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年9月的上旬吧,我到萨依巴格路邮政储蓄银行领取邮寄的稿费,碰到了有段时间没见了的老左(名德昌)。我门都领了排队的号,可前面排第一的一个人的业务好长时间办不完,我俩就待在门口聊起来。他问我最近在忙啥,我说给州残联写的事业志还没改完,十一要到深圳看才在那里工作的女儿,其他也没啥事。老左说他在整理家谱,整完后让我改改。我心想,家谱类的东西我很少接触,哪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再者,我对改写一类的事儿一点兴趣都没有,于是就没回应他说的话。
可能是注意到我比较冷漠,老左说:我认识的人里就只有找你了。说完他又加了一句:我给你报酬啊。老左可以说是我的老朋友了,又年长我好几岁,我一时竟没能找到可以出口的理由回绝他。
我最早的职业是当教师,教中学语文。我教学生作文,常常会让学生一个题目改写一遍又一遍,直到基本写好为止。我对学生讲推敲的改诗典故,讲文章是改出来的道理,也常常会给改上一部分。可能是因为那时改写做得太多,调任政府部门也长期做文字工作,以致后来对类似的事情就鲜有兴致。
是今年7月份吧,我们写作群的朋友相聚,有人提出让我做评稿改稿的事儿,给我报酬,另有几人附和。我看着群里有些朋友写东西也确实存在一些不足,看着着急,需要面对面讨论评点,就开始做这件事。收费是两个小时30块钱,当面评点后再改,改后在微信上继续讨论,实际耗费的时间往往远多于两个小时。在空间也会应邀给人评稿,好一点的会给我写的文章打个几块的赏钱吧。我给人写事业志,1000字200块钱,对方负责提供资料;一两个小时完成1000字,不是困难的事儿。
当然,许多事是不能拿钱说话的。但我们也不能不承认,在很多事情上,钱却能表现出它的分量和意义来。
过了大约半个月的时间,查日记,是9月20日晚,老左打电话过来,问我有没有时间,然后第二天拿了他的家谱到我们家来。他说看报上登了我的文章,知道我应该还没走深圳,所以就找过来了。
他的家谱只有手写的三五百字吧,可能是不喜欢改稿的条件反射原因,我接到手上脑子里是懵懵的感觉,眼睛看不到文字里面去,就说也就是给你顺顺句子的事情吧,先放到我这儿,看完了给你打电话。
傍晚我独自再看,感觉本身写得不错,全文基本上是四言体,顺起来也不困难。我将他几句不是四言的句子缩改成了四言,看他开篇的几句有点累赘给删除了,将“不耻下问”的训诫改为“学而不厌”, 还有几处感觉不够确切的地方给直接改了,认为过时的地方如要求种地纳税的句子建议删除。看两三遍就给改完了,也就是改了十几处吧。第二天上午我又看了两遍,改了一两处,感觉是没什么问题了。
想到老左年长,我不方便再让他到我家来,但我也不想到他家叨扰他,就打电话说在他住的小区门口碰头,将改稿还他。他住在叫巴音小区的地方,距离我的住处不到十分钟的路吧。在路上我想,我出的书还没卖完,老左要是能再买我本书(40块钱),那我给他改稿也就值了。到了约定的地方,老左却已经到那儿一会儿了。我拿出改稿,给他说我的看法,他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有个别地方他一时有异议,过会儿还是感觉我说得合适。
我们是站在人行道边说话的,车来人往噪音不小,加之老左听力不好,聊起来也有些费劲。我看改稿说完,就要告辞离开,这时老左却极快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几张大钱直塞进我体恤衫的口袋。我掏出一看是300块钱,就往他手里塞,连说不要不要。老左却双手左右推挡着死活不接,说你也费脑子了,说一字千金,说你不嫌少就好。
我改老左的家谱,顶多1个小时的时间,本来应是朋友间的帮忙,哪里需要付费?可老左非给不行。意识到老左这样做或许是包含着对祖先的崇仰、对后辈的厚望以及对文化人的尊重成分,我也就不再推辞不受了。
老左给我这么多的酬谢,是我大半辈子的写作生涯中得到的最特别的稿酬了,也是我得到的最高等级的稿酬。对此,我永志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