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屠缪玄武洞与魏婴一别之后,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这期间,惊闻云梦江氏被灭,之后魏婴失踪,音信全无,现在江家仅剩江澄和他的姐姐江厌离了。我担心忧虑不已,常常辗转反侧,彻夜无眠,十几年来形成的蓝氏作息时间也丝毫不起作用。因此,三个月前,金、聂、蓝、江四家结盟,共同伐温之时,我便求了兄长,到云梦去,一来以助江澄一臂之力,二来也是为了探寻魏婴的下落。
可是,三个多月过去了,魏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丝消息也没有。我特别怀念他痞痞的坏笑,他大声喊“蓝湛,看我”时的样子。但是一想起他现在不知在哪里,正在遭受怎样的苦难,我又如遭雷击,心急如焚。我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这次魏婴侥幸渡过此劫,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他,再也不对他说“我们不熟”。可是,没想到再次相见,来得却是狰狞而又血腥,令人猝不及防,而且魏婴,第一次对我如此冷淡,甚至将我完全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那一次,我和江澄一路追踪温晁,但每到一处,总有人先我们一步清理了温家的人,而且死的那些温家修士全都死状凄惨,死法花样繁多。等追至第四日深夜时,又在一个偏僻山城的驿站里发现了温晁的踪迹。因为忌惮温逐流的化丹手,我们藏在屋顶上,从瓦缝往下窥视。就是在这时,魏婴出现了!只是这时出现的魏婴脸色苍白,笑意森然,周身阴郁之气,与从前开朗热情、言笑晏晏的魏婴判若两人。而且他控制着一个鬼童和一具女尸去对付温逐流。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魏婴竟然真的走了他从前曾经说过的那一条道路——修习鬼道。我如坠冰窟,重逢的喜悦烟消云散。因为此道损身,更损心性,古往今来,修习此道者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让他跟我回姑苏,可他和江澄都以为我是要拿他问罪,而且他将我归于旁人,拒绝让我管他的事。
魏无羡却眯起眼,道:“说到底我心性如何,旁人知道些什么?又关旁人什么事?”
江澄又道:“别怪江某再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要追究,魏无羡也不是你们家的人,轮不到你姑苏蓝氏来惩治。他跟谁回去也不会跟你回去。”
他们这些话于我,比诛心还痛苦。是的,我有什么立场来要求魏婴呢。从前,都是魏婴追在我后面,要和我说话,想和我交朋友,我每次都以“不熟”来拒绝他。现在,轮到他对我说“旁人”了,除了自己默默受着,我还能如何?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不知魏婴以前面对我的冷淡排斥时是什么感受,但现在我既惊且怒,心痛不已,冲动之下就要脱口而出“我在意你,想要保护你”,可是不等我的话出口,他们就被温逐流和温晁吸引了注意力,一起绕过了我。他们要开始清算旧账了,而且默契十足的请我离开。我看着他们因为大仇得报而笑得格外兴奋而又扭曲的脸,知道他们此时恐怕无暇顾及我,只好离开此地。
我在驿站门外站了良久,以前的魏婴和现在的魏婴,笑得欠揍又灿烂的魏婴和被仇恨充斥的魏婴,像放电影一样轮番在我脑子里闪现。现在再追究魏婴为何会变成这样已于事无补,但是一定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了,否则一定会铸成大错。可是我该怎么办呢?魏婴,我心中的太阳,就要这样慢慢落下了吗?
整个射日之征期间,我一直在云梦,和魏婴他们一起行动。每次我都要阻止他操控尸体鬼魂去作战,自然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有时甚至会大打出手。有时我真想像父亲那般,直接将他抓到云深不知处藏起来。但我明白,魏婴不是我母亲,他现在正是年少轻狂又如日中天的时候,而且因为所向披靡,战绩辉煌,所有同盟的人都捧着他,他又是那样呆不住的性子,怎么可能跟我回姑苏呢?现在,即使我将一颗心捧到他面前,他也不会相信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