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公子是个谦谦君子。
现居住在一座有海的城市里,站在13楼卧室的窗边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大海,沙滩上人来人往,海上偶尔有船经过,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看见几只海鸥飞过。
南姑娘是个很胆小的姑娘。
现居住在一座既没有海也没有北公子的城市里,总是喜欢坐在三楼的阳台上看着北方的天空,天空中偶尔有似棉花糖般的云朵,夏季雨天过后,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看见彩虹。
南姑娘最喜欢去的地方是位于天涯路上的一间名为“南北”的清吧,因为当年她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北公子。
那一年,21岁的南姑娘被闺蜜强拉进酒吧,南姑娘第一次进这样的地方,不够明亮的角落里有人在亲吻,有女孩轻微的哭声,还有一群男生在喝酒,南姑娘感到浑身不自在,强忍着不悦坐在沙发上,左前方不算大的舞台上有人在唱歌,是一首南姑娘从来没有听过的歌,后来南姑娘才知道是赵雷的歌,名叫《南方姑娘》
“北方的村庄住着一个南方的姑娘
她总是喜欢穿着带花的裙子站在路旁
她的话不多
但笑起来是那么平静优雅”
以至于这么多年后,这首歌南姑娘一直在听,从未间断过。
在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人在争吵,接着是双方动起手来,在离南姑娘不到五米的地方,一个酒瓶子飞过来落在南姑娘的脚边,瓶子里飞撒出来的酒溅了南姑娘一身,南姑娘吓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着那伙人即将打到这边来,是北公子一把拉过南姑娘,拿起一瓶酒砸在了那伙人中间,大吼了一声
“都住手”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南姑娘的脑袋一片空白,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瞬间有种心安的感觉,心跳渐渐恢复正常。耳边传来北公子的声音,多年后,南姑娘都觉得那声音像是有种魔法,是能够让她心安的魔法。
“你们要打可以,出去打,打死人都没关系,只是不要在我朋友的店里撒酒疯”
可能是因为北公子的声音太有威慑力,打架的那几个人当真乖乖的出去了。闺蜜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看见南姑娘脸色苍白,身上还在滴着刚才溅上去的酒,在确认南姑娘没事,闺蜜青儿的心才算放下。
“小姑娘,你没事吧?”
南姑娘抬起头,是他,是刚才救了她的人,现在才看清他的模样,虽然只看了一眼,北公子的容貌却像是雕刻在南姑娘的心上一样,每当闭上眼睛想起,他当时的样子总是第一时间跑到南姑娘的脑袋里来,是用什么方法也去不掉的一层记忆。
“我,我没,没事”
南姑娘气自己的胆小,连话都说不好,懊恼的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没事就好,这衣服给你,深秋了,晚上天凉,早些回去吧”
说完北公子就转身走开了,留下一脸落寞的南姑娘,傻傻的不知如何是好,刚才还是闺蜜接过北公子手里的外套给她披上拉着她离开的。
窗外又下起雨来,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打开衣柜,那件黑色外套静静的挂在那里,已经七年了,衣服一直没还给他。现在的南姑娘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姑娘了,现在的南姑娘跟闺蜜合伙开了间装修公司,南姑娘负责设计,面对各色人物都能够游刃有余的南姑娘每次只要想起北公子,她都能感觉到那个胆小的自己又回来了,似乎一直没离开过。
每个周末晚上九点后,南姑娘都会准时出现在天涯路上的那间酒吧里,待到十一点多就会离开,只不过酒吧早就换了老板,连名字都换了。设计稿客户那边已经通过,剩下的就是交给工程部施工,南姑娘早就跟闺蜜兼合伙人的青儿说过,完成紫薇园这幢别墅的设计,她就休息一周,准备出去寻找设计灵感,顺便散散心,她的确需要散散心了,在听到北公子要结婚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南姑娘就知道自己该鼓起勇气再去见他一次了。
“喝完这杯就该离开了吧?”
