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幼稚着我的幼稚
生不选时，死不择地。哪生哪死，不会尽如人意。真是无巧不成书，秀玉竟然在寒假的大雪天，在自己的母校里，在众乡亲的帮助下，生下了女儿——雪里红。
01.
说起来，这都是1987年寒假的事了。
忙碌了一个学期的秀玉，终于迎来了寒假。同在一个学校教书的丈夫，先她一步踏上了去省城进修考试的征程。秀玉告别了学生，告别了学校，她拖着笨重的身体回到了家，那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山村。
秀玉就要做妈妈了，她得给快要出生的宝宝赶紧绣罩衣。毛蓝色的底布上，一只笑眯眯的小花猫就只剩下胡须了，她穿好针线刚扎了一针，就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大叫。
“秀玉，秀玉，你娘摔得咋样了？。”
“什么，什么？三姑，你听谁说我娘摔了？”
“你姑父在岭东听咱那儿秀秀说的，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知道，我想问问你哩，原来你也不知道。”
“不知我娘咋样了？”秀玉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由于期末学校的事儿多，再加上身体越来越不方便，她有一个月光景没回娘家了，听到三姑这么一说，她更是归心似箭。
“不行，无论如何我得去看看我娘。”秀玉说着，放下手中的活计，就往外走。
“你已经身量重了，要不我后天去看看，明天我还得给人家隔壁娶媳妇帮忙呢。”
“没事，三姑，你忙吧。我回去一趟，也好久没有回娘家了。我婆子出门了，你回头告诉她一声，永生不在家，她挺担心我呢。”
“好说，好说，你去吧，路不好走，你慢点儿。”
秀玉出了门一路向西，朝娘家的方向走去。
02.
下午五点多了，秀玉才翻山越岭回到了娘家。一进大门，她就迫不及待地高喊:“娘，娘——”
秀玉娘应着，秀玉爹走出屋子:“还真是秀玉！你咋来了？快进屋歇息。”爹说着把秀玉迎进门，接着去灶房给女儿沏茶。
秀玉娘俩一见面，相拥而泣:“娘，你没事吧？你们咋都不告诉我？”秀玉在娘身上上下打量。
“没事，只是摔伤了胯骨。你身量重，来去不方便的。”秀玉娘说着龇了龇牙。
“娘，还疼得厉害？”秀玉说着用手撩起了娘的衣服，一股浓重的膏药味扑面而来。
“娘，要不到医院去看看？”
“村里大夫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说让慢慢养吧。没事儿的，你不用担心。”娘说着，拉秀玉坐在自己的面前。
飘着清香的茉莉花茶端上来了，秀玉才觉得真是口渴得不行，接过爹手中的茶杯递给了娘。娘说:“你啥时候见过娘喝茶了？都是你喜欢喝这个茶，你爹才专门给你买的。趁热快喝吧。”
秀玉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说:“嗯，挺香的。爹，你也快尝尝。”
秀玉爹摆摆手说:“爹喝不了这个。”
秀玉忙说:“那你坐这儿歇一会儿吧，不用忙乎了。”
“你跟你娘说会儿话，你娘早都想你了，爹去给你们做吃的。”爹说着，便走进灶房忙碌起来，他要给女儿做好吃的。秀玉则和娘拉起了家常，述说着攒下来的悄悄话。
03
一觉醒来，秀玉觉得肚子一阵一阵地难受。她想，肯定是昨天跑得有些急，惊动了肚子里的小宝宝，他休息不好，也在折腾。
可是过了一会儿，疼痛剧烈起来，她甚至有些不能自控，于是她告诉了娘。秀玉娘听后，急忙说:“这该不会是要生了把？”
“啊？娘，你说这是要生了？”秀玉更紧张了。
“他爹，你快去喊她三婶，要不你们送秀玉去医院？”
“哪个医院？乡里？这几十里路的，你以为是一步近路？”秀玉爹说着走出了门。
“秀玉呀，不去医院，就让你爹和你三婶送你回去。不是娘不留你，出嫁的闺女不能在娘家生娃，这是自古的规矩。”秀玉娘说着，显得很是无奈。
秀玉也一时没有了主意。她在心里埋怨娘，才出嫁一年多就不能在娘家停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还真是的。
秀玉娘似乎看出了秀玉的心思，就说:“以后，若是你们兄妹有个三长两短的，娘可是担待不起呀！”
“我这就走，回去。”秀玉听出娘的意思，她老人家这样做也是为了儿女好，只是有些太封建了！
秀玉爹叫来了她三婶，秀玉爹急忙套上牛车，让秀玉坐上，秀玉死活不坐:“走吧，现在谁还坐牛车？看不把人笑死。”
谁也劝不过秀玉，只好随了她的意。秀玉，三婶，爹，三个人一前一后，一路疾步向秀玉的家走去。
04
天灰蒙蒙的，出村不远，就飘起了雪花。三婶下意识地整了整脖子上的围巾，对着秀玉喊:“秀玉，抱紧脸，别着凉了！”
秀玉爹，伸出手搓了又搓:“秀玉，还是爹回去把牛车赶上，这样快点。
”“没事的，下不了。爹，要不你就不去了，我和三婶有伴就行，你还是回去照顾我娘吧。”
