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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哩,卖花哩,新鲜现摘的桃花,映山红,现折纸花……”一阵银铃一般清脆的叫卖声打破了集市的沉闷。
巡着叫卖声看去,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约莫二十二三岁的女子,随着越来越近的声音,一位身着素白轻纱,肤光胜雪,如月季一般清秀,眉目如画的女子逐渐在众人的视野里变清晰。她的美不妖不艳,却比任何妖艳魅惑都能俘获人心,所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应该就是用来形容这样的美人吧。只见她那纤纤素手提着装满鲜花的竹篮,莲步轻移,引得不少男女老少驻足张望。
不远处,四个小厮抬着一顶轿子徐徐走来,应该是哪位大人的轿子,集市上的老百姓看到了都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来。卖花的女子也注意到那顶轿子,富贵险中求,她心里想着,试试看吧,说不定这位大人能帮自己开个张,能买几支鲜花呢。
轿子逐渐走近了,卖花女子大着胆子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地问道:“大人,新鲜现摘的鲜花,要不要买上几支?”
不等轿子里的主人发话,其中一个抬轿子的小厮便呵斥道:“无知妇人,海大人的轿子你也敢拦!去去去,一边呆着去,别耽误我们大人处理公务!”
话音还未落,就听见轿子里传来低沉浑厚地“嗯”了一声,随后轿子便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随后轿帘一掀,轿子里的人出来了。只见那人身穿官服,头戴乌纱帽,不怒而威的样子让人不敢靠近。
身旁的小厮见状立马弯腰拱手作揖,“海大人……”话还没说完,海大人轻轻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一旁的卖花女子屏息凝神,集市上的人也都看着他们,急切地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嗯,鲜花不错,每种给我来两支吧。”海大人看着她篮子里的花说道。
卖花女子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冲撞了官爷要被抓去治罪,现在看来不仅不用担心,还幸运地卖出去了几支花。
“官爷,您是我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多送您一支桃花,五文钱一朵,一共收您二十文钱。”说着便把官爷要的鲜花简单包扎一下恭敬地递了出去。
海大人接过卖花女子递来的花就上轿了,摆手示意抬轿子的小厮接着走。
紧接着,集市上看热闹的男女老少传来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海大人可真是位好官呐,要换成是其他人,指不定要摆官架子发落人了。”
“世人都称海大人海青天,是老百姓的父母官啊。今天一见,果然如此啊”
“这小娘子可真幸运呐。”
“那是,这么以为惹人怜爱的小娘子,疼爱还来不及,谁舍得问责呀!”
“好美的小娘子,只可惜不是我家里的那位……”
轿子走了,卖花的女子接着吆喝卖花,七嘴八舌的男女老少也都慢慢散开了。
“这边这边,灯笼再往右边挪点,对对对……”
“来来来,这里再摆上两盆鲜花……”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别犯马虎!明天可是咱们国公府的好日子!……”
国公府里,两个管家指挥着一众家丁布置家宅,据说是为了庆祝国公大人新纳的一房美妾,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人人都知道这曹国公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老色批,府上已经妻妾成群了,看到外面的漂亮女子就心痒痒,想破脑袋都要想尽办法娶回家。
同朝为官的好多大臣都收到了曹国公的拜帖,一向不爱凑这种热闹的海瑞海大人也不例外。
宴会当天,国公府上宾客云集,锣鼓喧天。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什么样的人都有,来送祝福的,来凑热闹的,来看美人的,揣着各种心思的宾客都有。身着华服的曹国公像只大公鸡一样站在人群里,听着那些哄得人开心的恭维话,脸都笑僵了。
“国公大人真的是艳福不浅啊,如此年纪还能得一位娇艳欲滴的美人,可喜可贺呀!”和曹国公交好的李尚书捋着胡子挤眉弄眼地说道。
“那是!国公大人宝刀未老,我等望尘莫及呀!”府上一样妻妾成群的户部侍郎刘大人一脸坏笑地说道。
“我听说国公新得的美人是怡红院的头牌,容貌身段堪称一绝,国公好福气啊!”一向嘴上功夫了得的赵知县揶揄道。
宾客们像嘴巴抹了蜜一样,彩虹屁一个吹得比一个响,把年过半百的曹国公哄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被一众宾客吹捧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曹国公一回头就看到了素来没什么交集的海大人,飘到天上的心被拉了回来,来者是客,端着酒杯迎了上去,“稀客呀!海大人,来来来,请上座!”
