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不紧张的人要如何安慰一个快被自己逼死的人？谭语欢的答案是不安慰。
嗤—
李晓舞闻声抬头一看，一股明亮的火苗出现在她面前。谭语欢把点着的火柴扔到一个摆好的小木柴堆里。
渐渐，火苗变成了小篝火。渐渐，包围着两个女孩的黑暗被驱散了。李晓舞的小脸被火光映得红红的，隐约还能看见白天时的泪痕。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谭语欢，一脸不解。
谭语欢说：“我每天晚上都是这样过的。”
李晓舞把目光投向眼前跃动的火苗，保持着沉默。
谭语欢也瞅着火堆，她想着自己来到北京后的种种，轻声叹了口气。
李晓舞失意之际对这种消极元素很敏感，她盯着篝火问谭语欢：“欢姐，你叹什么气？你不是不紧张么？”
谭语欢深吸了一口气，说了一个字：“累。”
李晓舞问：“是因为备考？”
谭语欢摇摇头，说：“在北京生活压力好大，我白天要拼命打工不然饭都吃不起。”
“欢姐，你爸妈不给你生活费吗？”
谭语欢对着篝火冷笑了一声。
李晓舞一脸不解：“为什么啊？”
谭语欢望着火堆出神，喃喃道：“因为实现梦想是有代价的。”
谭语欢的话音很轻，出口便被呼啸的寒风吞噬。但李晓舞还是听到了。
李晓舞叹了口气，说：“语欢姐，你说梦想这东西，是不是特缥缈，特虚啊？”
谭语欢沉默不语。
李晓舞看着火堆，说：“我应届没考好，我爸说读书太累了，想安排我在他的酒店里当个坐办公室的，到岁数嫁人就得了。”
谭语欢还是默不作声。
“但是凭啥？”李晓舞提高了音量，双眼依然盯着火堆。“凭啥高中一毕业就能如此轻松得到一份别人花好多年的努力都得不到的工作？”
“凭啥啊？凭啥我这么没用这么脆弱这么娇惯？难道我离开我爸就不行吗？就不行吗！”李晓舞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襟。她狠狠盯着眼前跳动的火焰。
“啊——！！”李晓舞大吼一声。尖锐的嗓音使眼前的火苗都为之颤抖。
谭语欢用手抄起地上的积雪，捏碎了，一巴掌糊到了李晓舞的脸颊上。
李晓舞捂着脸颊呆呆地看着谭语欢，好久才反应过来，说：“语欢姐你干嘛啊？”
谭语欢笑笑，说：“让你凉快一下。”
李晓舞把脸颊上碎成渣的雪握在手心里，不一会儿雪化成水，顺着李晓舞的手掌边缘淌了下来。
“顺便让你清醒一下。”谭语欢说着把吉他拿在手里。
李晓舞愣道：“你要干嘛？”
谭语欢清了清嗓子，说：“有首刚配上曲的歌，想弹一下听听什么效果。”
金盏这边，陈云离和孟凡二人正处于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境地。
出租车司机额头上青筋一鼓一鼓的，指着孟凡大喝一声：“你给我滚出来。”
李晓舞的事儿还没摆平又搞出了这种麻烦，陈云离感到一阵头疼。
孟凡在气头上，听见有人骂他，马上回嘴：“喊你爹作甚！”
那司机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明显转不过这种弯，随口答道：“叫你过来！”
陈云离没想到对方能应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司机停住一想顿时发现不对，又见陈云离在笑，可谓是生不可忍熟了更不可忍，骂骂咧咧地就冲过来了。
“怎么着？想动手呗？”孟凡边吼边撸袖子。“篱笆你让开。”
陈云离哪敢让开，要是放着这俩人不管势必两败俱伤。
司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于是孟凡和司机两人就隔着陈云离对峙着，谁也打不着谁，只能对骂。不一会儿，陈云离身上遍布了孟凡和司机的唾沫星子。
“真是他妈的够了！”陈云离突然暴喝一声。
孟凡和司机都愣了。
陈云离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冲孟凡吼道：“你小子给我清醒点！别忘了你这大晚上的出来是干嘛的！”
孟凡紧绷的脸松了下来。
“晓舞都丢了，你还有脸在这儿干架！”陈云离圆瞪双目吼道。“干架！干架！有意思啊？”
孟凡瞬间崩溃了，双手捂脸坐在地上。
陈云离深呼吸了一口气，浑身抖个不停。
陈云离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着司机说几句好话了事得了，反正也没出什么事故。
陈云离刚要说话，这司机却先开口了。他清清嗓子，操着一口东北口音问道：“咋的啊你俩？出啥事了啊”
陈云离没反应过来，愣呵呵地杵着不知如何应对。
司机顿了顿，突然道：“媳妇丢了？”
孟凡闷哼了一声。
司机接着问道：“跑啦？”
“你媳妇才跑了呢！”孟凡作打人状叫到。
司机说：“那你们在大马路边上溜达这是干嘛呢？”
陈云离有气无力回了句：“打车。”
司机说：“没打着？”
陈云离点点头。
司机说：“打不着车就横马路上拦车？”
陈云离心道这司机又得说什么难听的话了，正想抢着道歉，司机伸出大拇指，一脸的钦佩，道：“牛逼。”
这回陈云离和孟凡都蒙了。
“牛逼啊哥们！”司机一脸的敬佩。
看这俩人一脸的茫然，司机乐了。他走到孟凡身边伸出手，孟凡条件反射地接了，司机把孟凡拉了起来，拍拍孟凡的肩膀，说：“小伙子好样的，为了心爱的姑娘不惜粉身碎骨，我老方最喜欢这样的年轻人，啥都别说了。要去哪找我拉你们去！”
在驶往三元桥地铁站的路上，孟凡坐在后座悄悄把眼角的眼泪抹掉，小声说道：“方师傅，刚才对不住了。”
司机嘿嘿笑了两声，朝倒后镜潇洒第摆了摆手。
在副驾驶装睡的陈云离心里不禁一暖。
诺大的京城鱼龙混杂，陈云离等人外出写生采风时便初尝社会人情冷暖，没少受人白眼。而今夜，他看到了活生生的人情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