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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来信
那是一个滴水成冰的日子,张霞正在厨房包饺子,经理从外面走了进来;“张霞,你的信。”
张霞接过信,急忙打开一看,心突然沉了下,脸色瞬间布满了阴云。她憋了半天看向经理说;“经理,我妈病重,我爸说让我赶紧回家,见妈妈最后一面。”
经理一听,“那赶紧回吧!有钱吗?没钱先上会计那支些,有什么困难,你只管说。”
经理40多岁,老家是本地农村的,为人很是和气,并且是个热心肠,对每个员工都很亲近,像一个大家长,没有一点领导的架子。
张霞谢过经理,二话没说,赶紧换了衣裳,到火车站买了票,收拾了一下东西,到会计那支了一些钱,着急地就跑去了火车站。
此时她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到自己家里,扑到妈妈的怀里。她的心一直在祈祷,妈妈没事,妈妈一定没事。
张霞终于坐上了火车,她默默地看着窗外一纵既过的村庄,思想飞过千山万水,落在了家乡的一个小山村上。
她们家一共六口人,二个姐姐还有个弟弟,由于地处平原,什么都是机械化,所以农活干得快,也不费什么力气。
农忙也就小半年,过去也有俗话说;“忙半年闲半年,呆在家里挺悠闲。”其实她们那农忙根本就用不了半年,其余的时间,男的都出去做一些小生意。
比如,换花生,大豆,小麦,高粱,有的种一些菜到集市上卖。女的在家照顾孩子,喂些鸡,猪,摆弄菜地,家家都过得很安稳。她们家虽有四个孩子,但也算宽裕。
前两年她高考落榜以后,在家学了两年医,由于刚毕业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自己开铺又怕没有经验怕撑不起来。
正犹豫时,有个同学给她来信,说自己在河北的一个国营饭店上班,正缺人手问她去不去。她征求了父母的意见,就坐火车到了现在的饭店。
饭店的大师傅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员工,只有会计是个女的,还有经理,个子不高,但肚子却很高,头上稀疏的长着几根头发,却梳理得油光发亮的。
经理人挺好,就是农忙的时侯,总是带大家去给他家掰玉米,他们都是正式工。剩下的就是小姑娘,小伙子,都是临时工。
她来了以后,安排在前厅,写单子,端盘子,收桌子,有时也跑到后厨,帮着摘摘菜,包包饺子,大家相处的就像一家人一样。她在这一干就是两年。
她们单位有个小伙叫杜星,大家都叫他小杜。是本地农村的,小伙个子挺高,长得也精神,小杜比她早来半年。她们同在一个饭店,男女宿舍又紧挨着。天长日久,两个年轻人自然就走到了一起。
他们商定把关系告诉各家的父母,小杜家倒没有什么意见,但她家的父母坚决不同意,说嫁得太远,父母不放心,她也铁了心要嫁,这不刚来回通了两封信,母亲就出事了。
母亲身体一直挺好,父亲说,母亲是突然身体就不好了,医生说是脑梗塞,现在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连话都说不了,要她赶紧回去,要不连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了。
想到这些,她的心满是自责,没准妈妈就是因为自己的事给气的。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祈祷,只要妈妈好好的,让她嫁到那都可以。
二 回家
火车的一声长鸣,打断了她的思绪,该下车了。她提着行李跟着人流,缓慢的下了车。再坐半个小时的公交就到家了,天已经黑了。抬头满街闪烁着期待的灯光。
快接近村庄时,她的心慌乱起来,她仿佛看到妈妈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两眼无神的望着门口。
爸爸和俩个姐姐还有弟弟围在床边,满脸悲伤,她的心猛的一痛,快步走到自己家门前,一边拍打着大门,一边大喊;“妈妈我回来了,妈妈我回来了,快开门,快开门。”
冬天的农村,被这一声声呼喊划破了寂静,穿过黑夜在空中盘旋。
“吱”的一声门打开了,妈妈出现在她的面前,在灯光的照耀下,妈妈的脸上显示着无比的喜悦,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一把紧紧的抱着她发呆的身体,嘴里还不停的念叨,“霞儿你可回来了,想死妈妈了。”她瞪大眼睛,“妈妈您不是……”妈妈没回答她,只是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时大家都出来了,她拿着行李进了自己的房间,姐姐也跟着进来了,她问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说,“没吃饭吧?吃完饭,明天再说。”她也确实累了。
第二天妈妈就张罗着叫她去相亲,说是邻村的一个小伙子,大她一岁,人长得标致,祖上三代学医,也是从医校毕业的,自己现在还在镇上开了诊所。
她什么也不想听,拿着东西就要走。父亲咆哮着;“你要是敢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还让弟弟去把两个姐姐叫来看着她,大门都不让出。两个姐姐早已出嫁,都嫁得不远。父母早就给俩个姐姐下了命令,无论如何都得把小妹留下。
两个姐姐轮番劝慰,妈妈也声泪俱下;“我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你嫁那么远一年回不来一趟,那家人咱又不了解,到时你受了委屈,连待的地方都没有,你说我们怎么能放得下心啊?”