拿到拜帖的时候,海大人是不想来凑热闹的,想来同朝为官,没什么交集也说不过去,恰好借今天的机会了解一下这位风评不佳的曹国公。
赴宴的宾客绝大多数都是男人,女眷少到屈指可数,来了也是黑着个脸。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但貌似女人都不喜欢多一个人和自己分享丈夫。
宾客云集,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这种场合海大人想来不喜欢,得一青楼女子竟然这样大肆操办,真是让人贻笑大方,想来这曹国公也应该和坊间传的差不多,在国公府的后花园稍作停留之后,海大人以公务繁忙为由,挥袖离开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呐国公,莫要误了良辰,莫让小娘子等着急了呀!”和国公同为一丘之貉的户部侍郎贴心地提醒醉得七荤八素的曹国公。
“天色不早了,感谢国公的美酒,我等告辞了……”酒足饭饱的宾客们和曹国公道别之后也一一离开了。
“小美人,我来了……”又一次当新郎心花怒放的曹国公朝着贴着大红囍字的新房踉踉跄跄地去了……
这天风和日丽,透过云层的阳光就像一根根金线,纵横交错,给纯白、浅灰、蓝灰色的云朵绣了一道柔和的金边。
临近中秋节,集市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为了挣钱补贴家用,卖花女子也早早地出来卖花了。
国公府上,为哄刚纳不久的美妾开心,曹国公一早便准备带柳美人出去买衣服首饰,胭脂水粉,顺便采买一些中秋节要用到的果品糕点。哄女人开心这件事,还是买买买最管用。
“卖花哩,卖花哩……”路过裁缝铺的卖花女子刚好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柳美人,“夫人,新鲜现摘的桃花,要不要来几支?配您今天穿的衣裙再合适不过了。”
听到卖花女子叫自己夫人,只是小妾的柳美人乐得合不拢嘴,用袖子遮住嘴故作矜持地咳嗽了一声,“桃花不错,我挑几支吧。”挑好了桃花递给卖花女子,让她简单包起来。见曹国公还在裁缝铺里没出来,扭着腰身嗲声嗲气地说道:“老爷,你快些啦……”就说这声音哪个男人听了不迷糊。
听到美人召唤的曹国公结完账小跑着过来了,“来了来了,美人等心急了是吧……”说着一把把美人揽在怀里。
包好桃花递给柳美人,“给,三支桃花一共十五文钱,希望夫人喜欢。”卖花女子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引起了曹国公的注意,只是一眼,曹国公便看呆了,就只差流口水了。
和柳美人道别之后,卖花女子便快步离开了。那老爷的眼神可真可怕,看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且不说还有好些花要赶着卖呢。
“老爷,老爷?人都已经走没影还在看?!还有很多东西要采买呢……”在柳美人气恼的催促声中,曹国公这才回过神来,“好好好,走走走……”国公嘴上应着柳美人,眼睛和心早就跟着卖花女子飘走了。
回府之后,曹国公一直都在回忆留在脑海里的那张宛若出水芙蓉一般不染世俗尘埃的脸,那小娘子就像有什么魔力一般,只一眼便到了让人神魂颠倒的地步。
“老爷,老爷,吃饭的时候发什么呆呀,这一众姐妹都在看着你呐……”按照惯例,今天是府上所有人一起用餐的日子,“莫不是老爷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正好今天大家都聚到了一起,说出来让众姐妹给你想想办法吧。”大夫人蔡氏正襟危坐,不紧不慢地说道。
“蔡姐姐,这么多年老爷什么脾气你最清楚了,你看老爷茶不思饭不想的样子,只怕是又要多一位姐妹和咱们做伴了。”知道所以然的柳美人拈酸吃醋地说道。
多年来,大夫人和一众小妾对府上时不时又添新人的事已经司空见惯了,便也不觉得是什么新奇事。一月一次的团圆饭也就和往常一样平平无奇地结束了。
晚饭后大夫人蔡氏带着一众姐妹到后花园赏花去了,曹国公只身去了书房。
曹国公随手拿了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看着,这看到的哪是字呀,跃然纸上的不知不觉间早已变成了今天闯入眼底刻在心上的那抹倩影。
这美人要是也在我府上该有多好,曹国公心里盘算着,府上这些个庸脂俗粉早已经看腻了,前段时间刚过门的柳美人确实美得不可方物,但是和卖花的小娘子比起来,还是腻了些。审美疲劳的曹国公需要一位像茉莉花一样清新怡人的美人来解解腻,那卖花小娘子就是最不错的人选!
想到这里,曹国公捋着胡须美滋滋地笑了。
管家来给曹国公送茶,看到他满脸如痴如醉的笑意,自知不便打扰,便自觉地站到一旁。过了一会见国公还是一脸的痴相,一摸茶杯茶温度正好,凉了口感就不行了,便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老爷,老爷?书拿反了……”
意识到自己出糗的曹国公立马从神游中回过神来,捋捋胡须,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一声,“我知道了,下去吧。”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接着曹国公便把一向主意最多的家丁王二叫来,商量一下该怎么了却这桩心事。
“老爷,你找我?”这个长得短小精悍,透着几分聪明劲的家丁就是王二。曹国公大概和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自己的想法,让他想个办法。只见王二那眼珠子滴溜一转,贱兮兮地笑了起来,把嘴凑到国公耳朵边上,贼眉鼠眼地说道,“老爷,咱们这样……”
曹国公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点头,听完后和王二相视一笑,“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
第二天一早,曹国公便吩咐两个有眼力见办事利索的家丁去街上寻那卖花的小娘子。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日子不错,两个家丁出府不一会就在转角处的胭脂铺子门口看到了正在卖花的小娘子。两人合计了一会,决定由高个子生的白净的家丁上前和小娘子打招呼。
“小娘子,小娘子?”高个子的家丁深吸一口气,一脸笑意声音轻柔地叫了近在咫尺背对着他们的卖花女子两声,老爷交代的差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任何一个环节他俩都不敢马虎。
卖花女子听到貌似是有人在叫自己,不确定地回过头笑着问道,“两位大哥可是在唤我?”
两个家丁看到转过身来和他们说话的小娘子,不由得心生感叹,这容貌,这身段,说她是天上的仙女都不为过,只要是个男的都会忍不住心动,难怪老爷千方百计地想得到这小娘子。
“两位大哥是要买花吗?”卖花女子面带笑意地再次发问,拉回了神游发呆的两个家丁,“我这里有现摘的桃花,映山红,五文钱一支,要纸花也可以现折给你们,两位大哥要买哪种花?”
个子稍矮的家丁一手挠着头,还没缓过神来一脸懵地说道,“是的,要买花,要买花……”话还没说完,高个子的家丁拿胳膊肘顶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别多话。
脑袋灵光懂随机应变的高个子家丁面带微笑礼貌地朝卖花的小娘子鞠了一躬,“打扰了小娘子,我们老爷早就听说这附近有一位不落凡尘的卖花仙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听说娘子还有一双巧手,折得一手可以和真花媲美的纸花,这不快中秋节了,我家老爷想请你到府上去折一些开不败的纸花,以增添节日气氛。不知小娘子能否卖我家老爷这个面子?”
卖花女子看了一眼篮子里刚卖出几支还剩不少的鲜花,眉头一皱,忧心忡忡地说道:“两位大哥也看到了,我篮子里的鲜花还有好些呢,得趁着新鲜赶紧卖完了,蔫了就没人要了。要不,改日去给你们老爷折纸花?”
