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很小的时候,看到我家后山地窖上方的峭壁上,开出了一朵蓝色的花,极深极深的的蓝,中间是白色的花蕊。山风拂过,她独立傲然于石缝间,绰绰约约,惊艳了一座山头,让周遭成片的翠竹、茶花、瞬间失色。
那朵花,一直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从那时候起,就有了一个关于花的梦。
2
最初在自家屋外阳台上栽着的是一株红艳艳的三角梅。
那会儿丫头尚小,穿着开裆裤满屋子跑。我端着花盆在室内换土,她在一边用勺子给花浇水,弄得满地泥水,她咯咯大笑,乐此不疲。
若说最容易栽的,是吊兰。
邻居家的吊兰已经发枝到无处容纳了,顺手摘几个新的枝尖儿给我,我乐滋滋地将它们置于几盆泥土中。家里没有花锄,拿来一把废弃的刀子将就着。刨开一个浅坑,顺手将吊兰的嫩芽儿往泥土里一插,顺势将碎土掩埋,浇点水,它就开始疯狂生长。
吊兰的叶子狭长,新长的叶子绿中带点黄,老叶子则是墨绿的了。它不开花,四季常青。别看外表这么质朴,它是空气清新剂,能有效吸收空气中的甲醛、烟。新搬家或者家里有烟民,它是不可或缺的。
虽说它贱得很,但若搭配一个高雅古典的瓷花瓶,那又有另外一番雅趣了。置于古木茶盘上,不言不语,禅意便生。
旧房子的窗台上,现在还有几盆吊兰。一个夏天,房里无人居住,本来打算让它自生自灭。谁知道九月初,我看到它居然还挺顽强。湖南的暑热逼人,高楼上的它日日接受太阳的炙烤,盆底的泥土又浅,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熬过那好几个月的干旱期的。也许它自己通了灵性,知道只能靠天吃饭,趁着大雨时节,将大量的水贮存了?
一瓢清水,它们全部恢复了生机。生命力之顽强,让人刮目。
忆起旧居的日子,发现当时的生活的状态竟然在三角梅和吊兰中暗藏着惊人的隐喻。三角梅花开时的满树繁华正是那些年月追求着生命的极致绚烂,而“小姐的胚子丫鬟的命”,最终顽强地与困境抗衡,何不是一株夏日里的吊兰?
人有人的本命,花有花的本性。
3
新居的阳台外,有一个超级花台,我一眼便相中了。于是,养花又开始了新的历程。
阳台上摆满了大盆小盆。属蛇的幸运草——铜钱草青翠。香水玫瑰花开华丽,可是颇为娇贵,伺候起来麻烦。山茶花红艳艳,落下的花瓣也层层叠叠的。茉莉开花,隐隐花间。绿萝喜阴,其实也向阳。在阳台上间接的日晒,它会生长得更好。非洲茉莉开一种淡淡的米黄的花,卖花人说会有香味,但我至今没有闻到。养过几盆叫不出名儿的兰花,花开成串。但最好养的,是虎皮兰。
有趣的要数摇钱树了。这个名字从何而来?我百思不得其解。仔细数数,原来每一个小枝头,是由叶片叶子散开成了一圈,数一数,刚好八片,大概是符合中国人的数字概念——八意味着“发”吧。摇钱树的叶子对阳光很敏感,齐刷刷地向阳处长,因此八片叶片也是向阳的长一些,靠阴的一面长得慢一些,叶片也就短许多。一个枝头的八片叶子,参差不齐,恰像个手掌——抓钱的手掌哦。难怪生意人家都喜欢养发财树了。
由于它向阳的特点明显,主人要不时挪动一下盆子的方向,以免财往外引流嘛。
4
最爱的是栀子花。
初春,翡翠似的叶片间,藏着大大小小的鼓鼓囊囊的花蕾。栀子花喜水,一般需要两天浇一次,偷懒拖延一天,它的叶片就要打蔫得像个老头儿。斗胆再拖延一天浇,它就不客气地落叶以求自保。
眼睁睁看着花蕾一天天无甚变化,从三月直盼到了五月。六月的某一天清晨,我拎着水壶,猛然看到它开了。洁白如凝脂的花瓣娇羞地在枝头绽放,浓郁的香味沁人心脾。
栀子花的花期不长,开三两天,花瓣就要泛黄憔悴,让人不忍直视。于是,趁着它繁盛的两天,一看再看。黄昏,雅兴起,我端坐窗前,胡乱地拨弄一回琴弦,弹奏一个个也许节奏紊乱的曲调给它听听,让它也不枉走了人世间这一遭。也算是悄悄和它来一个约定,请求它惦记着明春还要来。
夜深,城市的灯光褪去,月亮顺着窗棂往上爬,风摇动栀子花的影子。我熄灯不语,梦里我成了一个花仙子。
5
日子愈过愈简单了。
看书写字之余,给花浇浇水,闻到花盆里冒出的泥土的气息,觉得十分亲切。拿一个小镊子,将桂花树上的小虫子一个个捉掉,不觉间,十分钟二十分钟就过去了。周末,到楼下花园里的树下到处找肥沃的土,寻到一处,便如获至宝,拿着袋子精心收入提上楼,到卫生间一盆盆换土,弄得手上、身上满是黄泥巴,也甚是开心。
有时候路过楼下的花园,看到几处蚯蚓松土的痕迹。那枝子剥开,挑几条蚯蚓上来,悄悄放入自家花盆里松土,少不了几分得意,引得家人笑我痴。
大山的女儿,看过山,看过水,依然绕不开泥土芬芳的诱惑。
在城市狭窄的一隅,渴望着灵魂简单而又诗意的栖居。栽一株草,种一盆花,从此向阳——只看草绿,不谈功名;只闻花香,不谈悲喜。
作者简介:湘江岛主,业余码字,我手写我心,文不如其人。如转载,敬请联系作者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