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说是不请自来的家伙,其实他留给宁一的第一印象是胆小畏人,紧张兮兮地瑟缩在葱葱茏茏的君子兰后头,似乎宁一他们才是擅自踏入他栖身之处的人。
最先发现这家伙的存在的是清晨在阳台上搬花浇花的父亲,宁一在楼底下晾刚脱完水的衣服,抬头就看见父亲咋咋呼呼地冲她喊,“一一!家里又飞进来一只鸟!”
宁一满脸惊喜,“你抓到他啦?”
父亲正想回答,被端着粥碗闻声出了厨房的奶奶抢白一通,“不可以空手碰鸟!要抓拿扫帚!”
这话宁一二十多年绝对听过不下千次,但她的言语反抗在老人家眼里不过是无用功,于是多数情况都是宁一假模假样地拿起搁在墙角的扫帚甩开奶奶的注视奔上二楼,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父亲捧着他的茶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爱花,和误入人家的天上来客。
宁一蹑手蹑脚地凑近,“哪儿呢?什么鸟啊?不会又是麻雀吧……”
“不知道,”父亲指着君子兰,“刚躲道君子兰里头去了。”
宁一瞥一眼四周紧闭的门窗,信心满满地用扫帚摁住君子兰,蹲下来用平生最快的手速迅疾地在一片绿色里揪出了一抹灰黄,也不管父亲在旁边大声警告宁一不要伤了他的花。
被拽着纤长的尾羽置于半空中的小家伙长着尖长的黄褐色鸟喙,模样煞是小巧可爱,挺招人喜欢的,宁一招呼父亲拿手机来拍张照去查查这家伙到底是何方小神圣,父亲走了没多会儿,一声凄厉穿耳的鸟鸣刺透了雨前闷热无比的空气,把宁一吓了一跳,恨不得立即丢了他捂住耳朵。
“你是不是抓到他哪个伤口了?”父亲指责宁一,“他从窗户外飞进来的,你看墙上地上,几处红色的血。”
宁一赶紧丢了扫帚双手握着,“不是吧?我不知道啊……”
“你看窗户下面也有。”
宁一弯腰自信看了几眼,犹疑问:“这?这真不是他拉的粑粑?里面还有桑葚种子呢,这里,那里,还有那儿,都是他的翔吧?”
“……”父亲一阵沉默,然后生硬地扯开话题,“你打算怎么着?把他关进熊孩子的狗笼?太小了好像,再说野生的没法养活啊。”
宁一低头瞧着那家伙闪躲的眼神,忽而笑起来,“他不会以为我会把他煮了吃了吧?”
父亲自然而然地就接过话头,“那为了表示我们人类的友好,放了他呗!”
宁一虽有犹豫,但不出一秒,待她腾出手想拉开窗户,小家伙等不及似的挣脱束缚,再一次狠狠撞上眼前擦得反光的玻璃。
“诶诶诶诶!我也没说不放你啊,傻不傻啊。”
宁一反应迅速地将他捞回五指山,扒拉住墙让整条胳膊探出窗外,蓝天微云,清风淡淡,四处缭绕着高枝鸟鸣,连几点枇杷叶落地的声响都一一入了耳,宁一感觉到紧紧扣住手掌皮肉的利爪慢慢作收拢之势,小小的身躯蕴藏着烈焰一般即将喷薄而出的无限生命力,那种振翅欲展的强烈愿望直达宁一心底。
宁一顺势撤回五指的禁锢,小家伙就扑棱棱地急速拍着翅膀飞往了目之所及的高空。
天下飞禽总是让人羡慕,大地和天空都是他们的,想去哪儿去哪儿,自由自在,这恰恰是宁一们最想得到却难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