为了打消小娘子的顾虑,机灵的高个子家丁故作健忘地一拍脑袋,煞有介事地说道:“哎哟,瞧我这记性,我们老爷还交代了,你的鲜花也要一并买了。给,小娘子,这是买你鲜花的钱,不用找了。”说着便朝卖花女子递过去一个银锭子。
这钱估计得够我卖一个月花了,还要在每天都把花卖完的前提下,卖花女子在心里盘算着。但她不敢伸手去接那个银锭子,总觉得这不是自己应该得的钱,总觉得这是老天在和自己开玩笑。
看出了卖花女子的犹豫,高个子的家丁半眯眼睛笑着说道,“小娘子不必有什么顾虑,这是我们老爷交代的,为表诚意,请你一定要收下。我们也是遵照老爷的意思办事,请小娘子行个方便,我们回去也好交差。”
不得不说两个家丁在国公府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撒起谎来那可是面不红心不跳的。话又说回来,他俩为了这次任务可是做足了准备的,使劲浑身解数也要把这卖花的小娘子忽悠到府上。
“那行吧。两位大哥,请替我谢过你家老爷。”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接就显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了,卖花女子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银锭子。
做戏就要做全套,为了不让卖花女子看出破晓,高个子的家丁又接着说道:“小娘子可是还有什么顾虑?你放心,价钱的事你说了算,我们老爷出手阔绰,此行保你稳赚不赔。”
看两个家丁文邹邹的,说话也很礼貌客气。之前也去过其他老爷家府上折过纸花,确实能赚不少,想到家里还有年迈的公婆和刚满两岁的孩子,自己辛苦出来卖花就是为了赚钱补贴家用,此去貌似也没什么不妥,想到这里,卖花女子便答应了。
两个家丁心里暗自窃喜,他俩故作镇定地引着卖花的小娘子往府上走,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回去可以领赏钱了。
卖花女子单纯地以为此行只是去折纸花,一门心思地跟着两个家丁往国公府上赶,殊不知一场为她量身定做的阴谋正在有预谋地进行,此行于她而言,是羊入虎口罢了。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就到国公府门口,个子稍矮的家丁快步走在前面去给老爷报信,高个子的家丁引着卖花的小娘子往前厅走。
好气派的宅院啊,卖花女子边走边看在心里感叹道,进了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应季的花花草草,竞相开放的花好像在比谁更美一样,开得好不热闹,造型利落的灌木,还有几棵自己没见过的郁郁葱葱的大树,真不愧是大户人家。
再往里走就看见一处造型奇特的假山,藏龙卧虎一般,周围环绕着一汪清澈的池水,一群条锦鲤在水里你追我赶,东躲西藏。假山之后,是一道开着花窗的景墙,透过花窗若隐若现地看到一处厅堂,景墙上题有诗画,植物们借着阳光争相在景墙上留下自己的一抹倩影。
“小娘子这边走,老爷在前厅等着你呢。”在前面引路的高个子家丁礼貌地说道,跨过月牙形的门洞,看到的便是前厅了。
“老爷,你要找的卖花的小娘子带到了。”只见高个子的家丁对着一个衣着不凡已有些许白发的长者拱手作揖道,然后那家丁转头看向自己,“小娘子不必拘束,这位就是我家老爷,曹国公。”
“曹老爷好。”卖花女子提着花篮上前一步胆怯地朝那位老爷行了个礼。
这熟悉的声音,让自己茶不思饭不想的小娘子此刻就在眼前,近在咫尺,曹国公高兴地合不拢嘴,捋着胡须一脸笑意地应道,“好,好,好!”
再次仔细打量了卖花的小娘子一番,不得不说,她是真的美啊,这一看看得曹国公口干舌燥,快要把持不住了。只好端起茶杯故作镇定地呷了一口,努力克制自己躁动的心。
接着国公,说道,“早就听闻小娘子的一双巧手折得一手可以和真花媲美的纸花,今天有幸能请小娘子到府上,老夫也好开开眼界。材料和工具早已备好,小娘子请过目,还差什么我即刻让下人去准备。”
卖花女子朝长桌上看了一眼,各色的花纸,造型用的细铁丝,丝线,竹条等都有了,放下手中的花篮,向曹国公浅浅行了个礼,便开始折纸花了。
不一会功夫,一堆平平无奇的花纸在卖花女子的巧手下变成了各种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花瓣,只等加上花蕊和枝叶,就大功告成了。她一心只想着赶紧把花折完早点回家。
曹国公坐不住了,一边踱步一边上下打量着自己眼前这位正在折纸花,明眸如水绿鬓如云的美人,稍微凑近一点,还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曹国公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幻想着美人入怀的场景。
完工的卖花女子起身回头便撞上了站在自己身后闭着眼睛笑得匪夷所思的曹国公,她吓得啊了一声,失去重心后退了几步,扶住了身后的桌子才险些没摔倒。
正在神游的曹国公也尴尬地回过了神,连忙解释道,“小娘子这纸花折得出神入化,老夫看走了神,没有吓到你吧?”
卖花女子站定后尴尬地摇了摇头。
“小娘子怎么称呼?”国公问道。
卖花女子:“小女子姓李,唤如月。”
“小娘子是落入凡尘的仙子吧,嫦娥都不一定有你生得美。”曹国公虽然年过半百,但哄女人开心的嘴上功夫一点都不输那些风华正茂的翩翩公子。
卖花女子:“老爷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肉体凡胎,怎敢和仙子作比。”
“老爷,这纸花已经折好了,你挑挑看,中意哪些。天色已不早了,我还得早些赶回家去。”卖花女子率先结束了这尴尬无比的聊天。
“小娘子别急,你看我这府中金花银花各种名贵的鲜花应有尽有,还能缺你这纸花?我看上的是你这朵花!”曹国公露出了真面目,眯着眼睛一脸坏笑地说道,“不如你就留在我府上,做我的小妾如何?许你荣华富贵,保你吃穿不愁。”
卖花女子被曹国公突如其来语出惊人的话吓到了,气恼地说道:“我已嫁作人妻,岂能为了荣华富贵再做你的妾?!”
