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纪五,己丑(公元前272年)—乙巳(公元前256年),共17年
赧王·下
四十三年(己丑,公元前272年)
1.楚国的黄歇担任左徒(官名),侍奉楚太子芈完到秦国当人质。
2.秦国设置南阳郡。
3.秦国、魏国、楚国联合讨伐燕国。
4.燕惠王去世,儿子燕武成王继任。
四十四年(庚寅,公元前271年)
1.赵国的蔺相如带兵讨伐齐国,进军到平邑。
2.赵国的田税官赵奢履行公职到各处征收税款,平原君赵胜不愿缴税,赵奢按照相关法律规章给他定罪,把平原君家里管事的九个家臣给处死了。
平原君非常生气,想杀了赵奢,赵奢说:“你大小也是赵国的一位贵公子,现在你家不缴税,我又不处置,那法律条文的公信力何在?
一旦法律没有了公信力,这个国家还能够好好发展下去吗?
国家的发展走下坡路,各诸侯再趁虚而入进军攻打赵国,到时候赵国还能是赵国吗?
如果连赵国都被灭了,你还当什么贵公子?还能享受现在的荣华富贵吗?
你的身份地位在国内不可谓不低,只要你能够遵守法律制度,那么无论高低贵贱都能够平等地践行相关规定;
法律平等地约束国内每一个人,各个部门才能正常地运行下去,国家才会逐渐发展壮大;
只有国家变得富强,才有能力抵御其他诸侯的侵扰。
您身为赵国的宗室权贵,难道一点儿都不为赵国的未来着想吗?”
平原君认为赵奢这话说的很有水平,打心底里认定他是一个贤才,于是把赵奢推荐给了赵惠文王。
赵惠文王安排他掌管国家税务,工作完成得相当出色,既收上了相当可观的税款、充实了国家的金库,又让老百姓们过上了充足富裕的生活。
四十五年(辛卯,公元前270年)
1.秦国攻打赵国,围困了阏(音“厄”)与城。
赵惠文王问廉颇和乐乘:“你们能救下阏与城吗?”
两人都说:“那边实在是路途太远太难走,不太好救援啊。”
又问赵奢,赵奢说:“道路遥远,艰难险阻又多,这就像两只老鼠在洞穴中打架,厉害的那一只能够打赢。”
赵惠文王便派赵奢出兵救援阏与。
赵奢离邯郸城三十里就让大部队停了下来,并且发号施令:“谁敢给我提军事建议我就斩了谁!”
秦军在武安县的西边驻扎,擂鼓布阵,声势太盛甚至连武安县房屋上的瓦片都震掉了。
赵军中的一个中候(军官)见状赶紧提议说要出兵救援武安县,赵奢立刻将他斩首,下令坚守不出,逗留了二十八天丝毫没有向前进军,反而让士兵们加固营垒。
有一名秦国的间谍进入赵国军营,赵奢好好招待了他一顿美食之后把他放了回去。这名间谍回到大本营后将赵军的情况做了汇报,秦国的将领非常高兴,说:“这个赵奢,刚离开邯郸城三十里就停下了,竟然还傻乎乎地加固营寨,这哪里是去救援的样子嘛!看来我们很快就能打下阏与了!”
赵奢把秦国间谍放回去之后,火速安排行军,只用了两天一夜就到达了阏与城附近,在离城五十里的地方驻扎了下来,与此同时营地堡垒也快速地建好了。
秦国将领听说赵奢已经到了阏与,也赶快带着大部队前往。
一名叫许历的士兵想说一说对此次作战的看法,赵奢把他迎进自己的军帐中。许历说:“秦军没有料到我们能这么快到这里,他们发现被耍了肯定会气势汹汹地赶来,请将军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严肃地对待这一次交战,要不然一定会失败的。”
赵奢说:“那你说说应该怎么做。”
许历认为自己违反了赵奢下达的“不许进谏”的军令,请求赵奢对自己军法处置。赵奢说:“那条军令只在邯郸才管用,到这儿早就失效了。你现在就畅所欲言吧。”
许历接着说了下去:“应该先占据北山的山头,去晚了就难赢了。”
赵奢听从了许历的提议,发动一万名将士奔赴北山。
秦军来晚了,山上早已被赵军占领,根本没法上山,此时赵奢带兵攻打秦军,把秦军打得溃败不堪。
赵奢解除了阏与城的危机后带兵返回赵国。
赵惠文王封赵奢为“马服君”,和廉颇、蔺相如处于同等地位,又让许历担任国尉(武官)一职。
2.秦国的穰侯魏冉向秦昭襄王推荐了客卿灶,让灶带兵讨伐齐国,攻下了刚城、寿县,用此二地扩张陶邑(魏冉的封地)的地盘。
早年间,魏国人范睢(音“虽”)跟着魏国的中大夫须贾出使齐国,齐襄王听说范睢很能说会道,私下里给范睢送去了金钱、牛肉和酒水。
须贾发现了这一小动作,认为范睢肯定把魏国机密告诉了齐襄王,于是回国后把心中的疑虑告诉了国相魏齐,魏齐气得把范睢暴打了一顿,打得他牙也掉了、肋骨也断了。
范睢只好装死,被裹上竹席扔到了厕所里。
魏齐让那些喝醉的宾客们往范睢身上又吐又拉,让别人看看泄密的下场,以此告诫众人谨言慎行、不可乱说话。
范睢趁着间隙,对看守他的人说:“你如果能把我救出去,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看守找机会向魏齐提议说应该把厕所里那个裹着竹席的人扔掉,正好那时魏齐喝醉了,脑子不是很清醒,说到:“那就扔掉吧。”于是范睢成功的逃脱了。
魏齐酒醒了,反应过来后又派人把范睢的尸体找回来。
魏国人郑安平带着范睢出逃,找了个地方藏起来,然后范睢变更姓名为“张禄”。
秦国的谒者(传达官)王稽出使魏国,到了晚上,范睢偷偷地跑去见他,请求他把自己带到秦国。
王稽把范睢藏好,和他一起回到秦国之后把他推荐给了秦昭襄王。秦王在离宫接见了范睢。
有一次,范睢假装不知道永巷是什么地方,跑到那儿去了一趟。过了一会儿秦昭襄王也来了,侍从生气地驱赶范睢说:“大王来了!你还不走?”
范睢继续装傻:“秦国哪里有什么大王?我只听说过秦太后和穰侯!”
秦王听到他这么说,让身边的人都下去,然后直着上身跪下问范睢:“先生是有什么想对我说吗?”秦王一连问了三次,范睢除了“嗯嗯”之外什么也不说。
秦王问:“先生您是不屑于说吗?”
范睢说:“这我怎么敢!我只不过是一名从其他国家来到这的臣子,和大王的关系也不是很亲近,但是我想说的东西能帮助您更好地治理国家,然而这些却涉及到您的骨肉至亲。
我想献上我的诚心与忠心,不知道大王是怎么想的。这就是为什么刚才您问了三次我都不回答的原因。
其实我也很清楚,有些话今天说出来,明天可能就会被您处死,即使是这样,这些话我也要说。况且人都是会死的,如果我说的话能够对秦国有一点点的帮助,我的心愿也达成了,就算死了也值。
只不过就是担心我死了之后,大家看到我说了真话却得到这样的下场,恐怕没有人再敢向您提出自己的看法了,这样一来可就没有人真心为大王好了。”
秦昭襄王一直长跪,说:“先生,您怎么这么说呢!如今我有幸见到您,向您请教保全先王社稷、重获国家政权的计策,怕是老天都会觉得我辱没了您!
您想说的事情也不用在乎牵扯面有多广,往上也就只涉及太后,往下也只是有关大臣,您就敞开了说吧,不要有所顾忌,千万别怀疑我的诚意!”
