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梦想并且努力去追的人是幸福的

上半年待在家里的时候,有段时间闲着无聊,于是干脆找出了初中的语文教材,不算详细的翻看了一遍(外国文学、现代诗和戏剧不看),当看到鲁迅的那篇《放风筝》的时候,想起了我和弟弟的一些往事。

弟弟出生于1995年,那一年,村里一个长辈携同我一起从深圳返回家里。

妈妈坐完月子之后,开始忙农活,弟弟由我和妹妹照顾,但那时候我还小,力气也不大,还没耐性,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妹妹在照顾(详情请看上一期推送)。

后来,弟弟能一个坐着了,我和妹妹开始轻松起来,有事没事就就让弟弟坐在干净平坦的地板或草坪上,有时候弟弟坐久了就会哭,于是我们就拿个小物件或小玩具给他,运气好的话能玩到妈妈回来喂奶和吃饭休息,但是有时候弟弟会哭闹的很厉害,这时候我们只能背着他到别的地方,然后就会慢慢的停止哭闹,但也不是绝对的,特别是弟弟饿了的时候,他会一直哭闹到妈妈回来或哭累了之后睡着。

慢慢的,弟弟能站立了,我照顾弟弟的时间开始增多:我扶着他的双臂,让他自己抬动自己的脚,他向前走我就向前,他向左走我就跟着向左……累了就让他坐下来。弟弟从学会站立到会自己走,具体经过了多长时间,我不是很清楚,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时间的观念,更不要说年月了,但是弟弟学会走路的那一刻我至今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凉风习习的傍晚,太阳还没完全隐没,妈妈和我们兄妹三个刚吃过晚饭,坐在房屋左边的草坪上乘凉。我习惯性的把弟弟扶起来让他练习走路,如此几趟之后,便放开自己双手,拿着弟弟平时最喜欢的摇铃铛,走到他前面不远的地方,一边摇一边开口要他自己走过来,弟弟站在那里,转动脖子看向妈妈和妹妹,妈妈和妹妹只是笑,并且开口说让他自己去拿。弟弟站了一会后,终于迈了一步,两步,三步,然后摇摇晃晃的停止站稳,我们都高兴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鼓励他,之后弟弟又开始动了,这次走了七八步,在一个有点斜度的地方摔倒了,我们连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然后他就哭了,我们一边拍打着草坪一边安慰他,可能是因为草坪比较柔软,摔的并不痛,弟弟很快就止住不哭了。坐了一会,我又故技重施……于是从那天起,弟弟开始会走路了。

96年的9月后,我上小学了,我上学期间都是妹妹在陪弟弟玩,只有在我放学和放假的时候,我才有时间牵着弟弟小手,到处游逛,一直到现在,我一下喜欢牵着半大的孩子慢慢的走着。

弟弟学会走路之后,我最大的乐趣就是教他说话了,每次吃完饭后,我都耐心的教他叫“妈”,当他叫出第一声“妈”的时候,我高兴的跳起来跑去向妈妈报喜,然后教他叫“哥”、“姐姐”……

随着弟弟慢慢长大,我的烦恼终于出现了,弟弟越来越能吃,因为那时候家庭条件不算好,平时也没有什么零食吃,现在还要多分出一份给弟弟,我有点不乐意。有一次,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点龙眼,然后分成三份,逐一递给我们,然而妈妈在递给我的时候,在其中拿了两个自己吃,我不忿,但是妈妈要吃,我也没办法,于是便寻思着从弟弟的那一份拿两个,补充一下自己的,别问我为什么不从妹妹那抢,那时候妹妹有数字、多少的概念了,但是弟弟不懂啊。不过呢,在我准备拿的时候,被妈妈拦住了,不让拿,说我最大应该多让一下弟弟妹妹。我不服气,我看着弟弟的那一份,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总觉得弟弟的那一份更多一些,于是顺从的说:“好啊,我把这份让给弟弟,弟弟那份给我。”

说话的时候,就走上前,准备和弟弟交换。妈妈拉住我的手,开始数落我,我觉得很委屈,越想越生气,然后一气之下,把手里的龙眼狠狠往地上一摔,顿时,那些龙眼向四面八方飞溅。妈妈也生气了,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

我沉默的站着,越想越觉得委屈,然后就开始流泪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弟弟来到我身边,把他那一份龙眼拿出一个递给我,让我吃,妹妹则在周围捡那些没被摔破的龙眼。看到弟弟那无暇的目光的刹那,我的心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完全是一种知道自己错了却又不知道怎样做的感觉。我默默的接过弟弟的龙眼,剥掉壳放到嘴里,虽然那时候的龙眼很甜,但当我咽下去的时候,却是酸的……