“这还不简单,只要你同意,我代你修书一封捎回家里,让你相公写下休书,我赠予你的家人白银五百两作为补偿。”曹国公看着卖花女子说道。
“国公大人请高抬贵手,莫要逼人太甚,还请您早些放我回去!”眼见曹国公丝毫没有要放自己走的意思,卖花女子急切地说道。
劝说无果,曹国公有些恼了,想来自己曹某人权倾朝野,从来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更没有自己得不到的女人,这小娘子明摆着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娘子可想好了,愿不愿意留下?”曹国公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不愿意!”曹国公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卖花女子斩钉截铁地的回答。
曹国公被这一声斩钉截铁的不愿意彻底惹怒了,恼羞成怒地对着守在门口的家丁喊道,“来人呐,把这小娘子给我带去东厢房关起来,在她没答应之前任何人不许放她出来!”说完袖子一挥便离开了。
可怜的卖花女子被两个壮实的家丁一路挟持着关进了东厢房,为了防止她逃跑,门上上了三把锁,窗户也都锁死了,还有四个家丁看守。除了送饭,其余时间门都是紧锁着的。
两天后便是中秋节,卖花女子却被囚禁在了国公府。
此刻的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见外面路过的脚步声为她停留一下。
想到家里年迈的父母和自己刚满两岁的孩子,还有自己铁匠出身的丈夫,卖花女子便心如刀割,看着这如同囚笼一般的高墙大院,绝望地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从这里走出去,她不能丢下自己的父母和孩子,也不能违背和丈夫白首不相离的誓言。如果非要逼她做妾,那她宁愿一死了之。
卖花女子哭累了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开锁的声音惊醒,天色已晚,家丁来给卖花女子送晚饭。
卖花女子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在街上遇到的个子稍矮的家丁,她站起来拉住他的袖子哭着央求道,“大哥,您行行好,放我出去吧,我的父母和孩子还在家中等着我回去呢……”
家丁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娘子,我也只是下人,把你放了我全家都要遭殃。要我说你就答应老爷吧,跟着老爷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般人可没有这个福气呢。”
听到这样的回答,卖花女子又绝望地坐了回去。桌子上的饭菜她一口没吃,看都没有看一眼。她就这么呆坐着直到深夜。
窗外雷鸣电闪,下起了雨,阵阵寒意逼得饥寒交迫的她不得不钻被窝里去,伤心欲绝的她快要产生幻觉了,恍惚之间好像看到自己已经回到家门口,父母和孩子正在朝自己招手。温暖的被窝让可怜的卖花女子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叫醒了在梦里和家人团聚的卖花女子。醒来后发现自己依然被锁在房间里,失落感再次来袭。
一阵脚步声引起了卖花女子的注意,不一会儿,就听到开锁的声音,是一位夫人带着一个丫鬟过来了。
菩萨心肠的蔡夫人听说了老爷做的荒唐事,只怕好好的一位美人想不开寻了短见,一大早就带着吃食来探望这位妹妹,既然老爷铁了心不放她走,要纳她为妾,看看能不能劝动她。
见来的是一位慈眉善目,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大气的夫人,卖花女子一瞬间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如月妹妹,让你受委屈了”,蔡夫人看着眼前一脸憔悴的美人,一边招呼丫鬟把新鲜热乎的饭菜摆在桌子上,一边关切地说,“饿坏了吧,快来吃些东西暖暖身子。”
卖花女子看着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夫人,听着这些暖心的话,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急切地问道:“夫人,好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
蔡夫人拉过卖花女子冰冷的手,温柔地安慰道,“咱们先吃些东西,不急,慢慢说啊。”说着给她碗里夹了些菜。
看着眼前犹如救世主一般的女子,和一桌子诱人的饭菜,饥肠辘辘的卖花女子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
看着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的卖花女子终于肯吃东西了,蔡夫人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
蔡夫人回过头和丫鬟点头示意,丫鬟快步走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带来了另外两个丫鬟,一个手捧两套衣服,另一个端着装满珠宝首饰的盒子进来了。
卖花女子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脸疑惑地看着蔡夫人问道,“夫人,这是做什么?”
“这是给如月妹妹置办的衣服首饰,你且先用着,不够再添。”蔡夫人说道。
见卖花女子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便接着说道,“妹妹生得花容月貌,叫人看了心生欢喜,难怪我家老爷要留你在府上。老爷脾气是差了些,但跟着他不吃亏。与其违背他的意思自讨苦吃,不如就从了老爷,留在府上享福,和我们姐妹做个伴吧。”
听到这里,卖花女子心里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浇灭了,清澈的眸子又再次黯淡下来。她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信步悠闲的鸽子,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夫人,你们回去吧。”
蔡夫人见卖花女子并无异样,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带着丫鬟们离开了。紧接着咔擦一声,门外看守的家丁又把门锁上了。
本来以为这位面善的夫人是来救自己出去的,谁曾想她和那坏心眼的曹国公是一伙的。卖花女子自嘲地苦笑了起来,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还在期待什么呢。
可是她不甘心啊,命运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不公啊,她不愿做妾,不愿意抛夫弃子苟活于世,这种让她生不如死的选择比直接杀了她更难受。思来想去,心如死灰的卖花女子只能以死明志了。
但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对家里人也没个交代。她想写一封遗书告知家人自己的委屈,让他们替自己申冤,怎奈何自己不识字,又没有纸笔。只好就着自己随身携带的白丝巾,咬破手指用血画了一朵山茶花……
明日便是中秋节了,本应该是普天同庆万家团圆的好日子,只怕是这人世间又要多一个四处游荡的冤魂了。
中秋节当天,国公府上张灯结彩,目光所及之处早已布置好花色各异娇艳欲滴的鲜花,寓意花好月圆。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锅勺碰撞的声音,砧板和刀碰撞的声音,蒸汽顶得炊具呜呜作响的声音……一阵风吹过,食物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府上的夫人美人们也早早地起来了,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再穿上早已准备好的华服,仿佛今天就是她们的秀场。
曹国公一直惦记着惹恼自己被关进东厢房的小娘子,心想关了她两天,锐气应该被搓得差不多了吧。于是叫来了蔡夫人,让她带两个丫鬟去给那小娘子梳妆打扮,共赴中秋家宴。
蔡夫人带着两个丫鬟喜气洋洋地往东厢房那边去了,到了门口叫了一声“如月妹妹”,见没什么动静,心想这妹妹怕是还在睡着。接着示意看守的家丁把们打开,好叫妹妹起来梳妆打扮一番一起赴宴。
一开门便看到了安静躺在床上的卖花女子,蔡夫人又叫了一声,“如月妹妹?”见她没什么反应,心想她估计是睡得太沉了,于是走近试图轻轻摇晃将她叫醒。“如月妹妹,如月妹妹?”
