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夜写下这篇文章,心里充满着对未来的迷茫,一个一米八的男孩,大半夜游荡在街头,雪花盖过眼眸,我二十岁,风华正茂,却一无所有,家不远,却不想回。
十九岁,我躲避学习压力,成了一名体育生。二十岁,大冬天,我在火锅店里端茶倒水,我以为的人生,和我想过的人生,万里之遥,倘若时光逆转,我想从头再来。
(一)
我以前以为学习不好,最后也能混的出人头地,当我体验社会毒辣的时候,才发现,随便一件小事,我都束手无策。
寒假前的一个星期,我早早的联系了一家安保公司,是学校所在的那座城市,准备趁着寒假赚点钱。我拾掇行李,和家里商量,当天晚上,我妈打电话告诉我,“我在家附近给你找了份工作,好几个跟你差不多的年轻人都在这”。
我从小没有在外打过工,心里也没底,虽然想在外锻炼自己,事到临头,我还是听了家里的安排。
回到家的第二天,我去了当地那家餐馆,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开会。
我看见三十几岁的大妈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站在一块报数,大妈一脸认真,铿锵有力的跺着脚,气质昂扬的报数,旁边的青年耷拉着脸,浑身都在不好意思,我想笑,一旦想起我明天也要站在那喊,就笑不出来了。
人群散去后,一个身材高挑,明显有别于大妈的女人向我走来,我冲她点头,叫她店长,她邀请我坐在餐厅的角落里,我和她电话聊过,电话里没有当面聊的仔细,她一边指着桌子上的菜单介绍着如何给客人推荐菜,如何应付客人的简单需求。
我以为离家近,工资不高,也只有在中午和晚上忙一阵,应该算是不错的伙计,当我看到合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一天要干十三个小时,八点半上班,晚上九点半下班,中午两个小时休息。
店长让我看合同的时候告诉我种种签合同的好处,并告诉我“合同期间,提前开学,可结工资去上学,不用履行义务”等,但白纸上面却没有这些黑子,合同上尽是服务他们的条例。我留了个心,录下了这段话。
当我纠结着要不要干这一天七十块钱的苦差事,但前三天的试用期让我犹豫不决,我能提前下班,累了也能休息,同时店长的话又流入耳中“这边消费水平低,学生工,一个月两千多已经不少了”
我就默默的接受了现实,第四天签了合同,三天后,我才明白,原来前三天,只是我们彼此间的一个默契,生活远没有我想的那般美好。
我们店的虾火锅,卖出去一锅提成五块,我上午卖出去了一个新锅,结果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不停的找我事,给我使绊子,我原先不明白,后来一个大我几岁的兄弟告诉我,是我抢了她的。
我多卖出去一个,她就少卖出去一个,我很委屈,明明都是员工,她一天能在店里卖出去一二十锅,我卖出去一个,他就觉得我抢了她的钱,她要照顾一家老小,就不许我多挣一分钱。
我打工的第五天,收拾桌子的时候,将客人吃剩下的牛肉丸,顺手倒在了桶里,结果我被领事的数落了几分钟,幸而在后厨,看到的都是熟人,领事的将丸子从垃圾桶里捞出来,说这是今晚大家的伙食,那天晚上,我没有吃饭。
我再也没有前三天那样的待遇,八点半到店里,等我走出店的时候,夜已经黑透,冬天的夜,又冷又长,我走到家里,浑身发冷。有时候,我回家的晚,我妈以为我偷偷出去玩,才回来这么晚,一天的工作下来,我只想睡觉,我大声吼道,不信你去问问店长。
第七天的时候,走出店里,已经十一点多了,我怕我妈着急,提前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我妈劝我,要不就不干了。她还不知道,要是现在走了,我前几天都白干了,我的骄傲不允许我把委屈倾泻,又不甘无功而返,我对我妈说,没事,这点苦不算什么。
我的脾气,在这种环境下越来越差,我还要笑着去招呼客人,听他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这些活,是我拿钱办事,虽然钱少,却也是自己的选择,我并不多抱怨。
但是七十块钱,一天干十二个小时,老板还让我加班一个小时,我知道这不合理,但我是个法盲,想要投诉,连第一步就不知道要干什么。
有天下午,老板的弟弟叫我去搬一车西瓜,要是前三天,热情没有散退,我可能会去帮忙,但我这几天确实心里不满意,加上那不是我的活,我不愿意去。
后来我们吵了起来,他一开始还给我讲道理,后来说不过我,就让我走,但白纸黑字上面写着,我要走,一分钱也没有,我像个叫花子追着贵夫人的黄包车,贵夫人一个子没有给,但眼看自己跑了那么远,又舍不得放弃。
女店长亲自上车亲自搬,我知道这是给我台阶下,我才松口说,我是看在女店长的面子才搬的,店长可能也看我们几个寒假工,几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可怜,给我们切了两个大西瓜,给我们说了一堆好话。
我一个哥们,搬了几车冷冻食品,搬了一下午,晚上接着传菜,第二天老板嫌他没状态,干活不利落,数落一顿,就开除了。
有时候,我正在传菜,老板让我快点收拾桌子,有时候,我正在收拾桌子,老板让我别在那墨迹,快点去传菜,我辛辛苦苦干了一整天,可怜的买不起一个锅,我们这最便宜的锅,88一锅。
火锅里冒出的热气,模糊了店里的大玻璃。我站在店里,向外看,什么也看不见。
离合同到期还有四天的时候,小县城下起了大雪,我下班的时候,昏黄的路灯下飘着雪花,我一抬头,雪就落到了眼里,地上已经开始积雪了,我将帽子扣到头上,地上的雪钻到我的鞋里面。
我裹了裹衣服,突然伤感起来,想起自己二十岁了,却还是一无所有,在小县城里,拿着一天七十块钱的工资,这点钱养活自己都不够,我跑到蜜雪冰城的店里,掏了三块钱,要了只冰淇淋。
家不远,我不想回去,我游荡在街头,开始思考我的人生,迷茫无助,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我想回到我的高中,我想好好读书,不再逃避学习的苦,但错过那个时间,我就回不去了,我以为不读书我也能混的很好,可是当我进到社会,发生一点小事,我都束手无策。
我渴望改变,却困顿于没有方向,后来我发现,我不是没有方向,我是没有能力,若是我真的有本事,我就不用为这七十块钱,低声下气。
一个月后,我拿着薄薄的两千块,我想起后厨洗碗阿姨在水里浸的发白冒泡的手,和我那搬了一下午的冷冻食品,结果被开除的哥们,我就为以前的逃避后悔自责。
人生一旦开始,就没有重新开始。一股充满化学与汗水的酸臭味钻入鼻腔,开学前三天,小县城的积雪化了,路上湿漉漉的我回了学校,我想多学点知识在总归是好的,靠买时间浑噩度日的生活,我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