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是个瘦子。若非要说目前为止哪个阶段真正胖过,应该是幼儿园之前。脸蛋圆鼓鼓,手指骨节处一个窝一个窝的那种胖。
之后就莫名其妙的瘦瘦的,再也没胖起来过。太多的人看到我都说“你好瘦啊,真想把肉给你一些。”其实对方也根本没有多胖。
小时候家里条件还不错,加之不爱运动,却也并没因此而长肉。但我从小就是个焦虑的小孩,胃也不好。据说思虑多的话,会伤脾胃。
也享受到了瘦的快乐:从不想着刻意控制饮食。买衣服从来没有什么尴尬,都能穿。整个人感觉很轻松。因为一直享受着瘦的便利,所以已经习惯了瘦。
在我最瘦的时候,经常有人说:“你太瘦了。稍微胖一点点或许更好看。”我觉得有道理,但“瘦”和“好看”比起来,我永远很轻松的就做到前者。
我追求的也不是“好看”,而只是习惯了“瘦”。
其实从美观角度来说,年纪大之后一般认为是略丰腴一点会好看,气色也好。但我总觉得瘦到干巴巴的女人有种严肃的美。
我和我爸常为此起争执。他觉得我应该多吃饭长些肉才健康,从小我爸就认为我夹菜只夹一丢丢,为此生气甚至骂过我。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我就真的吃菜越来越少,好像为了验证他的话是对的一样。
离开家后,饭量逐渐大起来,连食堂师傅都惊讶于我的饭量。但胖瘦和饭量大小根本没有必然关系。
为什么瘦变成了现代社会的某种标准呢?大概是现代人把克制身体欲望看作是一种美德。所以人们吃沙拉、健身、独居……
但这也不能简单的说服人,毕竟与此同时,人们又极致的追求美食。
据说全世界最瘦的国家是日本,他们的肥胖率只有4%。确实,在东京街头你几乎看不见胖子。而日本这个国家几乎就是自我克制的典范,在公共场合他们一声不吭,开车时连喇叭都不按,出门都会把垃圾带回家。
村上春树在《作为职业小说家》中写道:“作家一旦长出赘肉就完了!”这句话有两种意思,既是说作家必须时时自我克制,同时也指的是文字不能累赘。
罗兰巴特说,活的清瘦,活的中性。
瘦带来一种奇特的气质:好像这个人对整个世界早就别无所求,更像是对这个世界说,我持保留意见。
瘦容易有一种酷感,仿佛是对时代富足性的反对和不屑。
大概现在并不流行兴高采烈,或者心满意足。
好像就是流行一种缺失的、闷闷不乐的感觉。
我喜欢这种感觉。
要是硬说瘦给我带来哪些“不适”感,无非是夏天穿着短裤走在路上,自己都感觉身体单薄的实在过分。尤其是两条没有多余脂肪的细腿,会无端地对自己生出一种滑稽的怜悯之情。
偶尔会因为看中的衣服最小号都有些肥不得不忍痛割爱,其实你看,这和人们说因为自己胖买不到合适衣服的心情是一样的。
对赘肉心怀警惕是在生完宝宝后。怀孕后期体重也没过一百一十斤,但做完月子后见过我的人都说我长了些肉,正合适。那种虚胖让我穿以前的裤子竟然卡在了腰部,那种感觉很奇怪,有种我终于也有穿不上衣服的新鲜感以及细微的恐慌。当我意识到内在的感觉后,终于知道,我享受以及依赖这种长久以来的瘦带来的安全感。
但“瘦”就是一种绝对正确吗?当然不是。
我自己喜欢瘦,但我说不出那种话,比如:“你连自己的体重都控制不了,如何控制自己的人生?”
体重和人生之间,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身体有自己的想法,有时也勉强不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瘦下来,这不仅仅是意志问题,跟遗传、身体状态什么的,都有关系。
我有很多怎么都瘦不了的朋友,也有几个算得上是胖的朋友。胖的朋友普遍倒是开心一点,也不知道这两者的逻辑关系是什么?
减肥这种事在我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也从没有晚上几点后必须禁食的习惯。朋友说她着迷我这样的瘦人在衣中晃的空荡感觉,最后来一句总结性的话“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瘦。”
我有时因为这些话感到不安。我知道有时人们也许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但听多了我反而会对那些所谓羡慕我瘦的言论有些无奈。毕竟瘦并非唯一的答案。
一个人只要自己舒适自在,就能影响他人。还是村上春树,在《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中,描写过一个喜欢穿粉红衣服的可爱胖女郎,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角色,“身体胖墩墩的全是肉,仿佛夜里落了一层无声的厚雪。”
每个人都对自己的身体拥有独一无二的标准。有人喜欢自己很多肌肉,有人喜欢自己胸大,有人喜欢自己微胖……
还有些人瘦不下来是因为热爱美食,而我,有好吃的当然挺好,但意愿并不迫切。我对所有的食物都不挑但也没有多热爱的。不愿为吃好吃的去付出些什么,宁愿简单的打发掉一餐。
瘦到底有多么重要?坦白说,也许对我有些重要。但对你未必。
如果你只是为了别人的目光而减肥,根本没有必要,开开心心随心所欲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我恰巧喜欢严肃、焦虑、瘦骨嶙峋的生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