蔡夫人心里顿时产生了不祥的感觉,深吸一口气伸手指去探卖花女子的鼻息,顷刻之后,只见蔡夫人猛地缩回了手,一脸惊恐颤抖着说道:“她,她,她死了……”
听到蔡夫人的话,跟在身后的两个丫鬟吓掉了手中的衣服和首饰,惊声尖叫起来。
稍作镇定之后,蔡夫人差丫鬟去禀告老爷,自己在房间里四处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如月妹妹的死因。
丫鬟颤颤巍巍地出了门,一边跑一边叫着,“老爷,不好啦!不好啦!……”正在书房欣赏字画的曹国公问声便出来了,只见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过来,一个不小心便栽倒在了以上,“老爷,老爷,东厢房,东厢房……”只见丫鬟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说道。
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曹国公也跟着紧张了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说道:“东厢房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老爷”,丫鬟害怕地哭了起来,“东厢房那位美人,她,她死了……”
不等丫鬟说完曹国公就大步流星地朝东厢房赶过去了。
“怎么回事?”曹国公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经香消玉殒的卖花女子,转头看着蔡夫人一脸严肃地问道:“昨天你来看了她不是说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死了呢?”
蔡夫人拿着丝帕一边擦眼泪一边伤心地说道:“昨天来看如月妹妹的时候,见她肯吃饭了,也并无异样,我以为她想通了,谁曾想……太可惜了,这么年轻貌美的女子就这样咬舌自尽了,现在身体都还是温热的……”说罢又小声地啜泣起来。
曹国公听完夫人的话,走到床边表情复杂的看着卖花女子,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苍白的脸,“为什么你宁愿求死,也不愿意留在我府上做妾?”说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对一旁的夫人说道,“事已至此,为她梳妆打扮整理遗容准备入殓吧。”
“要不要通知她的家人将她带回去安葬?”心地善良的蔡夫人用试探的语气问老爷,“可怜啊……”
“她不是可怜,是蠢!简直蠢到家了荣华富贵她不要,她到底在执着些什么?!”曹国公愤怒地吼道,“谁都不许把她送走,进了我国公府,生是这里的人,死是这里的鬼,把她葬在后花园的那棵牡丹花下……”比起难过,更多的是挫败感,曹国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有气无力地走出了东厢房。这是第一个他想要又得不到的女人。
蔡夫人带着两个丫鬟给卖花女子擦洗身子,换上新衣服,蔡夫人一边给她整理遗容一边惋惜地说道,“如月妹妹,你可真傻啊,你可以先假装答应老爷啊,往后再想办法逃出去啊,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条不归路啊……”
遗容整理完毕,曹国公吩咐家丁送来一口上好的黄花梨木棺材,作为卖花女子最后的容身之所。一切准备就绪后,卖花女子就这样被深深埋在了国公府后花园的那棵牡丹花下,从此阴阳两隔。
仿佛卖花女子没有来过一样,她的死就像掉进大海里的一粒沙子,惊不起任何波澜。
国公府依旧张灯结彩,节日的鲜花依旧姹紫嫣红地开着,丝毫没有因为卖花女子的死增加一丝其他的色彩。
三杯酒下肚之后,曹国公若无其事地带着府上一众女眷和家丁庆祝中秋节,品美酒佳肴,赏花赏月看歌舞表演。只有大夫人蔡氏因为卖花女子的死无心赴宴,以身体不适为由独自一人去了佛堂。
临近黄昏,大街上铺子和摆摊叫卖的小贩依旧在叫卖,沿街都挂起了各种各样的花灯。夕阳下,一对年轻父子正在四处张望,逢人便打听卖花女子的下落。
不错,这对父子正是卖花女子的丈夫和孩子,已经三天没回家的卖花女子已经让家人心急如焚,周围都打听了个遍,也没问到妻子的下落。
“爹爹,我饿了,娘到底在哪里啊……”小男孩拽着父亲的衣角带着哭腔说道。已经找了大半天,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也都问了,父子儿子早已精疲力尽饥肠辘辘,万家团圆的时刻,娘子你到底在哪里啊。
父亲蹲下身子摸了摸儿子的头,“桐儿乖,咱们吃包子去。”说着一把抱起儿子往前面的包子铺走。
“大娘,给我来一笼肉包子,”说罢又接着问道,“大娘,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卖花的小娘子路过这里?”
“卖花的小娘子?”大娘一边装包子一边说道,“想起来了,三天前我还在这街上看到过她呢,后来她跟着两个家丁走了,应该是是去了哪家老爷府上吧。”
卖花女子的丈夫听到消息激动得眼前一亮,又接着问道:“大娘,你可知道那家丁是哪家老爷府上的?”