“霞啊!听妈妈话,妈不会害你的,就在咱这找一个算了,一家人还有个照应。”
“好啊!你们都商量好了,一起来骗我,想让我在家成亲,门都没有。”张霞也是泪流满面。
“你要是不和那边断了,我就死给你看,我们俩你挑一个!”母亲说完就拿起一把剪子,做势就要朝自己胸口捅去。
吓得大姐二姐惊叫着去夺母亲的剪刀。大姐也发了火,“小霞,你说父母养你这么大,你就这样气他们,你要是硬着性子来,到时妈妈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一辈子不会感到愧疚吗?能过得开心吗?”
张霞看着平时疼爱自己的母亲,泪痕满脸,头发蓬乱。她一屁股坐到床上,抱着被子“呜呜”的哭了起来。“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只要你们高兴。”
父母看她吐了话,脸上乐开了花,末了还告诉她;“都是为你好,到了爸妈这般年纪你就能理解我们的一片苦心了。”
三 结婚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相亲,相家,父亲担心夜长梦多,就和媒人商量说;“你看,孩子都不小了,这个月就结婚得了,她也不用再出去打工,小霞呢,原来也学过医,早点过去还能帮个忙。”
媒人就跑到男方家,把女方家的意思一说,男方家挺高兴,正好说到他们心坎里呢!他们也怕女孩子出去以后,过了一年半载,要是在外面找了,他们家还傻傻等着,不是把自家孩子耽误了?心里也正发着愁。
于是两家一合计,现在离元旦还有十几天,准备都来得及,房子都是现成的,男家就一个儿子,女家也不计较那么多,两家大人一拍即合,元旦结婚。
不久后在一阵吹吹打打中,张霞结束了自己的少女生活,正式成为一名家庭主妇。
结婚以后俩个人过得也很合顺,新婚燕尔丈夫对她百般体贴,婆婆公公也是满心爱护,她的心也放开了心结,塌塌实实的过日子。
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一家人别提多高兴了,丈夫更是爱护有加,公公婆婆也成天乐得合不拢嘴,什么也不让她干,她成了一家人的宝。
她怀孕以后,镇上的诊所公婆就撒手不管了,权全交给了她们,每天丈夫看病人,开方子,她也帮着拿拿药,偶尔做做饭,丈夫总说,“别累着了,出去买些吧!”
她想生活不就这样,怎么过都是一辈子。每当想起小杜,心里仍然会难过,但那已是过去式了,如今自己已为人妻,很快就会为人母,婆家又对自己这么好,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日子就这样过着,转眼半年已过去了,肚子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沉。
有一次俩人在一起吃饭,她就聊起了自己在饭店打工的事,她早已把丈夫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自是什么也不瞒着他,也把她和小杜的一段往事告诉了他。
她想既然是夫妻,就不应该有隐瞒,就应该以诚相待。当时丈夫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丈夫就告诉她,“你看会儿诊所,我回家一趟。”再回来以后他说,“你身体也重了,在这也不方便,先回娘家住几天吧!到时我去接你。”
谁知回去以后,婆家就找来媒人,死活要离婚,还特别生气,埋怨媒人给她们家找了个破烂货,要不着急嫁闺女呢!她们家可不要这样的货色,还害了他家孩子。
她听了以后,气得坐都没坐稳,一下子摔到地上,大家拉了半天才爬起来。她叫媒人和她一起到婆家评理去,母亲也跟着去了。
到了婆家,婆婆说,“你还有脸回来,我说怎么那么巧,到我们家就怀孕了,闹了半天带了个野种回来,要不你家怎么这么着急把你嫁出去,做了丟人的事,人家不要你了,拿我们家接锅,你们也太欺负人了,赶紧打离婚,我们可不想给别人养孩子,做冤大头。”
她百口莫辩,怎么也和婆婆说不通,想着夫妻往日的恩爱,就挺着个大肚子又去找丈夫,希望丈夫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谁知丈夫就像变了一个人,理都不愿理她,只说;“自做自受。”没有第二句。
父母也感到奇怪就问她;“霞啊,你到底跟没跟那个小子?”她睁大了双眼彻底绝望了。
现在连自己的父母都怀疑,还有什么好说的。谁让她命苦,进门就怀了孕,嘴贱什么都说,不知人心叵测。
怪只能怪自己,太实在,太缺心眼。如今闹成这样,不离婚是不可能的,可孩子怎么办?
这件事很快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父母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她们也开始后悔,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害了自己女儿的一生。
张霞忍着悲伤说,“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母亲说,“是你的清白重要,还是以后的生活重要,自己带着孩子谁还敢娶你。”
在家人的劝说下,她放弃了孩子。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回想自己这半年的遭遇,都是从那一封信开始,都是自己的软弱,都是父母所谓的爱,都是老天的捉弄,害得她如今如此地步。
她欲哭无泪,茫然的望着窗外,天空依然很蓝很蓝,白云依然飘飘荡荡,但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