老板祥子递过一杯酒来,自从接手这间酒吧,他总能看见南姑娘的身影,有时候会跟朋友一起来,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来,静静的坐着,喝两杯酒,听一首歌,然后离开。渐渐的熟悉,祥子也知道了南姑娘总来这里的原因。
“嗯,明天还要坐车,所以得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去哪儿”
“去找他”
喝完最后一口酒,拿起包,转身离开。
“你真是个傻姑娘”
冲着南姑娘的背影,祥子喊出这句话,只是他不清楚南姑娘有没有听到。
其实七年前那天晚上的第二天,南姑娘一个人来过这里,带着那件黑色外套,只可惜北公子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南姑娘没有问到他离开的原因,因为她是胆小的南姑娘啊,她害怕别人看出她的小心思。
“连打探他的的消息都不敢,只能说明你不够喜欢”
这是好姐妹青儿跟她说的一句话,南姑娘承认闺蜜说的对,那时候她的确不够喜欢他。只是,当她意识到自己深深喜欢上了他的时候,他已离开。
后来,青儿从酒吧老板那里拿到了北公子的联系方式,那时候没有微信,大家都玩qq,所以直到现在南姑娘都保留着在qq空间记录自己心情的习惯,在qq空间的私密日志里,南姑娘曾千百次的敲打出北公子说过的每一句话。
回到家,打开电脑,qq上北公子的头像依旧是灰色的,状态有时候是离线,有时候是离线请留言,南姑娘总也分不清离线跟离线请留言有什么区别。
打开北公子的空间,说说还是停留在两年前的那条“失恋中,闭关”,没有更新。
再打开自己的空间,最新的一条说说是今天傍晚发的,内容是“对你说一句,好久不见”配图是一个路牌,上面写着三个字“天涯路”。因为南姑娘还一直存有幻想,幻想着她发的每一条说说北公子都能看见,幻想着有一天北公子能够像以前那样回复她,甚至不分日夜的陪着她说话。
再次翻看北公子的说说,南姑娘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2011年11月7日,“这里是杭州西湖,下次再来一定带上我的白娘子。”
2012年12月21日,“听说今天是世界末日,别啊,我还没娶妻呢?”
2013年1月1日,“从来不爱拍照的,答应了一个姑娘要拍照片给她,硬着头皮找人帮忙拍了几张发过去,竟然被那姑娘笑话说真傻,好吧,看在你生病了的份上,原谅你了。
2013年1月4日,“刚遇到个白族姑娘,大眼睛,长睫毛,笑起来很甜,跟某人挺像。”
2013年1月6号,“在丽江瞎逛的时候,看到这条红色项链,觉得很适合那姑娘,买下,打包邮寄”
2013年1月9日,“香格里拉才是我认为云南最美的地方,那姑娘说把门票啥的都留着给她,将来她也来,以后我带她来,把她装在口袋里。”
2014年9月8号,“很多年没回家了,这个中秋跟家人一起过”
2015年8月13日,“今天才知道那个姑娘欺骗了我,怎么说呢,我一直以为她是爱我的”
看着看着看不清了,南姑娘知道自己又没出息的哭了,这两年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坚强了,可是只要是遇到关于北公子的一丁点儿消息,她那被坚强包围起来的脆弱就会重见天日,坚强就会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再次踏上这座有海也有北公子的城市,南姑娘的心情跟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激动中夹杂了些许害怕,害怕中又多了些期待。带着复杂的心情住进了北公子家小区附近的酒店,站在三楼窗前的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小区门口进出的车辆和行人。
第一天,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第二天,依旧没有看见北公子。
第三天午后,北公子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出现在小区门口,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孩,也背着一个大大的包。
南姑娘想那个女孩应该就是他的未婚妻,他终究还是找到了他的另一半,只是这个另一半与她无关,这样想着,南姑娘觉得自己的心像吃了一整个柠檬那样酸,眼泪肆无忌惮的对她的脸颊进行疯狂的洗礼,南姑娘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天已经黑了,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也无月色,可以看到13楼的那个房子里亮着灯,直至凌晨,灯才熄灭,南姑娘就那样坐在床上看着那栋楼,天微亮才沉沉睡去。
第四天傍晚南姑娘才醒来,几天来第一次走出房间,一个人去了海边。上次还是跟北公子一起来的这里,在这里,北公子第一次牵起南姑娘的手,第一次在夕阳下亲吻了南姑娘。
电话响起的时候,南姑娘已经在海边坐了三小时,天已经黑了,不远处的海滩上灯光璀璨,海边的夜市摊显然已经开始。一个陌生的号码,南姑娘还在犹豫接不接的时候,铃声已经结束,而当南姑娘纠结要不要打回去的时候,铃声再次响起。
“喂,你好,请问哪位?”