大娘递过包子,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再去其他地方问问吧。”
卖花女子的丈夫有些失落的接过包子,就近的茶馆找了一张桌子父子俩坐了下来,问卖家要了一壶茶,无精打采地吃了起来。
“爹爹,娘还会回来吗?”桐儿拿着包子一脸稚气地问道,“我好想娘啊……”
“娘会回来的,包子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安抚好儿子的情绪,他又开始愁了起来。他不知道妻子到底去哪里了,他心里就像打鼓一样七上八下的。再找找看吧,实在找不到就报官吧。
吃完包子后,寻妻无果的他背着儿子失落的回家了。
国公府的柳美人向来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天气好的时候每天傍晚都要到后花园散步,今天也不例外。
用过晚饭后,柳美人带着自己身边最机灵的丫鬟杜鹃去后花园散步赏花去了。
老爷最近又给她添置了一批新到的衣服首饰,柳美人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心想什么时候能再给老爷添个一儿半女,到时候母凭子贵,自己就更得老爷宠爱了。想到这里,恃宠而骄的柳美人更加得意了。
一脸得意的柳美人看到了不远处那株开得娇艳欲滴的牡丹花,摆摆手招呼丫鬟走快些,“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杜鹃,你快看,那株牡丹花开得真漂亮!”走进了接着说道:“快摘一朵最善良的给我簪上!”
杜鹃随即摘了一朵红色的牡丹花簪在了柳美人的发髻上,簪好之后抚手称赞道,“鲜花配美人,美人此刻比天上的仙子更漂亮了。”
这个彩虹屁吹得柳美人飘飘然,带着丫鬟哼着小曲扭着腰身回去了。
蔡夫人去书房给老爷送莲子羹,路上碰到了头戴牡丹花大摇大摆的柳美人,柳美人装模作样地问了声好,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到底是年轻,一个妾室而已,蔡夫人并不想与她计较,牡丹只有正室能用,何况还是红色,柳美人打进府的那天起就没把夫人和其他姐妹放在眼里。
入夜了,临睡前的柳美人还舍不得把发髻上的牡丹花取下来,在丫鬟的劝说下才把花取下来放在床头。
“夫人,夫人,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一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只有半截舌头嘴角挂着血丝的白衣女子一边哭喊着求救,一边使劲拽着自己的衣袖,柳美人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快走开快走开!……”大喊着从噩梦里惊醒了过来。
丫鬟杜鹃问声立马跑了过来,看到坐在床上喘息不止吓得花容失色的柳美人紧张地问道:“美人,美人,你这是怎么了?”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吓过度的柳美人哭了起来,“杜鹃,我害怕,我害怕,我梦到一个身穿白衣只有半截舌头的女子……”话还没说完就又靠着杜鹃的肩膀哭了起来。
杜鹃轻抚着柳美人汗湿的后背,“美人别怕别怕,今晚杜鹃陪你睡。”杜鹃貌似想到了什么,但是为了不打扰美人休息,也就没有说。在杜鹃的陪伴下柳美人踏实地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柳美人依旧光彩照人,开心地坐在镜子前让杜鹃帮自己梳妆,今天梳的是扶云髻,描的是远山眉。
柳美人看着镜子里明艳动人的自己,心里乐开了花。心想簪上那朵牡丹花去见老爷,老爷看了一定欢喜,于是和身后的丫鬟说道:“杜鹃,快把昨天摘的牡丹花给我簪上!”
杜鹃拿起放在床头的牡丹花,迟疑了一下,有些害怕地对柳美人说道:“美人,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柳美人沉浸在欣赏自己的美貌中,心不在焉地问道:“什么事?”
“前些日子老爷带回了一个卖花的小娘子”,杜鹃颤颤巍巍地说道,“老爷要纳她为妾,她不愿意,后来,她,咬舌自尽了,就埋在后花园的那株牡丹花下……”
这一说把柳美人吓住了,不由得又想起了昨夜的噩梦……回过神来的柳美人一把抓起了杜鹃手里的牡丹花,愤怒地丢到了门外的台阶上,随后哭闹着去找老爷诉苦告状去了。
随后的几天夜里,府上的家丁丫鬟和夫人美人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听到了女子的哭声,那声音听得让人心里直发怵。
国公府上下因此闹得不得安宁,曹国公还请了萨满巫师做法,安静了两天后那声音又开始了。
卖花女子死得冤枉,执念太深怨气太重,魂魄不肯入轮回,一直在国公府后花园的牡丹花周围来回徘徊哭泣,哭声惊动了掌管这一带的土地爷,土地爷见这可怜的女子着实冤屈,于是决定帮她,施法让她的魂魄化作一缕青烟,入海青天梦里去诉苦鸣冤,好让她早日沉冤得雪,放下执念,早入轮回。
这天夜里,海青天海大人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一阵青烟飘了进来,一阵凉意袭来,海大人起身去关门。
“海大人,海大人……”一阵女子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谁在叫我?”海大人环顾四周不见人影,厉声呵斥道,“我不管你是人是鬼,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海大人莫要害怕,民女李氏李如月,是这附近的卖花女子,你见过我的,只不过现在我肉身已死,不方便见你,得土地爷点化,以青烟入海大人梦里告知我的冤屈,状告国公府曹国公。”
海大人看了一眼眼前的一缕青烟,一脸严肃地说道:“李氏如月,且将你的冤屈仔细说与我听!”
卖花女子如泣如诉地向海大人讲述了曹国公指使两个家丁诱骗她入府,要霸她做妾把她逼上死路的事情。卖花女子的遭遇听得海大人痛心疾首。
“事情就是这样的,望海青天海大人替女民做主啊。”
卖花女子化作青烟的魂魄说完哭了起来。
“你且先莫哭,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你的肉身藏在哪里?”海大人看着青烟说道。
“民女的肉身葬在曹国公府后花园的那株牡丹花下,棺木是黄花梨木做的。”卖花女子的魂魄说道。
“贸然去查只怕会打草惊蛇,可有什么东西作为证物?”海大人问道。
“我给大人留下一枚白玉发簪和一方带血的丝帕作为凭证,天亮之后大人自会看到。还请大人替民女申冤。”卖花女子央求着说道。
“我知道了”,海大人义正言辞地说着,“我会尽快去查,若你所言属实,我一定为你主持公道,好让你沉冤得雪!”