听了这番话,范睢对秦王拜了下去,秦王也对范睢回拜。
范睢说:“秦国地盘这么大,兵马如此强劲,靠着这些统治那些诸侯,这就像让敏捷的狗去抓跛了脚的兔子一样容易。
然而之前秦军十五年不敢踏出函谷关,也不敢进兵攻打太行山东边的那些国家,这都是因为穰侯魏冉拖了秦国的后腿,大王您也做出了一些错误的决策。”
秦昭襄王说:“请您说说我哪里错了。”
然而此时附近有很多人竖着耳朵偷听,范睢并不敢提到任何关于秦国内部朝政的事情,只说了一些有关外部诸侯局势的内容,来试探一下秦王的态度。
于是他说:“派穰侯魏冉大老远跨越韩国、魏国,攻打齐国的刚城和寿县,这就是错误的决策。
之前齐湣王向南进军攻打楚国,击溃楚军斩杀将领,开拓了一千里的土地,然而齐国最终还是失去了这些地方,一点儿便宜都没有得到,难道是齐国不想要这些地盘吗?只不过是当前的形势不允许罢了——
诸侯们看到齐王昏聩,整个国家处于动乱、困顿的阶段,便联合起来讨伐齐国,将齐军打得节节败退,差点儿都要亡国了。齐国讨伐楚国,最终换来的却是让韩国、魏国赚的盆满钵满。
如今大王您不如与离秦国较远的诸侯建交,兴兵讨伐近处的诸侯,打下的城池、郡县那都是切切实实能落到秦国手里的。
韩国和魏国,处于中原地带,是通往其他国家的关键所在。大王如果想要称霸天下,一定要占据中心的枢纽地区。一旦掌握了通往各国的交通要道,阻断各国之间的联系往来,就能够震慑住楚国和赵国。
如果楚国实力变强,那么您就亲近赵国;如果赵国实力变强,那么您就亲近楚国;等到楚国、赵国都和秦国建立了友好的外交关系,肯定会对齐国造成巨大威胁,这时只需要拉拢齐国,那么韩国和魏国自然而然就好办了。”
秦昭襄王说:“你说的实在是太好了!”让范睢作为自己的客卿,与他一起商议军政大事。
四十六年(壬辰,公元前269年)
1.秦国的中更(军功爵位)胡伤(即 胡阳)攻打赵国的阏与城,没有成功攻取。
四十七年(癸巳,公元前268年)
1.秦昭襄王用了范睢的计策,让五大夫(爵位)绾攻打魏国,夺取了怀县。
四十八年(甲午,公元前267年)
1.秦国把悼太子派到魏国做人质,没多久就去世了。
四十九年(乙未,公元前266年)
1.秦国攻下了魏国的邢丘。
范睢越来越受到秦昭襄王的重用和亲近,处理的事务也都越来越重要、机密,他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于是找机会对秦王说:“我在魏国的时候,提到齐国,只知道孟尝君田文,根本没听说过齐王是谁;提到秦国,只知道芈太后和穰侯魏冉,根本没听说过秦王是谁。
能够掌管一国政权的,那才叫‘王’;
能够判断是非利弊作出决策的,那才叫‘王’;
能够掌握臣民生杀大权的,那才叫‘王’。
如今芈太后独断专行,政事完全不和大王商量;穰侯魏冉发兵、外交也不向大王请示;华阳君和泾阳君行事肆无忌惮,毫不避讳;高陵君在宫中进进出出,对大王不理不睬。秦国有这么几个人,您还想保住先王社稷,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在这几个人的阴影笼罩下,谁还能看到大王呢?
穰侯代表秦国出使,震慑力就跟大王一样,带着大王给的符节控制命令诸侯,征讨攻伐敌国,没人敢不听他的指挥。打赢了,战利品都流入他的封地陶邑;打输了,老百姓却会恨大王征兵无度,让社会对国家产生怨言。
我还听说过,一棵树如果果实结的太多,就会压断树枝,树枝断得多了,树叶便少了,树叶变少就会影响树的生长发育;如果给臣子分封的土地太多,使其与一国分庭抗礼,那么会危害整个国家;如果臣子的身份地位过高,会损害君王的威望,甚至会压制君王的权力。
淖齿作为齐国国相掌管国政期间,射伤齐王的大腿,对齐王扒皮抽筋,把齐王吊在房梁上,一个晚上就死了。
李兑作为赵国司寇掌握一国政务,把赵主父围困在沙丘宫中,过了一百多天把赵主父活活饿死。
我看穰侯、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这四个人和淖齿、李兑也差不多。
有的国家仅仅历经三代就灭亡,就是因为国君把政权都交由臣子处理,自己却只顾着纵情声色,游猎赏玩。
那些掌控了国家政权的臣子,忌惮才华超过自己的人,所以总是不想让底下的其他臣子和国君交流,以便肆无忌惮地达成自己的私欲,完全不为这个国家着想;与此同时,国君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才导致失去自己的国家。
如今国中有编制的官员,无论是地方官还是大王您身边的人,没有哪个不是魏冉的人。您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孤身一人了,我实在是担心啊,恐怕之后掌管秦国的君王就不再是您的后代了!”
秦昭襄王相当认可范睢的看法,马上下令废黜太后,把穰侯魏冉、高陵君、华阳君、泾阳君都驱逐出境,任命范睢为秦国丞相,封为“应侯”。
魏安釐王派须贾出使秦国,应侯范睢穿了一件破衣服走路去见他。
须贾吓了一跳,说:“范叔(范睢 字 叔)您现在还好吧!?”赶紧把范睢留下来一起吃饭,拿了一件大袍子给他穿。
吃完饭,范睢把须贾带到丞相府,对他说:“您去见见丞相吧,我先进去找丞相通报一声。”
过了好久范睢都没有出来,须贾在门外直纳闷,问了问守门的门卫,门卫说:“这儿没有叫范叔的呀,刚才那个是我们的张丞相。”
须贾这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原来范睢当初不仅没死,还跑到秦国做了丞相,吓得赶忙跪着前行请罪。
范睢在厅堂中坐着,把须贾痛斥一番,然后说:“我之所以不杀了你,是因为你刚才给了我一件袍子,算你念旧情!”
范睢摆开排场大宴宾客,请各诸侯的使者都来丞相府聚餐,却安排须贾坐在厅外什么也吃不上,只能看着马吃草饲料和大豆,并让他回去告诉魏安釐王:“赶紧把魏齐的头送过来!不然我就把大梁给屠了!”
须贾狼狈的回到魏国,把这件事告诉了魏齐。
魏齐吓得逃到了赵国,藏在平原君赵胜的家里。
2.赵惠文王去世,儿子赵孝成王赵丹继任,由平原君担任赵国的丞相。
五十年(丙申,公元前265年)
1.秦国的宣太后去世。
九月份,穰侯魏冉跑到了陶邑。
司马光点评:
【当初魏冉为秦昭襄王的继任出了不少力,消除了秦王身边的全部隐患,还推荐白起作为秦国的大将,南向攻取了鄢县、郢都,向东开拓到了齐国边境,凭借着魏冉的强取豪夺,天下诸侯纷纷对秦国唯命是从。
可以说秦国的强大与魏冉密不可分。
虽然魏冉功成名就后越来越嚣张跋扈、骄纵贪婪,确实容易给自己带来灾祸,但是也不完全像范睢说的那样不堪。
范睢实际上也并不是完全站在秦国的立场上,他想要的只不过是取代魏冉,所以才揪住魏冉的缺点无限放大,让秦昭襄王愈发厌恶魏冉,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为了获得崇高的身份地位,竟然挑拨秦王和自己母亲之间的关系、离间舅舅和外甥之间的感情,能做出这么无底线的事情,范睢简直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野心家!】
2.秦昭襄王将儿子安国君立为太子。
3.秦国攻打赵国,攻下了三座城池。
赵孝成王刚继任不久经验不足,由太后把持朝政,派出使者向齐国寻求帮助。
齐国放出话来:“让长安君来做人质为交换条件。”
长安君是赵太后的小儿子,很受疼爱,赵太后不肯答应齐国的要求,于是齐国一直不发兵救援,臣子们一个个都急得跑去跟太后做思想工作。
赵太后被劝烦了,明确表示:“谁敢再让长安君去齐国当人质,老身就狠狠往他脸上吐唾沫!”