秀玉爹给她三婶儿交代了几句，头也不回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秀玉走一阵儿，停下来，肚子隐约疼得更厉害了，三婶忙上前:“秀玉，没事吧？”秀玉点点头，咬着牙，向前走去。
路，曲曲弯弯，弯弯曲曲，盘绕着山坡一路向上，就像螺丝一样。雪片大起来了，漫天飞舞，仿佛一只只白色的蝴蝶在跳集体舞。
“秀玉，看！你爹还是把牛车赶来了。”三婶儿惊奇地喊起来，秀玉这才看见山坡下，那蜿蜒的路上，隐约有牛车在移动。
“下雪了，路滑，我爹咋还那么犟？他真的赶牛车来了。”秀玉说着，心里不是个滋味。
“刚落地的雪，不滑。你爹心疼你，不想让你跑路。再说了，这样毕竟会快些。”三婶儿张望着说。
转过一道山梁，爹赶上了秀玉她们。秀玉坐在牛车上，随着牛铃铛清脆的响声，一摇一晃来盘旋在山道上。
这条路，对秀玉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上学，他们村里的四个学生，天天在这山路上往返。哪里有坡，哪里有花，她是闭着眼睛都知道的。
前面一里多地儿，就是秀玉上小学的地方，村小就在村南那块儿平地上。秀玉虽然现在不在那里教书，但她还会挂念那里的一切，毕竟那儿才是她梦想发芽的地方。
05
“三婶儿，三婶儿——”秀玉急促地喊叫着，三婶儿凑近了，秀玉才说:“三婶儿，我肚子疼得实在顶不住了，怎么裤裆全湿了？”
“啊？秀玉，莫不是羊水破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这可咋办呀？”
“三婶儿，别吓我，不会是吧？爹，吧牛赶快点儿。”
秀玉爹虽然没有言语，但明显把鞭扬得高高的，车也快了起来。
雪花仿佛凑热闹似的，越下越大，人身上，牛身上全白了。路面越来越滑，上坡的时候，牛一会儿跪倒在地，，一会儿被打起来，一会儿又跪倒了。
秀玉爹一边使劲地喊着牛，一边拉着车子爬坡。秀玉急了，喊道:“爹，要不我下来走？”
“傻孩子，不能下车，这都啥时候了？别着凉了，孩子不好生！”三婶儿几乎是在乞求。
秀玉的肚子一阵紧似一阵地抽着疼，她疼得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她用手使劲地摇着三婶的胳膊。
“大哥，要不我陪着秀玉，你赶紧去前面村子喊人。咱们一起把秀玉先抬进村里，孩子不能生在雪地里啊！”三婶儿急得哭了起来。
“三婶儿，你别……”秀玉艰难地喊着。
秀玉爹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衣，盖在秀玉身上，撒欢儿似的向前面的村子跑去。
06
一会儿工夫，村里来了男男女女十几个人，他们带着衣服，抱着被子，抬着门板。大家七手八脚把秀玉抬进了村里。
雪白的山路上，行进着身着各色衣服的人们，远远望去，仿佛一水墨幅画。
秀玉爹早在村人的引领下，叫来了接生婆王妈。还是王妈提议，生孩子不能在别人家里，这是乡里的规矩，即使天王老子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但生孩子人命关天，还是应该网开一面。
经过商议，秀玉暂时住在了学校的教室里。因为学校是公共场地，放寒假了，又没有学生。
当人们把秀玉安顿好，就有人回去烧米汤，拿红糖，端开水……还有人专门抱来了柴火，在教室里点起了火，偌大的教室里一会儿便暖烘烘的。
暖和了的秀玉，似乎放下了心，一下子又平静下来，肚子似疼非疼，紧一阵慢一阵地开始宫缩。
片刻工夫，她又觉得肚子疼痛难挨，似有铅砣下坠，坐不住，立不成。
屋内，用课桌拼成的临时床上，除了秀玉，还有王妈，三婶儿。屋外不少人在屋檐下等待，就像村里要过喜事似的。
洁白的雪花飞满天，白雪覆盖着曾经的校园。校园一角的那棵梅树上，那一朵朵梅花，正绽放着笑脸，在雪地里是那么的娇艳。
“哇哇，哇哇——”一阵婴儿的啼哭，打破了雪的宁静，一个新生命在大家的期待中诞生了。
“是个千金！”王妈的嗓门格外大，秀玉疲惫的脸上有了笑意。
“是个千金，是咱村里的千金。”三婶儿跑出教室大声报喜。
人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秀玉爹忙不迭地双手合十，点头感谢:“有劳乡亲们了！我代秀玉谢谢大家了。”
“谢谢，谢谢！”教室里传来秀玉柔柔的声音。
“秀玉，快给孩子起个名儿吧。”三婶儿笑容满面地催促。
秀玉思索片刻，“就叫雪里红吧！”她脱口而出。
“雪里红？真不愧是老师。这个名字是我接生这么多年，听到的最好名字。”接生婆王妈乐呵呵地说。
“雪里红！”
“”雪里红！”
“雪里红——”
雪，仍旧在飞舞，它跳跃着，飘洒着，裹挟着乡亲们兴奋的欢笑声，回荡在山村校园的上空。
（无戒365极限挑战训练营更文第七十四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