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
身材纤细的女孩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斗篷里,顶着呼啸的寒风穿过小院。她身后跟着一名紫发的男子,随风飘洒的雪珠落在他发间眉梢,仿佛蒙上了淡淡一层白纱,略添了几分风流之态。
女孩走进屋内,卸下斗篷,露出盘在脑后的发辫,以及在帽檐之下藏着的那双温润透亮的浅褐色眼睛。她是这个本丸的主人琥珀,以灵力唤起刀剑中的神灵,并赋予其人形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审神者。
“歌仙,其实你不用来接我的。”
“这是我的职责。”付丧神歌仙兼定拂去羽织上未融化的雪粒,交给琥珀一沓文件,“本丸上一季度的大致情况报告就在这里了,请主公参考。”
“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进入冬季以后木炭消耗量提高,建议近期多安排远征。”
“这个时候出门远征,还是太辛苦了点。”琥珀扫了一眼剩余资源数量,否决了歌仙的提议。
“蜂须贺虎彻和加州清光建议本丸修建温泉浴池。”
“嗯,我会关注这方面的消息的。”
“还有,”歌仙犹豫了一下,“自从日本号来了之后,酒水消费提升了两倍。”
“两倍?”琥珀吃惊道,“他比次郎喝的还要多吗?”
歌仙说:“并不是,不过日本号和次郎太刀成了酒友,喝起酒来更没有节制了。”
琥珀扶额:“只要没耽误什么事,就由他们去吧。”
“琥珀前辈,新年快乐!”另一个人类女孩被值班近侍药研藤四郎领了到琥珀的房间。
她比琥珀略小几岁,穿着同款的红白制服,栗色的发梢俏皮地蜷在颊侧,衬得她红扑扑的脸蛋尤为可爱。
“前辈的房间里真暖和。给,新年礼物。”
琥珀打开礼盒,里头是一支精美的黑色钢笔。“谢谢你,奈奈生。”琥珀微笑道,“你们那个时代,还会用钢笔吗?”
“当然,不过很少见,手写书法在我们的时代是被当作文化遗产来保护的。”奈奈生双手捂着一杯热可可。
西历2205年,自称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溯行军不断地回溯时间,妄图改变历史。为了讨伐时间溯行军,时空局从2205年之前的各个时代遴选适格的人类作为审神者,与溯行军相抗衡。
琥珀的后辈兼好友奈奈生,就是来自琥珀之后时代的审神者。
“前辈的本丸真好啊。”奈奈生感慨,“热热闹闹的。”
“初建的本丸可能是会有些冷清,不过渐渐地人多了就会好起来。”琥珀轻拍她的肩,“你也不要动不动就往我这儿跑,多和付丧神相处才能培养感情。”
奈奈生噘嘴:“我是为了光忠先生的点心来的,前辈不要嫌弃我。”
“哪里嫌弃了,我羡慕你还来不及,第一次锻刀就是自己的本命。”琥珀想到当初她本着照顾后辈的心态指导了奈奈生的初锻,结果差点被炉子里出现的那位白色付丧神晃瞎了眼——一把稀有太刀鹤丸国永。奈奈生这样的孩子在她的时代被称作欧洲人。
奈奈生讪讪地笑:“别提他了,话说前辈,你还没有锻到那把刀吗?”
琥珀故作云淡风轻状:“没有。”
“要不要再去试试?”奈奈生一把握住她的手。
“我。。。”
“大将,”药研适时地出现,“鲶尾从万屋回来了,今天抽到的是御札。”
“心动不如行动啊前辈!”
