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今天是国庆节假期最后一天,看天气预报往后都是连续的坏天气。趁着最后一个艳阳天,我请假去看了伯父伯母。
步行去车站路上,路过花坛,工人们正在给花草浇水,一根管子连到全自动的喷头上,水像烟花一样从喷头顶部向四周迸溅开。小臂粗的水管大概时经久未修,磨损得厉害,从裂缝处向外喷洒,在地上积聚出一个一个小水洼。
心想着加速走过,不巧的是此时正好一辆自行车经过,径直从管子上轧了过去,管子微微倾斜,内壁的压力增大,原本对着地面的一处缺口突然对准了我,躲闪不及,被贱了一身的水。
这么一激,我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杉,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常一起听的陈绮贞的那首《我喜欢上你时的内心活动》吗?这首歌是你在全民k歌上唱完推给我的。当时我正和朋友打游戏,QQ响起特别关心的声音。你催我赶快去全民K歌上给你送花,我还记得你当时说读歌名的时候要断好句。起初我看了半天没懂你的意思,心想这不就是很直白的歌名吗?我…喜欢…上你…恍然大悟,如果你当时在我身边,一定能看到我羞红的脸。
如今再想起那首歌。“窗外它,水管在开花。”如今我一旁的水管正开着花,可却找不见你的影子。
武汉的公交车全都是急性子,不是有个流传很广的笑话。说是在其他城市如果你赶时间就去打的,在武汉赶时间就坐公交车。做了无数次武汉的公交车,虽没有网上传的那么邪乎,可每次坐公交车都是一次折磨。不像在我们那个小城市,公交车都是电动的,启停和刹车都很平稳。
杉,高中的时候我们总在周末乘公交车一起转整座城市,没有什么目的地,想下车就下车,走累了就再坐上去,你总是喜欢坐倒数后几排靠窗的位置,靠在窗边。那时候的天空好像总是蓝色不像话,白云飘来飘去的速度也很快。有次,你歪着头靠着玻璃,对我说:“你知道吗?天上的云彩看起来会重叠,好像它们飘来飘去总会有相遇的那一天。其实,它们可能都不在同一个高度,再怎么飘,一辈子也不会相遇。”你扭头看向我,“所以,能和你相遇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不知不觉间,泪水充满了眼眶,我打开窗,万里无云,只有呼呼的风吹干了眼泪。
我没提前和伯父伯母打招呼,进门的时候,伯父正在修理院里的花草。自你走后,已经过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伯父和伯母从市中心搬了出来,在郊区一个还算方便的地方买了一个带院子的房子。伯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种些花花草草,每次来,都能明显看出院子外围和院子里比上次多了几种植物。伯父的白发好像又比上次多了不少,院子里的那棵去年刚移栽下的丹桂也开了,门外十几米就能闻到。
伯父放下手中的剪刀,我随伯父进门,鞋柜处的垃圾桶有几盒安眠药的包装。房间里空荡荡的,不知是不是一楼的原因,屋内有些阴冷。原本桌子上放着你的照片不知为何不见了。“杉的照片呢?”我还是没忍住询问。“我收起来了,你伯母每次看到总是难过个半天,整天哭哭啼啼的对她身体也不好。”可我分明看到刚才伯父看时间时的手机壁纸正是那天我们去迪士尼时给你拍的照片。
活着的人都在劝着别人忘记,可自己却做不到。
听伯父说,伯母他们公司只放了三天假,中午回来吃饭。
屋内坐了一会,实在觉得阴冷。便和伯父一同出去修剪院里的花草,那些花草我大都不怎么认识,只有几株角落里的多肉勉强叫的上名字,姬玉露,淡雪什么的。
两个男人站在院子里,手中剪刀开合的声音填满了院子。
有一会沉默后,伯母回来了,看样子顺便去了趟超市,手里掂着一颗白菜和肉之类的东西。我赶忙过去接过来。
往屋内走着,一只蝴蝶突然出现,很显眼的黄色。“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蝴蝶,说起来在城市里面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蝴蝶了。”不知道伯父是在询问还是自言自语,我没有搭话。
蝴蝶围着几人,在院子里久久不肯离去,像是要仔细记住几人的模样。
“杉儿回来了,我的杉儿。”伯母突然哭了起来,不停追赶着蝴蝶。
“别绊着了。”伯父冲上去抱着伯母,“别哭了,那不是杉,杉已经走了,你再怎么想她也回不来了。”
杉,那是你吗?你来看伯父伯母了吗?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一阵风吹来,刚刚修剪下的一些枯枝枯叶被风吹动,蝴蝶也乘着风飞远了,不一会便消失在视野中。
“小林,你和伯母一起做饭去吧,我把剩下的这一片剪完。”“好嘞,我先帮你洗菜,伯母。”我故意用上扬的语调说到。
午饭直到结束,谁也没有提你的名字,可明明每个人想的都是你。杉,要是你在该多好。
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下公交车的时候。伯父发来微信:小林啊,你还年轻,总还有新的生活在前面,老是追着过去不放也不是事儿。杉儿前几天托梦给我说是要我好好劝劝你,说你别一直挂念着她,老大不小了,赶紧再找一个吧。
我拼命抑制几乎要决堤的眼泪,快步走进黑暗中。
不知何时起风了,像是在为明天的大降温做准备,连风都是凉飕飕的。路灯下,零散着几片干枯的枫叶,蜷曲着匍匐在地上。被风一吹,翻滚着摩擦地面,发出有节律的声音,不一会便滚进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