左师(荣誉称号)触龙请求面见太后,太后憋着一肚子火,就等着触龙进来后好好的发泄一通。
触龙慢慢走进来坐下,嘘寒问暖了一番:“都怪我腿脚不好,已经好久都没有来看望太后您老人家了,希望您不要怪罪;
我心中总是记挂着您,担心您跟我一样腿脚不灵便了,所以再怎么样也要来看看您呐!”
赵太后说:“不劳您费心,我这老婆子出门倒还有车驾可坐。”
触龙说:“您平常的吃的还挺好吧?”
赵太后说:“还能吃得下稀粥呢。”说着,脸色也逐渐缓和了下来。
触龙接着说:“我有一个小儿子叫舒祺,可恨他不争气呀!但是我现在年纪这么大了,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差,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了,如果他将来能够在王宫中当个侍卫之类的,也算是有一份正经工作,饿不着自己。这次我来见您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赵太后应了下来:“没问题。他多大了?”
触龙回答道:“已经十五岁了,虽然他还很小,但是我是想趁我入土之前给他谋一个好前程。”
太后面对这样一份嘱托,好奇了起来,问:“身为大丈夫,也会偏心小儿子吗?”
触龙说:“也不怕您笑话,我八成比妇人还更偏爱小儿子呢!”
听到这太后笑了:“哎,这可不一定,妇人才更加偏心呢。”
触龙见太后这么说,话锋一转:“可是在我看来,您好像更爱自己的女儿。”
太后连忙纠正:“你说错啦,我对长安君这孩子可比对我的女儿要上心多了。”
话已至此,触龙已经将内容引导到了自己要说的核心点:“做父母的疼爱自己的孩子,自然是要为孩子的前途做长远的打算。
您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燕王做王后,临别时抱着她大哭,一想到女儿远嫁就止不住地伤心难过。
等到她离开赵国后,您却在祭祀典礼上祈祷说:‘女儿啊,你去了就别再回来了。’难道的您不思念自己的女儿?
和燕国之间达成姻亲关系,结为同盟统一战线,不就是为了让赵国更加安定稳固,让子孙们世世代代都能成为赵王吗?”
太后默许。
触龙接着往下说道:“您再想想,从现在往前倒三代,一直到如今赵王这一辈的宗室公子中,还有活着的君侯吗?”
太后说:“已经没有了。”
触龙说:“身处君侯高位,往近了说,会给自己招来祸患;往远了说,遗留给后代的隐患也不少。
难道是因为君王的儿子一旦封侯就不会有好下场?其实是因为这些人被高高捧起,但是没有功勋加身;轻而易举地享受荣华富贵,但是没有任何付出和努力;仅凭自己是大王的儿子,就能够拥有极大的权力和丰富的资源。
如今您这么看重长安君,给他显赫的地位,给他富饶的封地,给他极高的威望,却不想着让他为赵国立功、做出自己力所能及的贡献。
万一将来哪一天您离开了长安君,没有人会再庇护他,那么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呢?”
太后瞬间被点醒,说道:“您说的对,就按照您的意思来吧!”然后下令安排一百辆车把长安君送到齐国当人质。
长安君到齐国后,齐国如约出兵相救,击退了秦军。
4.齐国的安平君田单带领赵国的部队夺取了燕国的中人亭,又攻下了韩国的注人城。
5.齐襄王去世,儿子田建继任。
田建年纪还很小,齐国的各种政务都由襄王王后处理。
五十一年(丁酉,公元前264年)
1.秦国的武安君白起攻打韩国,打下了九座城,斩杀了五万名士兵。
2.田单离开了齐国,到赵国担任国相。
五十二年(戊戌,公元前263年)
1.秦国的武安君白起攻占韩国的南阳之地,断绝了跨越太行山北上通往上党的行军通道。
2.楚顷襄王(即 楚襄王)病重。
黄歇那时在秦国侍奉做人质的楚太子芈完。
他对应侯范睢说:“如今楚王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秦王此时应该把楚太子放回去,只要太子成为了新的楚王,他一定会带领楚国依附于秦国的,并且还会记住您的恩情。秦、楚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楚国作为万乘大国也顺势成为了秦国的后备力量。
如果不把楚太子放回去,他留在秦国只不过一个没用的普通人,楚国臣民一旦拥立其他人当新的楚王,那么楚国就不会再依附秦国了,如此一来秦、楚之间的关系破裂,秦国也失去了楚国这一强大的军事储备资源,岂不是很划不来吗?”
范睢将这话告诉了秦昭襄王。
秦王说:“让楚太子的老师先去探探病情,等他回来之后再做具体安排。”
黄歇和楚太子商量:“秦王不愿意放人,是想从你这捞一些好处。然而以你现在的能力没办法给秦国带来正向收益,与此同时阳文君的两个儿子还在楚国,随时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一旦楚王病重身故,你又不在国内,阳文君的儿子一定会被定为接班人的,到那时你就再也没有办法当楚王了。
如今秦王正准备派人探查楚王的病情,不如你就和探病使者一起走,趁此机会逃离秦国。
我留在这里为你拖延时间,拼死也不能让秦王派兵来抓你。”
楚太子听从了黄歇的话,扮作出使楚国的使者驾车飞奔出秦国关境,黄歇留在秦宫的寝殿中替他打掩护,如果有人来找楚太子,就说“生病了不方便见人”。
黄歇盘算着楚太子已经走远了,就跑去找秦昭襄王:“楚太子已经走远,您现在肯定追不上了,就杀了我来抵罪吧。”秦王气得真准备杀了他。
这时,应侯范睢发话了:“黄歇是楚国的臣子,为了楚国未来的君主能够豁出自己的性命,如此之忠诚,等楚太子成为新的楚王后,一定会重用黄歇。
大王您不如现在别治黄歇的罪,把他放回楚国,这样楚国肯定会念在这份恩情上和秦国更加亲近。”于是秦昭襄王把黄歇放了。
黄歇回到楚国,三个月后的秋天,楚顷襄王就因病去世了,楚考烈王芈完继任。由黄歇担任国相,获得了淮北一带的封地,号称“春申君”。
五十三年(己亥,公元前262年)
1.楚国割地给秦国,用来报答秦国放回黄歇的恩情。
2.秦国的武安君白起攻下了韩国的野王县,从此韩国国都新郑与上党郡之间的道路被切断。
上党太守冯亭和郡中的百姓做打算:“野王县丢了,新郑与上党之间的通路受阻,秦军如果从野王进攻上党,国家根本没有能力出兵救援,我们不如把上党郡献给赵国。
赵国只要接受了上党之地,就一定会遭受秦国的进攻;赵国受到秦国的军事威胁后,必定会和韩国联合起来对抗。韩、赵合力一定能够抵挡住的秦国进攻。”
于是冯亭派使者告诉赵孝成王说:“韩国没有能力保住上党郡,眼看着上党要落入秦国手中了,但是郡中的官员百姓都宁愿投靠赵国也不愿意成为秦国的臣民。我就是来为赵国献上上党郡内这十七座城邑的。”
赵孝成王问平阳君赵豹,赵豹回答说:“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您还是得慎之又慎呐,圣明的君主都是很警惕无缘无故的好处的。”
赵王说:“我的个人魅力大到连韩国的百姓都为之倾倒,这不就是原因吗?”
赵豹回答:“秦国攻占了韩国的野王县,断绝了新郑和上党之间的往来,在秦国眼中,拿下上党郡简直势在必得。
韩国现在把上党郡让给赵国,这不就是把矛盾转移给赵国吗?
秦国出兵辛辛苦苦布局、攻伐,好不容易快要把上党收入囊中了,结果赵国跑来插一脚,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上党郡划进了自己的地盘,这岂不是铁定把秦国得罪了吗!
很多时候实力强大的一方都不一定能在弱者那边讨到便宜,更何况赵国现在比秦国弱,我们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上党郡拿走,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您要是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好处,不久就会大祸临头的!可千万不能接受韩国的地呀!”
