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2日,是一个应该铭记的日子,在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城市,第一次参加一个老人的葬礼,老人是同事的母亲,从查出癌症到去世。不过是短短的数天时间。
七天之前,做完化疗出院,老人在家休养,便约上几个关系很好的同事前去探望,不管是在形式上还是感情上,都应该完成的一种仪式,一种对生命的尊重。
探望的那天上午,天气出奇地炎热,去与不去,见面之前的那一刻内心还是纠结着挣扎与矛盾,去,是同事之间一种不需要表达的情谊,不去,实在是因为见到老人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对绝症病人,语言文字最苍白的时刻,敏感无言的我究竟应该怎样面对。
上午11点10分,在狭小而干净的空间里面,老人和想象中的一样孱弱,见有客人来,还是那么热切地打着招呼,感动的瞬间,差点流下泪来。去探望之前,心中默默告诫,千万别提到病情,但对面相视而坐,病情实在是一个绕不开躲不掉的话题,谈论之间,老人的脸色渐渐阴沉,语调也渐趋悲恸。“我不是怕死,但是我害怕这个过程实在太折磨,拖累了孩子……”言语之间,老人喘着粗气,感伤的语调也多次被粗气打断,心里一种无名的悲凉在涌动,回转过头,眼角又有点湿润,赶紧拿起纸巾擦拭额头的汗珠,并在嘴里面轻念“有点儿热呢。”一个笨拙的理由转移话题,实在不想让同事看见,勾起另一番伤心。
赶紧转移话题,谈起老人的儿子,我的同事。老人也渐渐有了兴致,脸上充盈着自豪与满足。“我们家是东北的,孩子也特别优秀,高中上的省重点中学。”老人说,从小到大,孩子没让他操过心。后来,高三高考,同事的成绩超出省重点线几十分,可以说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上一所好大学,但是,同事还是来到了山东一座海滨城市,在一所高校读新闻学专业。
在老人断断续续的复述中终于了解了事情原委。老人和老伴都是山东人,人老之后,思念故土家园,准备将家迁回山东,就央求儿子填报山东的高校。
谈论间,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老人声音也是愈来愈低,知道长时间的打扰对病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便起身告辞。同来探望的同事说,阿姨,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们再来看您。我顺势接过话语说“不用,过几天阿姨就能来看我们了。”大家都笑起来,但我们都明白,这或许只是一种安慰。
两天过去,实在没有想到,事情来的这么突然。4月21日,同事QQ更改了状态:妈妈走了,感觉像一场梦,妈妈我永远爱你。见此,心里咯噔一下,灼热的疼痛感传遍全身。21日晚,同事告诉我,22日早晨8点,殡仪馆,老人的葬礼,没事的话希望大家都过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仅仅是为的我们的交情,还有生命的尊重。
22日7点,在家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因为很多人告诉我,参加葬礼要穿的庄重一点,为了这,已经到半路的我,打车回家重新换了衣服。7点45分,殡仪馆里面已经有几个男同事,各个表情严肃。
几分钟后,和同事一起进了冷冻尸体的房间,一起将老人推出来,那一个我还不知道,其实这是告别的开始。
在告别室,早到的同事,站成一竖排,……依次围着老人的遗体转了一圈,我默默地凝视着老人已经被化妆好的面容。她的嘴已经不能言语,她的眼睛已经不能传神,她的手指已经不能动弹,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和我们沟通的密码。但是,我知道,清楚地知道,她心中有不舍,有留恋,她想触摸、想拥抱、想流泪、想爱……我想起了4月15日去探望时她的眼神。一起鞠了3躬之后,道别结束了。
随后是殡仪馆里面繁杂的程序,突然觉得程序多了,有时候也是一件好事情,他能将人们那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冲淡,在等待骨灰盒的时候,同来的人已经占到了外面,不少人已经谈论起了与之不相关的话题,仪式让人们有点迫不及待了,后来,有事的几个同事先走了,零零星星地留下我们几个人。
几个小时之后,终于拿到了骨灰盒,同事捧着母亲的骨灰,身后是从哈尔滨赶过来的亲戚,然后是我们几个同事,走到空旷的地上,开始焚烧祭奠——用中国这种最古老的方式做最后的道别。强烈的大风吹来,将将烧完后的冥纸吹起来,然后慢慢地落在地上,像一颗漂泊的灵魂终于落了地。
在大风里、在花圈前,我深深地弯下,鲜花放在地上,温和的母亲啊,带着您孩子的不舍和留恋上路吧,如果这个世界的种种残忍和压力不曾压倒过你,那么此去的路上也只有清风明月细浪拍岸了,不是渐行渐远,而是终有一天要重逢。
我相信,您一直存在于您儿子的心里。
26日下午4点,同事更新QQ状态,别母七日,人生几何? 原天下的父母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