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点点斜阳洒落在门庭的时候,她的双肩披着晚霞,凭栏远望,守候着山头的暮色。
这年,十八岁。
晨曦依旧带着光芒,早点摊子还在营业,门卫站在值班室前,挨个检查学生的证件……一切还似往常——那个念念不忘的女孩儿……
百无聊赖的自习室净是书山,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奏响来年高考的冲锋号。书写笔在我的指间来回晃动,不经意脱离我的玩弄,不偏不倚,躺在前桌凳子正下方,她依声寻去,俯首贴案,一束秀发瞬间滑过我的手背,是那般柔顺清香。随之倾泻而下,也有几缕伏在脊背,欲走还留的样子。透过那青绿色的体恤,是隐约可见的内衣背带,还有瘦弱性感的躯体。她一手抚着凳子,转过头来:“不给了”,笑得那么自然、灿烂。我还未缓过神来,也假装皱了皱眉,眼珠上下翻动着,表示没听见,而后也禁不住笑起来。我继续托着下巴,倒是没想如何求解那双曲线方程,盯着她分叉的发尖,在沉闷的空气里微微颤动。
早晨的朝阳直射在教室外的走廊,映入我的眼,她静静地侧倚在栏杆,手里捧着一本笔记,慵懒而又勤学的样子着实令我着迷甚久。便拿着水杯一步一步的走近,搜肠刮肚找一句话,来打破即将的沉寂,只是脑子里只有她的影子。
相视一笑,“帮我接杯呗?”她目光暂时移开了笔记本。
“好”。有时我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这样就有再见面不会说话的理由。我试图寻找一个话题,制造契机,不料身不由己,转身走去水房。
她总让我每天都可以看到光芒万丈的朝阳,也唯有在她面前,我才觉得自己低微而又卑劣。甚至一开口,就会感觉从此会形同陌路。
霜降之后,岭南的清晨也愈发得冷,我骑着单车脸颊冻的发紫,一身洗的发白得校服也并不能抵御多少寒气,嘴里一路还在不停的念叨昨晚写的台词,以备今早在课堂上作每位同学都需要作的英语演讲。
干裂的嘴唇吐出蹩脚的单词,镜框不时从我的眉心滑落,眼睛也不敢抬起,鬓边的头发遮掩着凄怆的耳廓,邋遢的像极了小叫花,还是盖不住几声窃笑。抖动的稿纸就好像沸腾的水,或似江水退潮,亦或似火山爆发。连结束语也像是王朝的没落。那一刻,我急着寻找,找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在那群异样的目光里,我是一只小丑。直到余光闪过她天使般的微笑,我想那是我终其一生也躁动不起来的心房。
就像窗外初升的太阳,却也是那般遥不可及。
终于,她不再是我的前桌,似乎又远了些。我能看到她的白皙的侧脸,看到她用指间整理耳畔的头发,看到她的笑还是那般清纯阳光,惹人怜爱。也是我自那以后,她是我再也捉摸不透的深渊。
秋雨潇潇,打湿街道两边的乔树,落叶在来往车辆的轮子下拼命挣扎。色彩缤纷的雨伞瘫痪了人行道——我总能在人群中注意到她,头上两侧梳着小辫,配饰着发夹,在后脑用青丝带扎成一束,一齐垂在后背,像是古画走出的少女。双手插在衣兜里,白色的帆布鞋在湿漉漉的地面并列………他高瘦的背影,侧头对她微笑也是一样阳光,右手打着把蓝色的伞,倾尽全部顾着她的身子,而有那么几滴雨水沿着边缘落进他的衣领。落叶在风雨里不知所向何处,悠悠荡荡。我飘过那条街,只觉得天更冷了。
夕阳在她手里盘旋,泛着微微的红晕,看着西山的那一寸日头……哪里一声突兀的音响,我不禁打个寒颤,朦胧的雨色依旧罩着外面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