赵孝成王又将这事儿咨询平原君赵胜,赵胜认为完全可以接受上党郡,因为就算赵国不要上党,等秦国拿下了这块地之后肯定会挥师北上攻打赵国的,不管怎么选都避免不了秦国的进攻,还不如扩充一下赵国的土地面积。
于是赵王派平原君前往上党郡办理土地交接手续。将拥有一万户百姓的城邑分封给上党太守冯亭,先后三次进爵封为“华阳君”;又将拥有一千户百姓的城邑分封给县令,先后三次进爵为侯爵;给当地的官员百姓的爵位都进阶三级。
冯亭伤心流涕,不愿意面见赵国使者,痛心地说:“我割让了大王的地,现在又接受赵王的爵赏,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五十五年(辛丑,公元前260年)
1.秦国的左庶长(掌管军务)王龁攻下了上党郡,上党的百姓都跑到了赵国。
赵国将军廉颇在长平城驻扎,带着上党百姓防守抵御秦军。
王龁只好调转矛头进攻赵国,赵军败了好几场,损失了一名裨将(副将军)和四名都尉(各部军官)。
赵孝成王和楼昌、虞卿商讨此事,楼昌认为应该多派点使者与秦国和解。
虞卿说:“现在和解的主动权在秦国手上,他们这次是铁了心要击破赵国,就算我们派人求和,秦国的将领也是不会答应的。
还不如让使者带着金银珠宝去拉拢楚国和魏国,只要楚国、魏国接受了赵国的钱财,秦国就会担心各诸侯是不是又联合起来抗秦,趁其心怀疑虑之际,我们再去请求和解,秦国肯定就会答应了。”
赵孝成王没有听虞卿的,直接派郑朱前往求和,秦国欣然接受,赵王对虞卿说:“你看,秦国这不是接受了郑朱的请求吗?”
虞卿答道:“这下可危险了,大王您怕是和解不成反倒要被秦国打得溃不成军啊!
您这完全是送人去给秦国道贺。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呢?
郑朱是赵国的权贵,由他出使秦国,秦王和应侯范睢一定会赐予他崇高的身份地位,用来表示秦国对赵国的推崇和尊敬。其他诸侯们见状,肯定会认为赵国和秦国关系亲密,于是不会再帮助您抵御秦军的进攻了。
秦王这么做目的达到了之后,攻打赵国将不会有任何阻碍,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还会再与您和解呢?”
之后果然如虞卿所说,秦国十分礼遇、崇敬郑朱,然后拒绝与赵国讲和。
秦军连续将赵军击败了好几次,赵国将军廉颇一直采取坚守营垒不出兵交战的策略。赵孝成王认为廉颇肯定是因为失败次数太多、损失惨重才导致不敢作战,气的不行,派好几波使者轮番谴责廉颇。
秦国的应侯范睢派间谍带着金银财宝进入赵国,在各处散布流言:“秦军只怕马服君(赵奢)的儿子赵括!廉颇这老头好对付的很,分分钟就能把他打趴下!”赵王听信了这些流言蜚语,让赵括接替廉颇统领军队。
蔺相如劝说:“瑟的弦如果不能调松紧,必然是没法弹奏的——这就像赵括,只会死读他父亲赵奢的兵书,完全不知晓变通。
大王您如果因为这些传言就起用赵括,这仗是打不赢的。”
然而赵孝成王没听蔺相如的劝告。
赵括从小就从书本上自学用兵打仗的学问,自认为全天下没有比他更懂兵法的人。
有一次赵括和父亲赵奢谈论军事,赵奢提出的问题都难不倒他,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夸奖,赵括的母亲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赵奢说:“战场是十分危险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而赵括的回答总是显得作战好像轻而易举,可见他并没有意识到用兵打仗意味着什么。
如果赵国不用他做将领倒也罢了,不然害了赵国的必然是他!”
这次赵括被任命为将领,临行之前,他的母亲交给赵孝成王一封奏书,上面说不可以让赵括领兵打仗。
赵王问:“这是怎么回事?”
赵括的母亲回答:“我丈夫赵奢当将军的时候,能够捧着饭碗和十多个士兵一起吃饭,和他关系好的将士有一百多个;大王和贵公子们赏赐的东西他都分发下去,从来不自己独占;接受命令带兵出征时也意志坚定,丝毫不在乎儿女情长。
而赵括就完全不是这样,他当上将领,威风凛凛的气焰让手下的将士们都不敢抬眼看;大王赏给他的金银珠宝,他也都当宝贝似的藏在家里;遇到好的宅院和田地能买就买——自私贪财高傲自大,没有一点像他父亲!
大王您还以为他和他父亲差不多吧?您看错他了,其实这父子俩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人,希望大王您还是别让赵括带兵打仗了。”
赵孝成王说:“你就别管这事儿了,我已经想好啦。”
见自己没法说动赵王改变主意,赵母只好说:“如果我儿子赵括打了败仗,您可千万别牵连到我。”赵王答应了她的这一请求。
秦昭襄王听说赵国真的让赵括当统兵,暗中安排白起为上将军,王龁为裨将(副将军),下令说:“不准说武安君在军中,泄密的人问斩!”
自从赵括统领军队后,修改军装版式,更换各部的长官,然后准备出兵与秦军交战。
白起假装战败逃走,引诱赵括带兵追击,安排了两支奇袭部队拦截赵国军队。
赵括果然上当,以为自己打了胜仗,追讨秦国战败的军队,一直追到秦国的营地附近,秦兵坚守营寨,赵括根本打不进去。
白起早埋伏下了二万五千人的奇袭队伍,拦住了赵军的后继部队,另外五千人奇袭兵突袭赵军的大本营。
赵军被拦腰斩断、一分为二,大本营的粮食辎重也无法顺利送达。
白起带了一支轻锐部队攻击赵军,赵括完全打不过,只好就地修建防守营地,死守阵地不和秦军交战,坐等后续的兵力前往支援。
秦昭襄王听说赵军运粮的通路断绝,于是亲自到河内征兵,让十五岁以上的百姓都充军前往长平城,阻断赵军的支援部队和运粮部队。
齐国、楚国准备出兵救援赵国。
赵军缺少粮食,找齐国借粮,但是齐王田建不同意。
周子劝说齐王:“赵国作为齐国、楚国的屏障,就像嘴唇是牙齿的屏障一样,牙齿如果失去了嘴唇的保护,根本抵御不住寒冷的空气;赵国如果被秦国灭亡,接下来就轮到齐国、楚国了。
救援赵国的紧急程度,完全不亚于拿着漏水的罐子给烧干的锅灭火,救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况且救援赵国,体现的是我国的大仁大义;击退秦国,体现的是我国的雄厚军事实力。此一举既能获得正义救亡的名声,又能一展齐国雄风,这明摆着对齐国相当有利,而您却只顾着心疼这点粮食,这算盘可打错了呀!”齐王并没将此话听进去。
九月份,赵括的军队已经断粮四十六天了,军中的这些士卒们逐渐开始互相杀害残食。
赵括被逼急了,准备把士兵分成四队,轮流进攻秦军营寨,但是由于将士们的身体状况实在太差,根本没办法作战。赵括只好亲自带着一批精锐士兵出阵和秦军交战,最后被乱箭射死。
赵军被彻底击溃,四十万将士全都投降于秦军。
武安君白起说:“秦国本来已经打下了上党郡,奈何郡中百姓都不愿意归顺秦国,都跑去了赵国。现在赵国的士兵中大部分都是上党人,他们能真心投降归附吗?反叛是迟早的事,如果留着这帮人,怕是会成为秦军的一大隐患。”
其实也是因为秦军没有那么多的资源供养大批量的赵国俘虏,留下这些赵兵会给秦国造成巨大的后勤压力。
于是白起把这些赵国士卒全部都诛杀后挖坑掩埋了,只让其中二百四十个年纪很小的孩子回到了赵国。这些小孩回到国中,一定会大肆宣扬秦军的恐怖与残暴,如此一来赵国上下必定会人心惶惶,这是白起为攻取邯郸提前打的心理战。
此次战役中,秦军前前后后斩杀了四十五万人,相当于给了赵国一记重拳,赵国的实力被严重削弱。
五十六年(壬寅,公元前259年)
1.十月份,白起兵分三路:王龁攻取赵国的武安和皮牢;司马梗向北席卷太原,将上党之地全部拿下。
韩国、魏国见到赵国的惨状,打心眼里感到害怕,派出苏代贿赂应侯范睢说:“武安君这是准备围困邯郸吗?”