“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南姑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好像害怕一开口心就会跳出来一样。
“程青说你来了,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海滨路27号”
北公子到的时候,南姑娘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眼前的男子,两年了,他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意气风发。
“走吧,带你去吃饭”
南姑娘起身才发现坐的时间太久,加上猛的起身,忘记了医生的嘱托,一下子跌坐在地,北公子回过身蹲下像以前一样背起她。
“你还是那样,不知道自己不能久坐吗?”
听到他这样说,趴在他后背的南姑娘就红了眼睛。
“老板,刚点的菜里不要放生姜”
他还记得自己最讨厌生姜,南姑娘的心里五味杂陈,同样的地方,相同的两个人,不同的是彼此之间都变得陌生起来。
“这两年,过的好吗?”
南姑娘率先打破沉默,她觉得再不说点儿什么的话,自己会崩溃。
“嗯,我很好,你呢”
“也不错”
相对无言,气氛尴尬到极点,南姑娘开始后悔告诉他自己的位置,大概那句话是对的,相见不如怀念。
“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啊”
南姑娘是微笑着说出这句恭喜的,却清晰的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谢谢,你呢,跟他已经结婚了吧?”
南姑娘当然知道他说的人是谁,是她找来帮忙的老同学,说起来,南姑娘觉得挺对不起老同学的,无缘无故挨了北公子几拳,那时候南姑娘和北公子决定在一起后回去,不多久便因为在大街上晕倒而被路人送到了医院,因为大出血差点儿丢了性命,事后,医生说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孩子,可南姑娘分明记得北公子说的话,
“以后,我们一定要生两个孩子,不管男女,我爷爷,我爸到我三代都是一个,太孤单了,所以咱们一定要生两个,不,三个,四个,越多越好”
那段时间南姑娘像是疯了一样,虽然医生说还有生育的可能,但南姑娘不敢赌,所以想出来这样一个笨办法,骗北公子说自己并不是真的爱他,爱的人是她的老同学,并且有了他的孩子。
南姑娘没有回答北公子关于自己是否已婚这个问题,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顿饭结束,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过去的事。
第五天中午,北公子和未婚妻在家里请南姑娘吃饭,南姑娘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未婚妻说起她的,只知道她很欢迎自己,还说以后可以常来玩。
“听说你们元旦举行婚礼,那时候我应该会很忙,就不来参加你们的婚礼了,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说完,自顾自的喝起酒来,南姑娘知道此刻如果不用酒精来麻痹一下自己的心,她担心自己会死掉。
第六天晚上,七点的长途汽车,以前来看北公子的时候都是坐一夜的长途汽车,出站就能看到他的身影,再累都觉得值,然后北公子再送她到车站。
这次,北公子没有来送她,因为南姑娘说她想一个人走,来的时候她一个人来,走的时候就让她一个人走,坐夜车来,再坐夜车回,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
南姑娘不知道的是,北公子一直在她身后不远处。
北公子知道南姑娘这次来找他的目的,当程青打电话跟他说明一切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是他已经辜负了南姑娘,不能再辜负另一个姑娘,尤其是这个姑娘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元旦那天,远在香格里拉的南姑娘看到了北公子最新的一条说说。
“生命中,总有人来,也总有人离开,来的人未必会一直在,而离开的人也并不是真的离开。”
南姑娘也更新了一条说说,内容是:
“祝你幸福,远在北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