琥珀被奈奈生拉到了锻刀室。
“我觉得不会是他。”琥珀看了年假加班的刀匠一眼,互相交换了一个绝望的眼神。俗话说打折无好货,更何况是抽奖得来的御札。
“锻刀这种事,无心最佳。”欧皇传授她的秘诀。
刀匠战战兢兢地接过药研给他的御札,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
琥珀面无表情,双手合十,将周身灵力灌注到跃动的炉火之中。
“审神者大人,四小时后请迎接新刀。”刀匠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一般刀剑的锻造时间都不会超过三小时,四小时的稀有刀剑只有两把。
审神者取出一个加速符交给药研,退到门外等候。
不多时,刀池中绽放出一道从未见过的五彩光芒,饶是镇定如药研也微张了口倒退了两步。
“前辈!这是!”在场唯一认识这道光的奈奈生惊呼。
琥珀愣在门口。
室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寂。刀池前站着的是身着深蓝狩衣的俊美付丧神,胸前绣着精美的三日月纹样,发饰上的金色流苏在炉火映照下熠熠生辉,他双目微阖,姿容端丽,宛如刚从一个绵延千年的梦境中醒来。
“我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嘛,身为天下五剑的其中一把,被说是最美的呢。”付丧神睁开了眼睛,眸间初绽一弯月牙。他用低沉如古琴音律的声线缓缓说道:“请问,你就是我的主公吗?”似乎是有所感应,新月的目光绕过了奈奈生,落在琥珀身上。
被注视的审神者垂下宽袖掩住微微颤抖的双手:“是,我叫琥珀,是召唤你的审神者。”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三日月目光流转,半含笑意。
先前不论是从画册上也好海报上也好,甚至是在奈奈生本丸也好,她已经见过这个付丧神无数次,可是却从来没有哪次,像此刻这般,让她的心房悄无声息地荡漾,让她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份传承千年的雍容华美。
药研轻咳一声。
从怔忡中被惊醒的琥珀回过神来,她不自觉地拂开前额的几缕发丝,说:“请多指教,三日月殿。”
直到两天后琥珀仍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就任审神者已经快满两年了,这两年间她经历过无数次锻刀和出阵,却从未见过那个心心念念的深蓝色身影,连她自己也快要分不清对于三日月宗近,她心里究竟是喜欢还是执念了。
如果不是这两天偶尔在廊下擦肩而过,或是在茶室窗外听到他悠然的轻笑。。。如果不是顶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却硬要说自己是老年人的付丧神突然出现在她的书案前的话,恐怕琥珀都会觉得这只是一个过于少女心的美梦了。
“哦呀,原来这是审神者的房间。”三日月自言自语道。
“三日月殿您是又迷路了吗?”
之所以用又字,是因为这两天他已经第三天误入别人房间了。
“哈哈哈,这个本丸的房间长得都差不多呢。”
“真是抱歉,下次我会在您的房门口贴上标记的。”
“多谢了。”三日月笑眯眯地说。
“那我这就送您回去吧。”
“说起来,审神者是这里唯一的人类吧?”
琥珀不解道:“没错,您是指。。。”
“那么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嗯?”
“我一直很好奇,人类的温度究竟是怎么样的?”然后他轻轻抓住了琥珀握笔的右手,将她的掌心贴到自己的颊上。
笔杆啪嗒一声掉落到地上。
琥珀一惊,条件反射地缩手,指尖划过三日月的脸颊,触感仿佛是在摩挲一件上等的白瓷,只不过比起瓷器,更多些了温热。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指甲太长了啊会不会刮到他——为什么刚才不洗一洗手呢——
“是这样的吗。。。好怀念的感觉。。。”三日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谢谢,小琥珀。”
而前来提交内番报告的压切长谷部亲眼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事,表情几乎扭成了一团。
“哈哈哈,我又记错了吗?审神者不叫琥珀吗?”老爷爷三日月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是叫琥珀。”审神者低头掩饰自己红透的脸颊,她意识到自己可能驾驭不住这把刀。“长谷部君,可以拜托你送三日月殿回房吗?”
“啊,是,主公。”长谷部才想起来把内番表交给琥珀,领着三日月离开。
“三日月殿,我想,您最好还是不要直呼主公名讳。”踌躇再三,长谷部说道。
三日月好像浑然不在意:“这是为何?”
“因为——”长谷部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主公就是主公,我们作为臣下,不应僭越。”
“是吗?”
三日月投眼望向院中结冰的湖面,旁侧枝丫横斜,积雪凝霜,宛如一幅黑白水墨。他低声喃喃:“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