范睢回答:“是的。”
苏代说:“赵国一旦亡国,秦王可就真要称霸天下了,到时候武安君凭借军功,跻身尊贵的三公之位,您甘心地位比他低吗?
就算您不甘心,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武安君是秦国的大功臣呢?
秦王听取了您的建议攻下魏国的邢丘,后来又围困了韩国的上党,然而上党百姓都投奔赵国去了,可见天下没有人愿意成为秦国的子民。
如今赵国被消灭,那么百姓更会四散开来,北边的百姓跑到燕国去,东边的百姓跑到齐国去,南边的百姓跑到韩国、魏国去——按照您‘远交近攻’思路发展,地倒是拿了不少,但是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人力资源啊。
还不如允许赵国割地求和,别让武安君立下大功,这样您的地位也就保住了。”
范睢对秦昭襄王说:“秦军在外作战这么久,将士们都已经疲惫不堪,就别再打下去了,就同意让韩国、赵国割地和解吧,也好让我们的士兵们都能够休息休息。”秦王同意这一提议,要韩国割让垣雍城,要赵国割让六座城池,作为不继续攻打下去的交换条件。
正月,秦军全部撤离。
此事过后,武安君白起和应侯范睢之间产生了矛盾。
赵孝成王准备派赵郝出使秦国,完成六座城池的割让、交接工作。虞卿对赵王说:“秦军是因为打累了才撤兵的吗?还是说秦军其实有能力继续攻打赵国,只是出于对您的关心爱护才撤兵呢?”
赵王说:“秦军攻打赵国时用尽全力,现在肯定是因为士兵们打不动了才撤兵的呀!”
虞卿说:“秦国没有足够的能力打下赵国别的地方,仅仅一个上党就已经耗尽了他们全部的力气。
现在您自己亲手奉上这些原本秦国打不下来的城池,岂不是帮着秦国攻打自己吗?
之后如果秦国再次攻打赵国,就真的没救了!”
赵孝成王正在犹豫不定之际,之前被赵武灵王派去秦国的楼缓回来了,赵王便找他分析此事。
楼缓说:“虞卿只看到了事情的其中一面,但是看不到另一面。
天下诸侯其实都挺乐意看到秦国和赵国之间相互攻伐的,这是为何?因为他们总是说:‘我们可以跟着强大的一方攻打弱势的那个。’
赵国割地给秦国,不仅能够缓和秦、赵之间的关系,还能打消那些诸侯摇摆不定的心思。
如果现在不赶紧割地求和,其他诸侯怕是会与秦国联合起来对赵国出手,那么赵国被瓜分殆尽就是必然的结局。
再说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赵国被一锅端了,您将来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反抗秦国吗?”
虞卿听了楼缓的话,再次入见赵王:“楼缓出的是什么馊主意呀!割地给秦国,并不会缓和两国之间的关系,只会让天下诸侯更加看不懂赵国的立场!
他怎么不说割地代表着赵国向秦国示弱呢?!
还有,我所说的不要割地,并不是仅仅不割地这么简单。
秦王找您索要的这六座城,您完全可以转头就把它们献给齐国。
齐国可是秦国的眼中钉肉中刺,两国之间的仇恨根深蒂固,估计您派去的使者连话都没说完,齐王马山就会答应和赵国联合抗秦。
到时候齐、赵合力对抗秦国,完全有能力攻取秦国的地盘,您给齐国的这六座城马上就可以用秦国的地来填补上。不仅如此,这么做还能昭告天下诸侯,赵国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拿捏的。
您现在就扬言要把六城交给齐国,我敢打包票,秦国不仅不会出兵攻打赵国,反而还会派人带着丰厚的金银财宝来找您求和。如此一来,韩国、魏国听说您竟能逼得秦国求和,他们肯定会更加崇拜、亲近您了。
只需喊一嗓子,秦国、韩国、魏国都会自动亲附赵国,这完全是一石三鸟——秦国当初通过兵力胁迫韩国、魏国依附于自己,而您却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韩、魏主动亲近赵国,这正是您展现赵国与秦国不同之处的时候啊!”
赵孝成王听从了虞卿的话,派他作为使者面见齐王田建,提出献地之事并且和齐国一起谋划对抗秦国。
虞卿出使齐国还没返回,秦国的使者就早已来到赵国请求和解了。楼缓知道这事儿被虞卿完全说中,说明自己当初给赵王的建议是错的,于是为了保命赶紧逃走了。
赵孝成王因此事分封给虞卿一座城。
秦国刚出兵讨伐赵国的时候,魏安釐王问朝中臣子战局会如何发展以及对魏国会造成什么影响,大家都认为秦国攻打赵国,魏国能够从中获利。
孔斌问:“为什么会对魏国有利呢?”
一众大臣们说:“如果秦国攻克了赵国,我们就能够顺势依附秦国;如果秦国没有拿下赵国,那么我们可以趁着秦军疲劳困顿之时,出兵袭击他们。”
子顺(即 孔斌)反驳:“这可不一定。从秦孝公开始,秦国打仗就没输过,可见秦兵的综合实力之强。现在又有白起那样优秀、勇猛的将领统兵,怎么会有疲困的时候呢?”
臣子们说道:“就算秦国打赢了,对魏国来说有什么损失?赵国作战失败,是赵国丢脸,我们看笑话、图一乐也挺好。”
子顺说:“秦国向来贪婪凶残、暴虐无度,即使攻克了赵国,也不会就此罢休,肯定会计划攻打其他诸侯,恐怕到那时倒霉的就是魏国了。
古人说过一个故事:燕雀在房屋上安家,捕食回窝喂小鸟,场面安逸和谐、其乐融融,在它们眼中自己的处境安全的不得了。殊不知厨房的灶台起火,火苗蹿起老高,眼看这间屋子就要淹没于火海,然而这些鸟还傻乎乎在房梁上照常生活,根本没意识到即将大祸临头。
如今你们这些人,丝毫没想到秦国攻破赵国后接下来就会轮到魏国,跟那些蠢鸟有什么差别?”
孔斌即子顺,是孔子的第六代子孙。
早年间,魏安釐王听说孔斌的才能非常出色,派使者带着金子和布匹聘请他为魏国国相。
孔斌对使者说:“如果魏王能用我的理念治理国家,我自然能够帮助魏国发展壮大,即使每天只吃得上粗茶淡饭,我也心甘情愿;
如果魏王聘请我后不用我的理念和方略,只是为了强制把我留在身边,即使赐给我再多的高官厚禄,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对于魏王来说,身边多一个普通人有什么特殊的价值吗?”
使者劝了孔斌很久,才将其说动跟着自己回到魏国。
魏安釐王亲自到城郊迎接孔斌,任命他为国相。
孔斌上任后,把那些谄媚受宠的人的官职全部罢免,将这些职位交由贤德有才之人担任;有的人对国家没有作出贡献,却拿着国家的俸禄,孔斌取消了这些人的俸禄,用来奖赏功臣名将。
很多人因此丢了官爵、失去了俸禄,对孔斌产生了极大的怨恨,于是开始诽谤、议论甚至污蔑孔斌。
文咨把这些话都告诉了孔斌,孔斌说:“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很多事情在刚开始推进的时候,才能平庸之辈根本搞不懂为什么,没有必要跟他们解释那么多。
过去那些有执政能力的人,在推行政令的初期都不可避免遭到大家的编排议论:
子产担任郑国国相,用了三年时间,大家对他的诽谤才逐渐平息;
我的祖先孔子担任鲁国国相,用了三个多月,流言蜚语才慢慢消失。
而如今我每天都会下达新的政令和要求,众臣一时间难以适应,是很正常的,这些对我的质疑都不必放在心上。”
文咨问:“之前孔老夫子遭到过什么样的诽谤呢?”
孔斌说:“先君孔子刚刚当上鲁国国相的时候,人人都传:‘把他打包扔出去,我有什么错?把他裹起来丢出去,我犯了什么罪?’