和海大人道谢之后,那缕青烟便逐渐散去了。
大约五更天的时候,公鸡清脆的打鸣声叫醒了睡梦中的海大人。
海大人躺在床上反复回想着刚才做的梦,忽然猛地起身在房间里找梦中女子说的证物。
果然在桌子的一角看到了一枚白玉发簪和一方画着红色山茶花的白丝帕,丝帕上绣了一个“月”字,凑近鼻子一闻,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看来这女子确实有冤在身,心想无论如何都得帮她。
天刚亮,海大人带着梦中女子留下的凭证,叫上两个护卫就往国公府去了,是时候会一会这位行事乖张的曹国公了。
海大人刚到国公府门口就被守门的家丁拦住了,“大人请稍等片刻,待我先去通知老爷。”守门的家丁见来的是位大人,拱手作,揖礼貌地说完就一路小跑着去通知曹国公了。
海大人一边在门口等曹国公,一边在想怎么进后花园查案。
不一会儿,就看到曹国公急急忙忙地走着过来,“哟,海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曹国公走近了一脸假笑地说道,心想这素无往来的海大人突然拜访,还带着两个侍卫,只怕是来者不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随我到前厅喝茶……”
到了前厅,曹国公让下人沏了一壶新到的雨前龙井,准备了厨房新做的糕点。给海大人倒了一盏茶之后,曹国公试探着问道,“素闻海大人公务繁忙,今天前来所为何事?”
海大人呷了一口茶,笑着说道:“要论繁忙,国公才是大忙人。前段时间应国公邀请,来府上赴喜宴,发现国公府上的牡丹花开得很是独特,让素来喜欢花的我念念不忘,这不今天难得有空,特地再来看看那株牡丹花,不知国公肯不肯赏在下这个脸面?”
不知为何,一提到牡丹花曹国公就起了戒心,“原来海大人喜欢我后花园的那株牡丹花呀,改天我让家丁分一株送到海大人府上,就这么点小事还劳烦海大人亲自走一趟。”
见曹国公推三阻四,更加坚定了自己到后花园一探究竟的想法,“君子不夺人所爱,我看看就好。”见曹国公还犹豫着没有答应,接着问道,“莫非,国公的后花园有什么秘密?”
“海大人说笑了,区区一个后花园,能有什么秘密,再推辞就显得我曹某不近人情了,走走走,我这就带大人去看那株牡丹花!”对海大人此行心里没底的曹国公恐生变数,立马笑着说道,遂即起身招呼海大人往后花园方向去了。
“不愧是国公府的后花园,可以和皇上的后花园媲美了。”为降低曹国公的戒备心,海大人一边走一边称赞道。
“海大人说笑了,我府上的后花园怎么敢和皇上的比呢”,曹国公一边笑着说一边引着海大人往前走,“大人请看,前面就是那株牡丹花。”
海大人听到了牡丹花便心里一紧,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大步流星地朝那边去了。
走进一看,是一株开得正旺的重瓣牡丹,除了花朵更大花色更艳,和其他牡丹也并无不同。但是为了查案,海大人不得不挖空心思地赞美它。他一边夸花好看一边不露痕迹地四处查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海大人,我这府上的牡丹花如何啊?”曹国公打断了正在以看花为由四处找线索的海大人。
“国公府上的牡丹花花大色艳,香气扑鼻,真不愧是国色天香啊,非寻常牡丹可比!”海大人今天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一开口哄得曹国公乐得合不拢嘴。
脚步一移,只觉得脚下的土有些松软,海大人不由得低下头查看。
只见这牡丹花周围的土壤比其他地方的要蓬松很多,颜色也更深,像是翻新过一样。海大人俯下身子抓了一把土查看,不错,这土壤水分很重,看来是动过手脚的。
海大人这一举动吓到了还在乐呵的曹国公,正在想怎么解释糊弄过去。
“这牡丹花根部的土壤怎么是湿润的,动过土吗?”
海大人这冷不丁地一问让曹国公敏感的神经紧张起来,正在想怎么解释,一旁机灵的管家连忙笑着说道:“刚松过土,花也是需要呼吸的……”
曹国公六神无主地重复道:“对对对,刚松过土,松过土……”
海大人看出了异样,更加坚信这牡丹花下有自己想要找的东西,但是不能操之过急,一步一步慢慢来。
早就听闻海大人海青天的名声,大夫人蔡氏听说海大人今天来府上,一直敬仰的她打算来见一见这位大人。
刚到后花园,远远地就看到老爷和一位大人在牡丹花周围说着什么,于是加快了步伐走过去打招呼。
“想必这位就是人称海青天的海大人了吧”,蔡夫人做了个揖,笑着说道:“见过海大人。”
海大人点头示意和蔡夫人问好。
看到自己的夫人过来了,曹国公顿时乱了分寸,压低声音一脸责怪地说:“你过来添什么乱,快回去……”为了不让海大人看笑话,接着尴尬地说道:“这是我府上的夫人,女流之辈,大人不必在意……”
蔡夫人看出了老爷的异样,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国公大人”,海大人见曹国公一直在刻意隐瞒,于是准备放出假消息诈一诈他,“这附近一带的卖花女子失踪了,家里人寻她无果,已经报官了。你可曾听说?”
听完海大人的话,一旁的曹国公三人顿时慌了,曹国公咽了一口口水,故作镇定地说道:“不曾听说,难不成海大人来我府上就是为了查那卖花女子?”
既然已经捅破了窗户纸,海大人也就不用和曹国公这老狐狸演戏了,只见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白玉发簪和那方带血的白丝帕,义正言辞地问道:“这些东西国公可认得?”
看到海大人手里的东西,一旁的蔡夫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用手里的丝帕遮住嘴颤抖着说道:“不是已经……怎么会……?”
卖花女子入殓的时候,自己在一旁看着的,这些东西都随她一起装进棺材里了,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海大人手里?
曹国公怒目圆睁地盯着身旁瑟瑟发抖的夫人,厉声呵斥道:“你给我闭嘴,无知妇人,切莫胡言乱语!”