我的门前是块空地,在还没种现在那些果树之前,那块地长满了杂草,密密麻麻的,经常有蛇和蟾蜍出没,偶尔有黄蜂在那里筑巢,所以我经常去那里寻找黄蜂巢,因为蜂蛹烤了之后非常美味。有一天,我又找到了一个黄蜂巢,因为那个巢还不算大,所以我想等过段时间后再把它摘了,所以我每隔几天就去看一次。去看的次数多了,弟弟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也跟着过来,问我在看什么,然后我指着那巢,说:“诺,黄蜂巢。”但他还是一脸奇怪,想要再靠近看,我拦住他,然后拉着他往更多叶子遮挡的那边慢慢靠近(黄蜂很聪明的,当发现有人已经发现它们的巢,他们会果断的放弃原来的巢,另筑一个巢)。这一次,弟弟不用我指出就看到了,但是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想拿手去碰触那个巢,那上面还有几个黄蜂在守着呢。我连忙拉住弟弟的手,不让他碰。弟弟不仅不听还一个劲的问为什么,我说会被蛰的,他就问为什么会被蛰,后来我烦了,说你试一下就知道了。之后,他真的试了,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被蛰了两下,一下手一下嘴(应该是这两个),然后他哇哇大哭起来,我连忙把他抱回家里。妈妈听到哭声走出来,问是怎么回事,我如实说了,妈妈就骂我,我辩解说是弟弟自己想试试的。妈妈拿清凉油出来为弟弟擦拭,我为避免夜长梦多,趁着黄蜂大部队不在的时候,用稻子杆把剩余的那几个黄蜂熏跑之后把巢摘下来迅速离开。在把蜂蛹烤熟拿给弟弟吃之后,弟弟才停止哭泣,但那两个包直到两天后才消失。

后来,弟弟也开始上学了,由于我的成绩经常名列前茅,所以妈妈平日里都让我多多督促弟弟学习。那时候我已经乖巧了很多,对父母的话大多是言听计从,但是这时候出现了个问题,就是我不知道怎么去教弟弟,所以我只能用平时接触最多的那种教育方式,因此,每当弟弟拿问题过来问我的时候,我一看题目很简单,然后就是一记嘲讽式的打击:“你怎么那么笨呐,连这么简单的都不会!”然后给他分析思路,有时候分析了好几次,弟弟都还不明白,这时我忍不住冒火,霹雳巴拉的让他重新复习以前的教材内容。一次次被我嘲讽打击之后,弟弟慢慢的就不再来找我问问题了。虽然后来我会经常反思,但是有时候就偏偏控制不住要冒火,想发脾气。

有一次放假,妈妈一如既往的让我督促弟弟写作业就忙去了,弟弟刚开始很认真的写作业,后来有两个比他大两三岁的同村人来找他,然后他就屁颠屁颠的跑出去了,我瞄了一眼他的作业本,也跟着走出去,趁他还没有走远的时候问他:“做完作业了吗?”

“没有。”弟弟头也不回的回答。

“没有?那就做完了再出去玩。”我大声喊道。

弟弟只顾着和那两个人说话,没有理会我。那时候我挺玻璃心的,觉得自己作为大哥的尊严被践踏了。

我快速跟上去,直接下要求:“不能出去!做完作业再出去!”

“那些题我不会做。”弟弟答的理直气壮。

“不会做,你不会问我吗?”我反问。

弟弟一下子沉默了,静静的站着。

过了一会,那两个一直看着不说话的人也劝他先回去写作业,但弟弟执意不肯。然后我的犟脾气又上来了,开始措辞严厉的要求他回去写作业,可是弟弟依然站立不动。我顺手抓起旁边地上比小拇指小一些的竹鞭,高举起来,和他摊牌:“我数三下。”我以为这样可以让他知难而退。

“一!”和平时说的一样,但更简洁。

“二!”声音加重了一些,并且字音拖长。

“三!”在二和三之间顿了好一会才出口,声音急促且更重。

没想到弟弟还是没反应,我有点骑虎难下了,停顿了一会,我狠了狠心,举起的手突然快速挥动,竹鞭带着呼呼声落下,“啪!”,竹鞭准确的落在弟弟的小腿上。“哇!”弟弟一下子大哭起来,用手抚摸那迅速泛起的红色鞭痕。

听着弟弟的哭声,我心里满不是滋味,自己原本是为了他好(那时候我跟父母的观念一样,觉得成绩好就是一切),但现在却是自己把弟弟给弄哭了,这真的是好吗?我有点不知所措,再加上弟弟的哭声让我更心烦,不由得想起了爸爸打我时的情景(爸爸打我时,不让哭,不让摸),然后我试着学爸爸的那种严厉的口吻:“不准哭!”