三个月之后,社会在他的治理下焕然一新,百姓安居乐业,大家传诵的内容变成了:‘国相衣冠堂堂,百姓有吃有穿;国相堂堂衣冠,人民幸福美满。’”
文咨听了后十分开心,说“看来先生您也是一代非比寻常的贤德之人啊!”
孔斌在魏国当了九个月的国相,提出的治国方针没有被魏安釐王采纳,只好叹了一口气说:“提出的观点不被采纳,是我说的不够好;大王觉得我说的不合适,我还腆着脸占着国相之位,拿着国家的俸禄,这不就是不作为、不尽责吗!我的罪过可太大了。”于是称病辞职。
有人问孔斌:“大王不听你的,你是要离开了吗?”
孔斌回答:“我能去哪儿呢?太行山东边的这些诸侯,很快就要被秦国兼并了。秦国的所作所为残暴不仁,我看不上,是不会去那儿的。”最终选择在家无所事事。
新垣固劝孔斌说“贤德之人在哪里,哪里就能够得到良好的治理。
您现在作为魏国国相,还没来得及干出一番大事业,还没来得及让社会呈现崭新的面貌,这就要辞职了?
是因为您的治国方针没有被采纳从而心灰意冷吗?您当上国相才仅仅九个月,不再观望一下吗?现在就走是不是太快了呢?”
孔斌答道:“正是因为我没法让魏国呈现新气象才辞职的。
就好比一个病得快死了的人,再好的医生也救不回来。
如今秦国有吞并诸侯、一统天下的野心,那些遵守礼法道义的诸侯也不一定能有好下场;更何况现在魏国已经处于危亡的边缘,可谓是摇摇欲坠,想挽救局面已经很难了,还谈什么把社会治理好呢!
曾经伊挚(即 伊尹)侍奉夏朝的君主,吕望(即 姜子牙)侍奉商朝的君主,都没有扭转倾颓败亡的局势,夏朝和商朝最终都陷入了混乱不堪以至于被颠覆的局面,难道是伊挚和吕望不愿意力挽狂澜吗?只不过是因为现实情况告诉他们,已经无力回天罢了。
正如现在太行山东边的这些诸侯,一个个都萎靡不振、毫无斗志,韩国、赵国、魏国都只想着割地给秦国,以求暂时的安宁;东周、西周的地盘逐渐被秦国侵占;燕国、齐国、楚国也早已屈服于秦国的强拳之下——
照这么发展下去,要不了二十年,天下就会全都在秦国的掌控之中了。”
2.秦昭襄王得知应侯范睢曾经在魏国遭受的耻辱,一心想为他报仇。
听说魏齐躲到了赵国平原君赵胜的家里,秦王便派使者到赵胜那儿好说歹说,把他拐到秦国后囚禁了起来。然后又让使者跟赵孝成王说:“您不献上魏齐的人头,我是不会放出你弟弟的。”
魏齐被逼得走投无路,跑去找赵国的虞卿求救,虞卿当即解下国相的印绶,放弃在赵国的尊贵地位,和魏齐一起逃走了。
两人逃到了魏国,找到信陵君魏无忌,想通过他的帮助逃往楚国。信陵君表示很为难,不太愿意帮助他俩,魏齐只好在无能狂怒之中选择了自杀。
赵孝成王砍下魏齐的头颅交给秦昭襄王,换回了平原君赵胜。
九月份,秦国的五大夫王陵再次出兵讨伐赵国,这回武安君白起生病了,没办法参加此次军事行动。
五十七年(癸卯,公元前258年)
1.正月,秦国的王陵攻打赵国国都邯郸,收获不大,秦昭襄王派出更多的兵力支援,然而王陵还是损失了四千多人。这时,白起已经痊愈,秦王准备让白起接替王陵攻打邯郸。
白起说:“现在还不是攻打邯郸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前来救援赵国的。
那些诸侯们对秦国早已心怀不满。
秦军虽然打赢了长平之战,然而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基本损失了一半的兵力,国内的经济和粮食储备都不足以供应行军打仗。
在这种国力虚耗的情况下,大老远攻打赵国的国都,赵国在内集合军队对抗,前往救援的诸侯在外袭击,形成内外夹击之势,秦军怎么抵挡的住呢?这场仗是打不赢的。”
秦昭襄王亲自来请白起出兵碰了壁,便让应侯范睢前来劝说,白起一直推辞说自己身体不好,不愿意接替王陵。
最后秦王只好安排王龁代替王陵统兵。
赵孝成王让平原君赵胜去楚国求救,赵胜准备从自己的门客中挑选二十个文武双全的人跟随自己一起出行,挑来挑去只凑出了十九个人,还剩下一个实在不知道应该选谁。
毛遂站出来向赵胜推荐自己。
赵胜说:“一个人如果真有过人的本事和才能,这就好比口袋中放锥子,锥子一定会扎破口袋露出尖角的。
先生您在我府上待了三年多,我从来没听过谁谈起过您,就更别提谁夸过您了,这岂不是表明您没什么能耐吗?依我看还是算了,您就留下来吧。”
毛遂坚持自荐:“您就把我当成那只锥子,看我扎不扎破您的口袋就完了。
如果您以前能早点把我放到口袋里,我早就崭露头角了,何必等到现在?”
于是平原君赵胜同意毛遂跟着自己的队伍出使楚国,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另外那十九个人知道此事后,纷纷使眼色嘲笑起毛遂来。
赵胜到了楚国后,就“与赵国统一战线对抗秦国”还是“卑躬屈膝依附秦国”的利弊与楚考烈王展开分析讨论,从早上一直说到中午,楚王还是拿不定主意。
毛遂手握佩剑走上前,对赵胜说:“到底要不要和赵国合作,分分钟就能够定下的事情,怎么一直到中午还没商量完?”
楚王见状,怒斥他说:“还不给我滚下去!我和你们赵国的君侯谈话,你又是什么东西!”
毛遂握紧手中的佩剑,作好随时抽出的准备,更向前一步,说:“大王,您现在敢呵斥我毛遂,只不过是仗着你们楚国人多势众。但是我现在十步之内就可以杀了你,你们的人再多,又能拿我怎么样?
况且,我们赵国的君侯还在这儿呢,轮得到你来斥责我吗?!
我听说商汤最初只拥有七十里的地盘,最终能够一统天下;周文王最初只拥有一百里的地面,最终能够让所有诸侯称臣。他们两位先圣靠的难道是人多地广吗?其实是他们得人心,占据了极大的优势,才能够奋力一击推翻昏庸的王朝,统领天下万民。
如今楚国国土面积五千里,将士总共有一百多万,这是您称霸诸侯的物质资源。您凭借着这些,没有哪个诸侯敢与您抗衡。
秦国的白起,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小人物,他带着几万人和楚军作战:第一次交手就夺得了楚国的鄢县和郢都;第二次又放火烧了楚国的夷陵县;第三次交战烧毁了楚国先君的陵庙,让先人们蒙羞。遭受如此大辱,连赵国的人听说了这些都替楚国丢脸,您难道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和赵国统一战线抗秦,对楚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不仅仅是为了赵国考虑。
我们赵国的君侯在这坐着呢,您刚才凭什么呵斥我?!”
楚考烈王赶紧恭敬地说:“好,您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我就听先生您的了。”
毛遂问道:“现在能定下合纵之事了吗?”
