人们猥亵目光的批判,一想到这儿,杜小波浑身泛起鸡皮,仿佛那车里拉的都不是什么男人女人,而是满满一车被衣服包裹着的生殖器,虽然不脏但却毫无美感可言。索性起身拍拍背上的灰,往家的方向走去。
用这样的方式,和世界说早安,连杜小波自己都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老话讲:一日之计在于晨。杜小波深感赞同,尤其是在他这个性欲旺盛,每日晨勃的年纪,于是站在地铁口望着美女吃早餐,比起坐在家里对着电脑打飞机吃早餐,想来还是要更加稳妥健康的多。只可惜,今天是个霾天,灰蒙蒙的,看不到斑驳的影子,要不然杜小波的心情一定还会更好一点。
9点15分。杜小波已然坐在书桌前,掀开电脑盖,掏出手机,然后开始等待漫长的开机。当然,杜小波一点都不着急,因为时间在他这里,本就是用来挥霍的。而一般这个时候,总是翻看微信朋友圈,观赏他人美好生活的好时间,不过,今天显然有一件更为特殊的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5月20日星期五”日历上这样写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小满”。这不禁让杜小波想起欧阳修的一首诗来:
夜莺啼绿柳,皓月醒长空。
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
这首诗题就叫作《小满》,可惜杜小波生在这水泥钢筋的城里,从未见过夜莺、垄头麦和落红,就连皓月也见得不多,唯有柳树倒是见得,怎奈每日浑浑噩噩,就连它何时绿了,也未曾注意到。愈是如此,杜小波愈是对这首诗有着莫名的情愫,这孟夏的情境实在是令人魂牵梦绕。
杜小波喜欢夏天,无论孟夏、仲夏还是季夏,又或者说他更喜欢一整个夏季的过程,万物走向繁盛。然而令杜小波欣喜的却不是这欣欣向荣的繁盛,而是孕育在其中的衰败的种子,这会让所有的生机勃勃夹带起一丝淡淡的忧伤,细细去品,疯狂并且回味无穷。
杜小波此刻呆呆地对着窗外发呆,思绪飘向远方,仿佛自己就站在星空里,夜莺绿柳,皓月长空,就像是海子当初途径德令哈的夜一样,醉人心脾的景内透着一丝凉意,不觉又想起他的诗来: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杜小波一想到这儿,竟有些凄苦又有些得意,凄苦的是海子心里有个“姐姐”,让他牵挂,而他却没有;得意的是海子最终还是自杀了,而他却活着。杜小波咧了咧嘴,不禁被自己这样的逻辑弄得笑出了声来,可猛然又觉得没什么可笑的,便顿时索然无味起来。收了收思绪,握着鼠标开始摆弄起电脑来.
整整一天,杜小波脑中总是浮起那句话来: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是啊,小满已至,大概眼前这荒凉的城也将会被雨水环绕起来了。可那红墙上的爬山虎却还未曾绿呢,杜小波端起茶杯向窗外望去。
2016年5月20日 ,霾 以及4个多月无所事事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