可能是弟弟没有过被打不能哭的经历,所以弟弟没有理会,依然在哭泣。在我再三次要求不听之后,我又举起了鞭子,但是再鞭子再次落下的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但后悔改变不了结果,这一次,鞭子结结实实的打在弟弟的手背和小腿上。旁边那两个观看的人都惊住了,应该是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吧。确实,很多人都没经历过,挨打不能哭,哭了就会继续挨打的事情,而这些对于我,不过是一件家常便饭的事罢了。记得小时候堂哥被叔叔打,我去安慰他说:“不要哭了,我爸打我的时候,都是不能哭,不能摸的。”把我爸和二叔都逗笑了。

那一鞭落下后,弟弟哭的更厉害了,由于我悔恨我自己的行为,所以不再要求弟弟不能哭,连作业也不顾了,跟着他们三个游荡了大半天。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打过弟弟,可是,弟弟也没有再来找我问学习上的问题了。

后来,直到我看到一个心理实验:

1961年,一位耶鲁大学的心理学家设计了权利服从实验,目的是在于,千百万名屠杀犹太人大的纳.粹,有没有可能并不认为自己是杀人的凶手,而只是单纯的服从了上级的命令呢?

实验过程如将由实验参与者被告知自己将扮演“老师”,任务是教导隔壁房间的“学生”。“老师”和“学生”看不见彼此,但可以互相听到声音。“学生”实际由实验设计者的助手假扮,但实验参与者并不知情。

老师受到实验设计者的指示:每当学生答错问题,都要启动手边的电击控制器,给隔壁的学生一次痛苦电击。随着答错的增加,电击强度也从45伏特增加到330伏特以上。一般有点常识的人都会知道,这个量级的电击对人体可能产生致命影响。学生当然不会真的受到电击,但老师并不知情,因为随着每次电击,他们都会听到隔壁学生痛苦的嚎叫声和请电击停止的央求。

随着实验的进展,电击强度和学生嚎叫中表现出的痛苦程度的增加,一些参与者表示希望暂停实验,以检查学生的状况;还有一些人,则是在实验设计者保证他们无须承担任何责任后,继续电击;剩下的一些人则在听到学生尖叫声时有点紧张地笑了出来。

在任何情况下,实验设计者都会指示老师不要理会学生的痛苦,继续进行电击,除非参与者非常坚定的要求停止。

在进行实验之前,心理学家曾预测实验结果,认为只有少数几个人会狠下心来继续惩罚直到最大伏特数。

结果在米尔格拉姆的第一次实验中,65%的参与者都达到了最大的450伏特惩罚,没有一个参与者在到达300伏特之前停止电击。

这时候我才明白:当披上正义(妈妈要我管教弟弟)的外衣,掌握了没有约束的权力(没有长辈在场)之后,会让人上瘾,容易陷入没有自我的状态。这让我有点恐惧,不希望自己变成实验中那些陷入不受控状态的老师们,所以我慢慢的开始约束自己。

弟弟初中毕业没考上理想的高中,复读一年依然没有考上,于是弟弟就想出来打工,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劝一劝弟弟,劝他去哪些差一点的学校。那时候我正处于迷茫期,曾经的梦想破灭而又没有找到新的目标,意志和思想均处于低潮期,还受到“读书无用论”的影响,所以打电话给弟弟的时候,只是要求他自己想清楚,并提醒他打工可能会很辛苦。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我现在依然觉得“读书”无用,不过并不是说全都无用,我指的是无脑式的不经思考的死读书,但限于篇幅,以后我会写一篇专门讨论读书与思考的文章。

弟弟最终还是选择了打工,爸妈担心他出去找工作会上当受骗,所以我提出让弟弟到杭州(当时我就在杭州)找,然后爸妈就同意了。弟弟到了杭州以后,我陪他一起投简历,找工作,让他学习一些计算机基础,比如Word、Excel之类的知识,但最后,弟弟找了份厨师学徒的工作。

第二年,弟弟说倦了厨师的工作,我觉得弟弟也差不多满18周岁了,应该让他自己闯荡,所以并没有阻止,然后弟弟就回了广东。回到广东后,弟弟陆陆续续换了好几份工作,爸妈都打电话给我,让我劝他稳定点,但我总反过来安慰爸妈:“弟弟还那么年轻,就让他闯一下,只要不是打死工,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事实上,我非常讨厌在没有确立自己真正的目标之前稳定,因为稳定意味着一个人一辈子只剩下按部就班,娶妻生子……然后等待死亡。我一直提倡在其位,谋其政,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还那么年轻为什么就要想着稳定呢。

虽然,我觉得弟弟不需要那么快就稳定,但我希望他能从不确定的选择中明白自己的心,找到自己的路。因为有梦想的并且一直努力去追逐的人,一定会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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