楚王说:“定下了,定下了。”
毛遂转头对楚考烈王身边的侍从说:“把鸡血、狗血、马血都拿上来!”然后端着装有这些血的铜盘跪着递到楚王面前,说:“请大王先行歃血之礼,将血抹在嘴唇上,定下此次的合纵事宜,然后由平原君行礼,最后由我行礼。”
就这样,毛遂在大殿上逼迫楚王定下了与赵国合纵抗秦。
毛遂左手拿着铜盘,右手把那十九个跟随的人招呼过来,说:“你们几个依次在台阶底下行歃血礼!平庸之辈,也就只能跟着别人混成就罢了。”
平原君赵胜定下与楚国合纵之后,回到赵国,说:“我再也不敢乱品评这些知识分子了!”从此毛遂就成了赵胜的高级门客。
楚国派出春申君黄歇出兵救援赵国,魏安釐王也派出将军晋鄙带兵十万人救援赵国。
秦昭襄王对魏安釐王说:“我过不了多久就能打下赵国。等我收拾完赵国,这些敢救赵国的诸侯一个个都跑不掉!”魏王被这话吓到了,赶快让晋鄙在邺城停下来,表面上说是帮助赵国,实际上给自己留了一条投靠秦国的后路。
魏安釐王让将军新垣衍抄小道进入邯郸,通过平原君赵胜见到赵孝成王,想让赵王一起拥立秦昭襄王为帝,这么一来秦军就会撤退了。
当时齐国人鲁仲连正好也在邯郸,听说了这件事,找到新垣衍说:“秦国,向来攻伐至上且不注重礼法道义,要是真让秦王称帝了,我宁愿死在东海之中,也不愿意当秦国的子民!
魏国现在难道还没看清楚秦国一统天下会造成什么后果吗?我有本事让秦王把魏王给剁成肉酱,这样八成你们就明白秦国的恐怖了吧!”
新垣衍非常不开心,反问说:“你能让秦王把魏王剁成肉酱?”
鲁仲连说:“当然可以,你听我慢慢说。
曾经商纣王朝中的三公,分别是九侯、鄂侯和西伯侯姬昌。九侯有一个相当出色的儿子,把他献给了纣王,然而纣王因此心生忌惮,最终把九侯剁成了肉酱;
鄂侯能争善辩,也被纣王厌恶,最终把鄂侯处死做成了肉干;
西伯侯姬昌知道这些后,只能深深地叹气,结果被纣王关押在牖(音“有”)里的库房中,关了一百天,想把他困死在这里。
如今秦国是拥有万辆兵车的强国,魏国也拥有一万辆兵车。同为万乘之国,地位同样都是王,魏王竟然仅因秦国打赢了长平之战,就吓得要拥立秦王为帝了,难道没想过自己面临的是被做成肉干、剁成肉酱的结局吗?
况且秦王就这样轻松称帝,必然就是新一代统领天下的天子,所有人都要听命于他的号令指挥,那么天下诸侯都将成为秦王的臣子。
到那时,秦王就会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处理各国的臣民,他所厌恶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万一他处置了魏王心爱重视的臣子,这难道不值得心痛吗?他还很有可能把他的子女和姬妾分配给各个诸侯做妃子,来当作制约、监视诸侯的眼线、耳目,魏王宫中肯定也少不了被安插这些人。
如此一来,魏王还有好日子过吗?您还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吗?”
新垣衍对着鲁仲连拜了两拜,说:“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您真是个人才!我还是赶紧走吧,不会再提支持秦王称帝的事儿了。”
2.燕武成王去世,儿子燕孝王继任。
3.早年间,魏国的贵公子魏无忌行事有仁德之风,对待朋友门客都十分谦虚礼让,大家都愿意和他结交往来,常年在魏无忌家寄食的宾客多达三千人。
魏国有一名叫侯嬴的归隐之人,七十岁了,家里贫穷的很,职业是国都大梁城夷门(大梁北门)的看门人。
魏无忌在家中举办大型聚会,邀请宾客们都来参加,等大家都入席就坐之后,魏无忌带着车马仪仗前去迎接侯嬴,特意留出左侧的座位,表示自己的尊敬之意。
侯嬴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坐上了车上左侧的位置,魏无忌愈发谦卑地为侯嬴牵马开道。
侯嬴对魏无忌说:“市集上的猪肉铺有我一个好友,顺便带我去拜访一下他。”
魏无忌把车驾带到了市集中,侯嬴下车后直接就去找自己的朋友朱亥了,故意和朱亥聊了很久,但是一直在暗中观察魏无忌的态度表现。侯嬴发现魏无忌的神色反而越来越温和可亲,心中对他的印象上了一个层次,于是告别朱亥,来到了魏无忌家中。
魏无忌让侯嬴坐在尊席之上,向他一个个介绍在场的宾客,这些人见状都大吃一惊。
后来秦国围困赵国,赵国平原君赵胜的夫人是魏无忌的姐姐,于是赵胜派出一大堆使者到魏国去责备魏无忌,说:“我之所以娶你姐姐,还不是因为看中你的人品,我打心眼儿里认为你是能够救人与危难之中的。
现在赵国的邯郸眼看就要投降于秦国了,然而左等右等都等不来魏国的支援,就算你实在看不上我,难道不考虑考虑你姐姐吗?”
魏无忌为这话感到焦虑不安,几次找魏安釐王请命,要求让晋鄙出兵救援赵国,同时还派出自己能说会道的宾客劝说魏王,但是始终得不到答复。
见魏王不同意自己的请求,魏无忌打算带着自己的宾客和一百多辆兵车和秦军拼个你死我活,打定主意死也要死在赵国。
魏无忌路过大梁城的夷门,见到了侯嬴,侯嬴说:“公子您加油吧,老身没法跟着您去了。”
魏无忌离开了之后,越想越不得劲,又转回来找到侯嬴。
侯嬴笑了,说:“我就知道您一定还会回来找我的。如今您带兵支援赵国对抗秦军,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就像是把肉扔给饥饿的老虎一样,您只有被秦军击溃的下场,根本立不下任何战功!”
魏无忌拜了两拜,问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赵国,侯嬴让身边的人都下去,单独和魏无忌说:“我听说晋鄙的另一半兵符在魏王的寝殿内,我还听说最受魏王宠幸的妃子是如姬,她一定有办法把兵符偷出来。
公子您之前为如姬报了杀父之仇,您要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她拼死也会帮忙的,只要您向她开口求助,这兵符肯定能够顺利落到您的手中。
然后您再拿着兵符,赶走晋鄙,统领他的军队,向北出兵救援赵国,把秦国赶回西边去,这可是如同春秋五霸一样的战功啊!”
魏无忌听从了侯嬴的计策,果然成功拿到了兵符。
魏无忌准备出发去找晋鄙,侯嬴嘱咐道:“将军统兵在外,可以不听从国君的指挥。如果晋鄙见到另一半兵符后不愿意交接部队,再上书找魏王核实情况,那可就露馅了。
我的朋友朱亥力大无比,您可以带着他一起去。
如果晋鄙见到兵符后把军队交给了您,这是最好的;只要他说一个‘不’字,您就马山让朱亥把他杀了。”
于是魏无忌找到朱亥,邀请他和自己一同去见晋鄙。
到了邺城后,晋鄙合上了兵符,但是仍然对此事感到怀疑,抬手指着军营说:“我带着十万兵力驻扎在这里,肩上的担子可不小啊。现在你就这么简简单单跑来接替我的部队,这像话吗?”
