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只是回忆而已,回忆不具有任何力量”——《我叫金三顺》
“你看到了吧,只是我的一段回忆,就能让邓布利多离开霍格沃兹,让蛇怪再次出现。”——《哈利波特与密室》
对一个记性很好的人来说,人生最大的困扰也许就是,短短几十年中积攒了太多的回忆,它们色彩不一,附加各种各样的情绪,多以场景形式现身,甚至可以精确到彼时彼刻的阳光入射角度。于是深陷诸多回忆中的人,有时不得不装作健忘,避免与回忆中的人,也包括回忆中的自我短兵相接。
毕竟有人说,我们在今后人生中所做的一切选择,要么是自我执念的投射,要么是过往生活经历的复现。执念也好,过往也罢,到头来都是记忆。
有一天和杏子聊起“童年阴影”,我俩打趣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也许那些童年深埋潜意识的求之不得,会在四十岁的一个清晨统统爆发,将我们变成不可理喻的一个妇人。而那些执念造就的巨大孔洞,也会像《神奇动物在哪里》中所想象的那样,化作一场兴之所至的黑色飓风,摧毁我们痛恨和欲求不满的一切。为何“小儿难养”,只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当下的一个无心的表情和动作,会在他的回忆中占据怎样的印记,又会在何种时刻对世界的命运形成的几何级的震惶。
因为,总有些什么是会被留下的吧,记忆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当一件事情成为记忆,它也就成为了你的一件私人珍藏,罗生门的意义并不在于谎言,而在于我们无数次地选择对其进行拼贴和重塑,在不同的语境中为其制造新的阐释。在这无数次的阐释中,一种叫做“自我”的东西也悄悄成形。它意味着一种稳定的认知和存在体系,划定着外物与自身之间的边界。为什么年岁渐长,自我也逐渐稳定,无非是因为我们不再去增加新的记忆重塑模式,甚至开始忘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
在《西部世界》中,将记忆累积和自我觉醒的关系喻为“迷宫”,人工智能在重复的行为中残留了一些可以回溯的记忆,而这种回溯累积,让智慧体在痛苦和错误中找到通往迷宫中心的无数小路。我们看似在均一稳定的循环中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也会发觉,每一步每一步,都在向那个象征进化和觉醒的核心靠近。
但同样正如《西部世界》中隐喻的那样,如果你以为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你的全部回忆,其实只是假象呢?如果你的回忆只是一段代码程序呢?劫掠他人的记忆,如同劫掠他人的人生——那样强烈的惶恐,是很多文艺作品的核心怨念。只是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其实我们自己从来也不了解自己,我们只是不断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观测,从而判定自己其实是这样的一个人?就像有时候敲击键盘的手指会在大脑意识到之前清除打错的字母,生命中会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们做出完全出乎自己预料的事情,一次次刷新那个所谓“核心”对自己的认知?
或者,你又如何保证自己记忆的真实性呢?只在梦境中发生过的的画面,也会让我们产生现实的即视感,而出于羞耻、恐惧、甚至自私,或是卑微的叙述的需要,我们又有多少次去修改自己的记忆,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刺眼,不那么愚蠢?而这一改,改掉的正是某一种可能的自己。
在“自我实现的预言”中,我们老早就该承认虚假记忆带来的“人设”存在。一个阐释循环圈,也是一个自我认定的角色,就好像那个曾经“典型”的摩羯,信奉低调主义的哲学,在幼年时已经拥有一张心事重重的脸,为自己的隐忍和圆融骄傲,从不敢正视任何具有破坏性的感情和需求。于是,那些在湿冷的沉默中度过的青春期,就成了对此的全部报偿。但是,陷入”loop”中的人最该记得的话,无非是:你永远不能用原先的方法去处理全新的事物,还期待着不同的结果。
就像德洛瑞丝脱掉蓝色的长裙穿上白色牛仔衬衫,无论是哪种既有的角色,都会让我们感觉柔软舒服,依依不舍,只是再大的笼子也无非是笼子,角色提供给你熟悉的安全感,但它能提供的也无非如此。当你决定跳出人设去做一点事情,新的角色就在这一瞬间被创造了出来。年少时玩过的养成游戏中,主人公选择永远呆在城里当然也很有趣,只是一但去踩踩地图,无论是否会触发新的剧情,导向性的人物大结局已经会所不同。
别再说“我就是这样的人”,那所谓的“这样”,多大程度上是历史的白噪音,多大程度上是自己支离破碎的记忆作梗,多大程度上是他人的反射,其实难分难解。记忆悲伤也好,黑暗也罢,最关键的不是它的内容,而是你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去串联它,用什么样的模式去讲述它。
就像德洛瑞丝最终决定成为“那个人”一样,你要做的是真正相信做决定的自己,赋予他最大限度的裁量权,真的去爱那个支离破碎,也许伤痕累累的自己,终于找到那条道路时,你一定会感觉得到。
也许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但对于我们个人来说,偏要做点不一样的选择,暂时脱离一下设定,应该也会让那个正在写着代码的设定者小小的吃一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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