“看来夫人是知道些什么,但说无妨。”海大人试图稳定蔡夫人的情绪,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
只见那蔡夫人看了看自己,又转头看着愤怒的曹国公,因为害怕带着哭腔说道:“老爷,你就和海大人交代了吧,瞒不住的……”
坏事的就是女人,蔡夫人话音还未落,一记巴掌就打到了她脸上,“你给我滚!……”接着转过头来一脸不服气地看着海大人,“区区一个卖花女子,你能奈我何?”
曹国公的话彻底惹怒了一直在隐忍的海大人,“来人呐,给我把牡丹花移开,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卖花女子找出来!”海大人说完冷哼了一声。
“你敢!”曹国公终于还是绷不住了,像条疯狗一样朝海大人咆哮,“这里是国公府,岂能容你造次!”
“挖!”海大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声令下,两个护卫拿起铁锹便开始动手。不一会儿,一口还未曾上漆的黄花梨木棺材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海大人眼前。接着海大人摆手示意两个护卫开棺。
棺材一开,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顿时雷鸣电闪,吓得赶来看热闹的一众丫鬟美人尖叫着跑开了。只剩下海大人带两个护卫和曹国公在原地僵持着。
“卖花女子李氏如月被你指使家丁诱骗到你府上,霸她做妾不成,最终把她逼上了死路,”海大人指着棺材里的卖花女子愤怒地说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事情败露了,向来嚣张惯了的曹国公趾高气昂地说道:“我是当朝国公,你区区四品芝麻官,能把我怎么样?!”
衙门的捕快们也按照海大人的吩咐来到了国公府上,见大队人马已经就位,海大人说道:“来人呐,把这卖花女子连同棺木一起运走,将杀人作恶的曹国公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就这样,曹国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海大人带走了。
按照当朝法律,一般的司法机构无权审判皇亲国戚,要奏请皇上裁决,海大人当即决定上书一封,把曹国公草菅人命的荒唐行径上奏皇上。
这天上早朝的时候,已经看过奏章知晓卖花女子冤案的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勃然大怒,“岂有此理,仗着自己国公的身份为非作歹,朕的子民岂能容他这般糟蹋!”说着看向了海大人,“刑部侍郎海瑞听令,朕命你秉公执法,查清那卖花女子的冤屈,对那曹国公切莫心慈手软,按律当斩,朕拟好圣旨,会在你审判当天送到衙门,你且专心办案,莫让朕失望!”
海大人领命后,拱手作揖,恭敬地向皇帝回了一声“是。”
“威武……”杀威棍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让气愤紧张了起来。
衙门里,海大人头戴乌纱帽,手持惊堂木端庄地坐在公堂之上。
“来人呐,带犯人。”海大人一声令下,拍响了手里的惊堂木。
片刻之后,一左一右两个侍卫把身穿囚服的曹国公带了进来。往日身着华服身份显贵的曹国公如今变成了阶下囚,一身狼狈地出现在了公堂之上。
海大人事先通知了卖花女子的家人,卖花女子的丈夫心痛万分地见了妻子的遗容,此刻就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中。
“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海大人看着跪在堂下一脸不服气的曹国公,严肃地问道。
恼羞成怒的曹国公挣扎着要刚站起来,又被侍卫一棍子打跪下去了。
“才几天时间,你就不认得我了吗?”曹国公冷笑着说道:“论品阶论辈分,你应该给我下跪才是!”
“大胆!”海大人一声呵斥再次拍响了惊堂木,“卖花女子李氏如月被你逼迫致死,还不如实招来!”
“那卖花的女子确实死在了我府上,但她的死与我何干?”曹国公像个泼皮无赖一样对着海大人吼道,“荣华富贵她不要,偏偏一心求死,简直蠢到家了!”
“若不是你硬要霸她为妾,将她锁在府上,她又何苦至于求生无门咬舌自尽?”海大人手指曹国公义愤填膺地说道,“卖花女子的冤情我已查清知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
“是又怎么样,我是当朝的国公,海瑞小儿,你能奈我何?!”都已经到这份上了,曹国公还在不知死活地叫嚣着。
拒不认罪的曹国公引起了众怒,衙门外以卖花女子丈夫为首的看热闹的群众们抡起拳头,发声叫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海大人再拍惊堂木示意众人安静,怒目圆睁地看着曹国公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你只是区区国公,怎能逃过法律的制裁!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留你不得!来人呐,将犯人押下去严加看管,三日之后午时问斩!”
“圣旨到!”内庭的大太监李公公拿着圣旨走进了衙门,“众人听令。”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门外看热闹的侍卫当即都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听李公公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公曹氏,目无王法,草菅人命,按律当斩,听候海大人发落!”宣读完圣旨的李公公对着将要起身的海大人说道:“海大人接旨吧,莫要辜负陛下的厚望!”说完便领着身后的小太监回宫了。
“我不服!我不服!……”身穿囚服的曹国公听完圣旨后瘫软在地,哭闹着被侍卫拖下去了。
在海大人的帮助下,卖花女子的冤屈得以昭雪,家人带回了她的尸体好生安葬,让她魂归故里。
夜里,海大人再次梦到了卖花女子,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不再是以青烟入梦,而是以她生前的样子。
“得大人帮助,民女才能魂归故里,含笑九泉。在轮回之际,特来谢过大人,祝愿大人平步青云,福寿绵长!”说完之后,卖花女子便在海大人梦里一点一点消失了。
卖花女子的家人也梦到了她。
梦里,卖花女子告诉家人不必对的死耿耿于怀,让他们放下仇恨,好好生活。让丈夫好好孝顺父母,扶养他们的儿子桐儿长大成人。临了,还告诉丈夫,不要忘记每年她生日的时候给她坟前插一支山茶花。交代完这些之后,卖花女子便笑着离开了。
国公府上,大夫人蔡氏遣散了一众家丁丫鬟,按照份例把家产都分给了府上的其他美人们,好让她们出了府能安身立命。
蔡夫人自己的那份捐给了城外的寺庙,她自己也选择出家为尼,从此青灯古佛,为老爷和自己赎罪。
完。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