朱亥在一边摩拳擦掌,衣袖中藏着四十斤中的铁锥,见晋鄙没有答应交出军队,按照魏无忌的指示,用铁锥将晋鄙当场杀死。然后魏无忌下令:“父亲和儿子同时身处大军之中的,父亲可以回去;
兄弟俩同时身处大军之中的,兄长可以回去;
如果谁是家中的独子,就回去奉养自己的父母。”
经过一番筛选,剩下八万名士兵,魏无忌统领着这些将士进兵支援赵国。
秦国的王龁将邯郸围困了很久,一直没有打下来,又频频输给前往救援的军队。
武安君白起说:“秦王当初不听我的话,看看现在这种局面,如何?”秦昭襄王听了白起的抱怨,怒火中烧,非要他带兵攻打邯郸。白起推脱说自己病得很严重,不愿意出兵。
五十八年(甲辰,公元前257年)
1.十月份,秦昭襄王罢免了白起的一切官爵,降为一个小兵,发配到了阴密城。
十二月份,秦昭襄王让将士驻扎在汾城附近。
那时白起正生着病,没法出行。诸侯的救援部队进攻王龁,打得王龁节节败退,只好让使者向秦王汇报、求助。于是秦王派人敦促白起,让他不能再留在咸阳城中。
白起只好起身出发,从咸阳城西门出发,走了十多里地,到达了杜邮县。
秦昭襄王、应侯范睢与群臣共同商议:“白起被发配,好像挺不开心的,还时不时抱怨几句。”然后秦王让使者带着剑交给白起,白起知道秦王这是不给自己留活路,举剑自杀了。
秦国的百姓十分同情、怜悯白起的遭遇,各乡各县都自发地祭奠缅怀白起。
魏国的魏无忌在邯郸城把秦军打得落花流水,秦国将军王龁也撤离了围城的部队,落荒而逃。
郑安平被逼得带着两万人投降于赵国。曾经范睢从魏国逃离,得力于郑安平的帮助,后来范睢向秦昭襄王推荐郑安平,成为了秦国的将军,现在郑安平投降赵国,根据秦国法律,推荐者与被推荐者同罪,应侯范睢也因此被秦王怪罪。
魏国的魏无忌成功救下了赵国,然而兵符是偷的,出兵也没有经过魏安釐王批准,所以不敢回到魏国,只好带着自己的门客留在了赵国,让别的将领带着部队回魏国去了。
赵孝成王和平原君赵胜打算将赵国的五座城分封给魏无忌。赵王亲自洒扫殿阶,迎接魏无忌,从东阶以主人接待宾客的礼仪将魏无忌带上西阶。
魏无忌侧着身子推辞,主动登上东阶,表明自己受不起这一份大礼,嘴上不停说着自己有罪,既对不起魏国,又没有给赵国立下功劳。
赵孝成王和魏无忌一直饮宴到晚上。赵王一直没提分封五座城的事,认为魏无忌是一个谦卑礼让之人,也许他根本就不会接受这一分封。最后只说以鄗城的赋税来供养魏无忌。
后来魏国恢复了魏无忌“信陵君”的称号。
魏无忌听说赵国的有一位叫毛公的隐士,常年在赌场之中,另一位隐士薛公,常年在酒馆之中,十分想去见见他们,然而这两人都躲着不愿意见魏无忌。魏无忌到处打听,得知他俩身在何处后自己走路过去登门拜访,和他们相处交游,气氛十分愉悦。
平原君赵胜听说了这件事后,认为魏无忌跟着这两人结交很失自己的身份。
魏无忌说:“我是因为您贤德的名声,才为了赵国做了对不起魏国的事情。如今您身边的这些人,都是勇武豪强之辈,根本就没有什么有学问的人。
我跟着毛公和薛公,就是想从他们那学点东西,增加自己的知识学问,生怕他们看不上我,生怕他们不接纳我,您竟然还觉得我有失身份!”说完回家打包东西准备离开。
赵胜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合适,摘下帽子向魏无忌道歉,这才让他消气。
当初鲁仲连说服新垣衍不支持秦王称帝,赵胜因为此想给鲁仲连封赏,派了三波使者,鲁仲连都回绝了。
然后赵胜又赐给鲁仲连千金为他祝寿,鲁仲连笑着说:“我能够在知识分子队伍中获得好名声,靠的就是为人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但是分文不取。
如果我收了赏赐,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交易了,这种事我可做不来呀!”
紧接着向平原君赵胜告辞离去,再也不与他相见。
2.秦国的太子妃为华阳夫人,没生下儿子。
秦昭襄王的夏姬生了个儿子,叫嬴异人。
嬴异人在赵国当人质,秦国多次攻打赵国,所以赵国人对嬴异人的态度十分差劲。再加上他是秦国的庶子,所乘坐的车驾都很寒碜,生活上也处处不顺心。
阳翟商人吕不韦在邯郸,见到了嬴异人,感叹:“这可是个宝贝啊!”于是求见嬴异人,对他说:“我能够让你宫殿的门变得更加气派。”
嬴异人笑了:“还是装修你自家的房门吧。”
吕不韦说:“这你就不懂了,我是等着您的宫门变得高大气派后,我家的门自然而然就跟着气派了呀。”
嬴异人当然明白吕不韦在说什么,便邀请吕不韦进屋,跟他展开了一段长谈。
吕不韦说:“秦王已经老了,太子宠爱的华阳夫人又没有儿子。
子傒(既 秦太子)是秦国的储君,身边又有士仓辅佐。
您是二十多个兄弟当中年纪排行居中的那个,得不到秦王的重视,在赵国当了这么久的人质。
一旦秦王身故,太子继任,您就没有任何成为继承人的希望了。”
嬴异人问:“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吕不韦说:“能够成为太子的继承人,只有他的嫡子才有资格,然而只有华阳夫人的儿子才是太子的嫡子。
我虽然没什么钱,但是一千金还是拿得出来的,我愿意带着这些钱到秦国去游说华阳夫人,让她助你成为继承人。”
嬴异人说:“如果你真的能办到,我愿意和你共同掌管秦国。”
吕不韦给嬴异人五百金,让他拿着这些钱去结交各路宾客,培养自己的势力;又另外拿出五百金买宝物奇珍,带着这些财宝西入秦国,见到了华阳夫人的姐姐,拖她把这些宝物献给华阳夫人。
华阳夫人的姐姐在华阳夫人面前对嬴异人大夸特夸,说天下的贤才智士都愿意投靠嬴异人,然而他每天以泪洗面,就是因为太过思念秦太子和华阳夫人,嘴上还念叨“华阳夫人就是我嬴异人的天啊!”
华阳夫人被这番甜言蜜语哄得十分开心。
吕不韦还委托华阳夫人的姐姐带话:“靠着美貌获得宠爱,最终会因为年纪大颜值下降而导致失宠。
夫人您一直没有儿子,应该趁着现在受宠之时赶紧结交这些品德优秀、能力出众的秦公子,给自己谋求一个未来的依靠,从中选一个作为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的嫡子,这样您将来就是太后了,荣华富贵还会少吗?
如果等到您不再美丽,失去了太子的宠爱,到那时再提需求,谁会理你呢?
如今嬴异人相当有才,他也很清楚自己不是秦王的嫡子,如果夫人您能够选中他作为自己的儿子,那么嬴异人就有了成为秦王的可能,您也成为了未来秦王的母亲,您这辈子在秦国的地位和尊荣就保住了呀!”
华阳夫人把这话听了进去,找机会对太子说:“我听说嬴异人才能十分出色,好多人都在我面前夸他呢。”然后扑簌簌落下泪来,说:“我也是个无福之人,到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我想认嬴异人做我的儿子,为自己的未来谋求一个保障,希望您能够答应。”
太子答应了下来,刻了一个玉符交给华阳夫人,让她以此玉符认嬴异人为儿子,并且给了嬴异人大量赏赐,安排吕不韦辅佐他。
从此嬴异人的好名声在诸侯中就这么传开了。
吕不韦在邯郸娶了一位容貌绝美的老婆,和她住在一起,过了不久她就怀孕了。
在一次宴会上,嬴异人看到了这个邯郸美女,想把她收为自己的姬妾,吕不韦假装生气,表现出舍不得的样子,最后还是把美人献给了嬴异人。
这位美人怀孕将近一年后,剩下了儿子嬴政,于是嬴异人将她封为自己的夫人。
后来秦军围困邯郸,赵国人想杀了嬴异人泄愤,嬴异人和吕不韦贿赂了看守之人六百斤黄金,成功逃离邯郸,跑到秦军军营,之后顺利回到了秦国。
嬴异人回到秦国后身穿楚国服装面见华阳夫人,华阳夫人很高兴,说:“我原本就是楚国人,我的儿子自然也是楚国人了。”于是将嬴异人改名为嬴楚。
五十九年(乙巳,公元前256年)
1.秦国将军宰摎(音“纠”)讨伐韩国,攻下了阳城、负黍城,斩杀了四万人;宰摎又攻打赵国,拿下了赵国二十多个县,斩杀了九万人。
周赧王惊恐的不得了,联合诸侯合纵抗秦,带着所有的精锐部队从伊阙出发进攻秦国,阻断了秦军通往阳城的道路。
秦昭襄王派将军宰摎攻入西周王都,周赧王被带到秦国,磕头认罪,将西周所拥有的城邑共三十六个、人口共三万全部献给秦王。
秦王接受了这些城邑和人口,把周赧王放回了西周。
这一年,周天子·周赧王崩殂。
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五·周纪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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