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船已停泊在月亮湾,越往南极大陆走,海面越是风平浪静,我习惯了起床后先到六层甲板录一段“渔樵播报”。
今天还是灰蒙蒙的南极灰,海水也呈现灰黑色,突然发现海面上一排企鹅正上蹿下跳的起起伏伏,好像是晨前的热身运动,企鹅是群居动物,从众心理特强,一个在前边做个动作,后面的不加思索跟着做统一的动作,呆萌的样子最让人发笑。企鹅是鸟中游泳最好的,其实,最早的企鹅叫肥胖的鸟,因为它喜欢在岸边直立远眺,好像在企望着什么,这个不会飞的鸟,翅膀退化失去了飞行能力,彻底放弃了天空,但却适应了游泳,赢得了一片海洋,人们就改叫它企鹅了。
天天渔樵播报
早晨甲板上晨练的人
一、帽带企鹅
今天上午十点半登陆半月岛。
半月岛位于月亮湾的入口。顾名思义,半月岛就是一个月牙型的小岛,从上往下看形似一弯月亮,三面是冰川雪山,一面临海,我们登陆的地方也是企鹅下海捕食的地方,一月的海滩已经没有了积雪,裸露出黑色的砂石和鹅卵石,眼前的山坡山崖也是乱石,真怀疑是来到了假南极,说好的冰天雪地呢?说好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呢?
我们下了船,走在一条限定范围的狭窄的泥石路,路两边就是有着鲜明特点的帽带企鹅的栖息地。帽带企鹅长的特别好玩,它的头顶、背部、翅膀、眼圈、嘴巴都是黑色的,脖子底下有一道黑色的细纹,像海军军官的帽带,所以叫帽带企鹅,也有说像戴着头盔,俄罗斯就称为警官企鹅。它们对婚姻是忠贞不二的,一个去世,另一个终生不娶不嫁,真有些从一而终贞洁烈妇的传统观念,那些花心的、出轨的像王宝强媳妇马蓉那样的,真该俯下身子问问企鹅是怎么想的?
今年和前年来时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听来过四次南极的鞠总聊:雪线渐渐后移,前年同一个时间段来的,还可以看见厚厚的雪地上大批企鹅群,今年雪没了,企鹅也少多了。天气变暖,环境改变,有可能给一个物种带来灭顶之灾。
赶紧看看还存在的动物们。企鹅太讨人喜欢了,天生有喜感,有的趴在岩石上晒太阳,有的呆萌的望着大海,更多的是昂首挺胸又摇摇摆摆相伴同行或独行的企鹅们。
企鹅很有意思,站立不动的企鹅像戴着水兵帽的水兵,有那么一点飒爽英姿的样子,一走起来,左右摇摆的如同小座钟的钟摆,摇来荡去,特别可爱。也有直着身子走路目不暇接的,一下子被一块石头绊倒,爬起来继续走,配合着张开保持平衡的翅膀,憨态可掬的样子让人乐此不疲的怎么看也看不够,经常是忘了拍照,应该让抑郁者常看看企鹅,绝对达到一种淡定看开的佛系状态。
不同种群的企鹅可以和平共处,在海滩上就看见一只阿德利企鹅在独孤的望着帽带企鹅群,不知在想什么?但互不交配,我在听讲座时曾经问过这个问题,专家回答说,因为发情期不同,求偶方式也不同,所以它们不找不同种群的。就像人一样,要找有共同语言的。即便有杂交的,后代也是不育的。所以一个岛的企鹅绝大多数是同一种群,半月岛就有大约2000只帽带企鹅,岛上的志愿者谈起岛上的企鹅如数家珍,所以数量上较为准确。
企鹅都喜欢在高一点的山坡上生活,甚至在锯齿形的峭壁上,不辞辛苦从海滩衔来石子为求偶筑巢,筑一个巢,需要叼一百枚左右的石子,不辞辛苦的山上山下的长途跋涉,动物和人类一样,同样都是因为爱的力量。所以工作人员特别叮嘱,千万别带走任何东西,包括一个小小的石子,这是企鹅安身置家的建材啊。
好多拍照的蹲着趴着躺着,拍多少也拍不够,我在沙滩边坐着看海看企鹅,严格按规定5米之外观赏,企鹅的脑容量可能特别小,喜欢静静地发呆,特有文艺范,人类最好不要去打扰它,它简单到平时常常不知要干什么,走在路上就忘了要前往何方?若人一打扰,它可能更加不知所措,彻底找不着北。
