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孤烟
这是落日里的孤儿
在晚风中写字，歪歪倒倒
很快就被月光抹去
在村庄，炊烟越来越少了
村庄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没有炊烟的村庄不像村庄
口 秋风词
我刚读到一个要在秋天问斩的人
他颤抖的带罪之身
忽然毛骨悚然
咔嚓，像瓜熟蒂落
人群潮水般退去，又涌来
仿佛我是他的刽子手
口 五十弦
弦外有音。如高僧诵大悲咒
不是每一个人都听得出来
只有在中年之后
尤其是在异乡
你午夜独坐如神明
忽然泪流满面
一弦一柱像秋雨
淅淅沥沥地打在身上
口 后庭花
春天不能太鲜艳，你也不必太矫情
故国已去，雕栏玉砌被东风
不知改了多少遍
这花又叫鸡冠花，民间到处都是
或红或白
开在帝王家就成蛊
口 枉凝眉
秋天如同一个人的中年
该结果的都结果了
可惜他们没有赶上
唉，这一对玉人儿
在《石头记》里枉自风流
到头来还是一场梦
在人间，秋天适合埋葬爱情
口 声声慢
我说的是午夜的木鱼声
在寺庙，不高不低
你要双手合十，仔细听
能听出万物的静，听出泪水
我说的是妈妈的梦呓
在老家，细若游丝
被月光偷来，不远千里
盖在我的身上。多么暖
仿佛是妈妈在念叨：
该回家了
口 爱莲说
我独爱你老去的时候
爱你枯瘦的模样
我爱你一个人留在秋天
秋雨敲打骨头的声音
你的脚下积满污泥，不要自拔
这是旧时光，是我们
一起走过的回忆
口 “秋深了，王在写诗”
是的，秋深了，霜降，需要有人准备后事
需要捡拾大地上的黄金打造棺椁
将剩余的江山放进去
孤独的王击缶而歌。他写下
秋天盛大的暮年，被白云放到秋水里
是献给万物的最后一首颂词
口 人淡如菊
淡出鸟来。与鲁智深到相国寺边喝一杯
酒肉穿肠，这不是什么罪过
其实菊花也有酒气
那时在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我们心素如简。在东篱
只喝茶，掼蛋，不谈前朝
口 遗物
我有许多遗物
就生活在遗物之中
还有一些东西即将成为遗物
好朋友总是英年早逝
他们先走一步
他们去了哪里
我有太多的孤独
与遗物相依为命
在夜晚，一个人经常
不能入眠
口 在暮色中
落日已经西沉
这时候没有回家的人
都是游子，在路上
必须在黑暗到来之前，
在寒风中推开母亲的门
人间的，天上的母亲
多么苍老和慈祥，已经多年不见
在暮色中我们无不怀揣这样朴素的心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