还好,大部分人都在观赏或端着相机在拍,我干脆坐在沙滩上仔细观看,这样企鹅大约也舒服,人类不再是站立的庞然大物,它就会自在点,一个小可爱摇摇摆摆的左右挪动着向我走来,但还是看出我非族类,和我有一定距离就停下来,旁若无人的梳洗打扮起来,短短的绒毛也是左梳理,右梳理,应该是一个爱漂亮的美眉。
和科考队员
一只阿德利企鹅望着帽带企鹅群
二、弃船
海滩上还有一个挪威人遗留的废弃船,一说挪威人,立马想起世界第一个到达南纬90度南极点的挪威极地探险家阿蒙森,临来时,借过一本阿蒙森著的《首次南极探险》,一个坚毅的铁汉子将一路南极探险的过程写的惊心动魄,一次次找路,一次次杀狗,沿途建补给仓库,翻雪山,过冰障,避冰缝,宿冰川,经过所有的恶劣天气,如低温、暴雪、强风、浓雾,还一路做科考,终于把挪威的国旗插在世界的最南端---南极点。世界上一切未知的领域都值得人类去探索,但更需要勇气、毅力和坚定的信念。
这个废弃的船只,不知是探险家还是捕鲸人遇到什么困难而不得不抛下的,曾经差一点到达南极点(只余156公里)的英国探险家沙克尔顿驾驶着他的“坚韧号”横穿南极大陆时,就被困在浮冰之中,不得不弃船上岸。船是海洋人的伴侣,也是海上生活的空间,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谁舍得抛弃?面对着这条沉默的船,有谁知道它的秘密?
和博学多才的团友李凯
三、独钓寒江雪
翻过一个山坡,恍若走进另一个世界,绵延的雪山宁静望不到边,雪山下的河流静静流淌水纹轻漾,雪山上一个个发着幽幽蓝光的地方,是风和阳光对它侵蚀后留下的缝隙,也是即将崩塌的位置,一旦从山崖崩塌就成了海中移动的冰川。
雪山之下,是体积更大的巨大冰盖,这些巨厚的冰盖是用了4000多万年才积累起来的,冰的颜色犹如积万年之久窖藏的老酒,有一点原浆的颜色,含着丰富的内容,有了时间的长度和空间的厚度,冰是否也有老冰之说?是否也有冰老珠黄的时候?
我独坐在雪山对面,有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寂静感,海水轻轻地冲刷着岸边的鹅卵石,一浪接着一浪送来雪山的秘密,就有了独钓寒江雪的意味,雪山不动声色,有着磅礴的温柔,雪山和海洋这种平静地包容,包容一种裂变,包容平静无波的海面下酝酿着的风起云涌。
在这儿适合灵魂的打坐禅修,让思想进入净与空,能静下来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这是我们内心一直想达到的境界,但别想来一次,就如何净化云云,想什么呢?异想天开不可能,暂时放空清零,体验极地辽阔的寂静,感受一种心灵的震颤,与原始自然来一次意兴阑珊的约会,获得一种暂时与现实剥离的安静,一种远离尘嚣放下欲望的安然,足矣。
人只有在静下来才能思考,才能正确面对这个世界,认清自己,和沉默的山水对望,怀念文明初始的原始、简单、纯粹,被生命的美好瞬间洗礼了,一颗心由浮躁至沉静,产生对自然无言的敬畏。
有些风景是相机装不进去的,只有用心看。
在南极的各个地方录下世界之南的拜年
尝一口南极冰
听南极通李凯讲南极
四、万年苔藓
在南极,说一件事或一样东西的年代,都是以万年计的,数字都是陆地几十倍几百倍的大,我们是一年一月一天的过,在南极,动辄就是万年、亿年,万年的冰、亿年的化石等等,庞大的时间长度碾压了人类有限的时间概念。
听讲座关于《南极洲的地理知识》,据说是25亿年前,在1.85亿年前才分裂出非洲南美洲板块、印度板块、澳洲板块脱离出来,大约1.35亿年前非洲南美洲板块有分成非洲板块和南美板块,大约5500万年前澳洲板块分裂飘然北上,只剩下南极洲。
看图片介绍,一亿年前,南极还是恐龙时代,有火山,有高大的热带树木和植物,能想象得到吗?像是温暖如春的南方气候,在南极找到的化石中,可以研究发现一个时期有什么动植物、当时的环境如何等,同样的动植物化石在澳大利亚、印度、南美洲也有发现,说明这些地方曾经连在一起,在五亿五万年前,地球是同一个大板块,是个超级大陆,现在亚洲北美洲分界线的百令海峡并不存在,有人考证出北美玛雅人的后代就是从亚洲的蒙古过去的,没有那个天堑般的海峡了,两大洲就是没有阻碍的通途,溜达着也能过去了,当然时间长点。还有美国的一个科考队在南极陆地的冰洞里发现一个裹着东西的大冰团,刨开一看,竟然是一头大象,研究分析证实是非洲象。
不可想象那个超级大陆的年代地球的样子。
南极有很多世界之最,是最酷寒的“白色大陆”,最低气温达到-89.6度,是唯一没有人定居的大陆,这么冷的地方是无法居住的,这样的低温,普通钢铁会变得像玻璃一般脆。一个有趣现象,南极大陆面积是可变化的,冬季面积大,因为一结冰的面积就是夏季的两倍,酷寒增加了领地。
南极大陆是平均海拔最高的“冰雪高原”;是最强的烈风地带,最大飓风相当于12级台风的3倍。我所有在南极录得视频,不管是在游轮上,还是在冲锋舟里,以及在陆地上,都是呼啸风声压过人声,被喻为“世界的风极”。
有一点没有想到的是,南极是世界最干旱的地方,比非洲的撒哈拉沙漠都要干燥,这种干燥和冰雪没有关系,和降水有关系,南极的年降水量少的可怜,极点附近好几百年不下雨,空气非常干燥,有“白色荒漠”之称。但冰雪量最多,占世界的95%以上,我们一直担心的地球变暖的假设让人记住了,如果南极的冰雪全部融化,全球的海平面将上升60——70米,什么概念呀,就是沿海的城市基本淹没,那些世界大都市纽约、上海都将被海水吞没。就是不全部融化,部分融化,对于南极企鹅来讲也是灭顶之灾。
南极还是最洁净的地方,最荒凉孤寂的地方,最长的昼夜等等。
这一些内容如果自己看书,真要昏昏欲睡,但专家一讲听得是津津有味。
走在半月岛的山坡上,发现路面有一小片绿莹莹的苔藓,这在寸草不生的南极也是罕见了,在裸露的南极大陆上,植物少的可怜,只有顽强的地衣、藓类和藻类植物在阳光下生长,千年或万年才长一厘米,谁忍心下脚践踏?自然界虽然掌控脆弱的众生,但这儿的苔藓却有着无声的坚忍和持久的顽强。
得知这些藓类动不动就是生长了2200年、5500年、9000年,都是老老祖宗级的。6500万年前恐龙灭绝,67000万年前企鹅成了不会飞的鸟,南极并没有适应人类,它们自成体系,外界的微不足道的变化,如外来物种的侵入,就会对南极带来灭顶之灾,这儿环境太脆弱了,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是不是来的有些唐突冒然?动植物已经适应了南极的环境,它们是这儿的主人,自由的在自然环境中生存,和动物园的动物不一样,它们活的有尊严,都是和我们一样平等的生命体,我们要的有质量有尊严的生活是否是以另一种生命的牺牲或被干扰为代价呢?
39亿年麻岩,17亿年的暗色岩,10亿年的角山岩,不同岩石的样本,暗含着南极不计其数的值得寻究探索的秘密。数十亿年间,地球发生无数次板块漂移,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聚合和裂解,不同板块碰撞,高温高压而成新的板块,中国长城科考站的下方据测有“低温异常体”,是1000万年前从别处来的板块,这都是南极演化史的证据。
就因为这块神秘的没有被踏入的大陆有着若干的秘密,数以千计的探险家前仆后继,奔向南极洲。
世界都在关注南极。
中午时分,阴呼呼的天空突然放晴,太阳难得露出一脸,立马都是明信片的色彩,天蓝的也如万年的蓝冰,远处山上白雪中的红房子格外引人注目,那是阿根廷海军在半个世纪前1955年建的卡马拉站研究基地,专门研究全球变化过程与成因。我来不及关注别的,只关注当下拥有的美好,那种美是画家调色板永远调不出的天然原色,那种纯粹、干净、通透的颜色是世界的原色。
转眼,天空又是灰色的了,大自然的瞬息万变是抓不住的,美好的画面转瞬即逝。
2018.01.23游轮第五天
科考队员
难得的蓝天
在游轮上望见红房子的阿根廷科考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