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小不点儿的第六封信》:与父母的和解

亲爱的小不点儿:

你好。

爸爸昨晚失眠了,原谅爸爸不自觉的在这谈论自己的生活,也并非要在你面前塑造形象抑或获得安慰。仅是因为爸爸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强大,本以为事情会在得到具体的解决方案后慢慢消散,却不知无处倾倒的压力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如潮水般涌来,辗转反侧,彻夜无眠。好在当你能看得懂这些文字的时候,应该也已经可能明辨些事理,应该不会给你带来不良的影响,所以请允许爸爸以这样的方式疏解下自己的情绪。


事情是由你那不争气的舅公引起的,从去年到现在不到十个月的时间,他一共办了数十张信用卡,还在信贷公司借了一笔贷款供自己挥霍。随着债台高筑,由于无力偿还出现了逾期,刚开始各种催款的电话只是打给了你姨奶奶们,到了今年年初,你年逾古稀的祖外婆也开始接到了类似的电话,在大家的逼问下,他才讲出了实情,然后请求家人的帮助。

就算这样一个身高七尺、体重达九十公斤的年轻男人声泪俱下的忏悔和哭诉,爸爸与家里人也不曾有过帮助的他的念头。倒也不是我们人情冷漠,只是回想起你舅公那劣迹斑斑的过往就让人信心全无。我们家族的这些亲戚朋友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没有哪一个能毫不费力的往这个无底洞里填进自己的家财。你奶奶或许还是希望帮帮她的这个弟弟,所以来电和爸爸商量,但也被爸爸拒绝了,当晚我又接到了你祖外婆的电话,电话那头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抽噎、哀求,爸爸实在是不忍再让她失望,所以就答应她帮助你舅公。

你祖外公、祖外婆那一辈,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儿子延续香火,你舅公一共有七兄弟姐妹仅有他一个男孩,你奶奶是老大,而你舅公是幺儿,从小他就是家里的掌中宝,不管是犯了什么错误,都有你祖外公、祖外婆帮他承担,所以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最简单的责任意识,他从来不明白一个成年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爸爸虽然不情愿帮他,但又已经答应你祖外婆,所以只好安慰自己说:这不是在帮你舅公,是在帮你祖外婆,帮她弥补以前失败的教育。

那几天仅仅和你奶奶通电话而已就用尽了爸爸这个月的电话套餐,好在也得出了一个具体的方案,一个对爸爸的生活影响最小,最能制约改造你舅公的一个方案。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有了个定案,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一直困扰着爸爸。


爸爸翻遍了自己的大脑,终于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发现了那一些端倪,我想是你祖外婆在电话那头的哭泣意外的唤起了爸爸的一些不良记忆吧。

几年之前,爸爸那时候还在读大学,曾因为一些琐事与你爷爷奶奶发生了一次剧烈的冲突,爸爸将那件事称为人生控制权的争夺战,而且也一直认为自己在那场与你爷爷奶奶的战役中获得了胜利。事实上也确实是胜利了,从那以后,你爷爷奶奶在一些重大事情上都会与爸爸商量,而从不敢像以前一样命令。但爸爸从来没有忘记过冲突发生后的第二天,你奶奶哭肿了的双眼,那一副画面印刻在爸爸的脑中,但又不敢跟任何人提起,只得收在了一个阴暗的角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以缓解内心的愧疚和不安。

回想起前几天你祖外婆的哭声,爸爸就想到前几年的那个夜晚,你奶奶用着多深的悲伤与失望煎熬着那个深夜,她那时候有人能打电话倾诉吗?能找到安慰自己的人吗?如果那时爸爸懂事一些,至少可以让你爷爷去陪着她,而不是一直默默的坐在我床边。

爸爸出生的时候,你爷爷奶奶都没有满二十岁,爸爸一直觉得他们那时候还太小,根本不能算合格的父母,但以前的自己不知道这不应该怪他们,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被生活胁迫着,爸爸是十一月出生的,而你祖父是同一年九月去世的,你爷爷作为家中子女里唯一的男丁,他多想让自己的爸爸也能见到自己的孙子。你爷爷奶奶确实是不合格的父母,他们也确实不该过多的控制我的人生,爸爸也确实应该去争取到自己的权利,但是不应该用那么激烈和极端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诉求,毕竟无论如何他们是我的父母,他们是爱我的。


一个男孩要变成一个男人,最有效的方式是让他有个孩子,男孩看着小一号的自己,会重新经历一次童年,那些与父母与世界的冲突,都在这个过程中获得善意的和解。爸爸处理你舅爷这些事情,又想起以前那个叛逆不羁、忤逆不孝的自己,突然很害怕,小不点儿你以后会不会也是这般模样,到时候爸爸又会有多心痛,又该怎样去面对。

小不点儿,爸爸知道以后年轻的你一定很不屑那些与爱情和远方相悖的唠叨和阻碍,但请你一定要相信,爸爸妈妈是爱你的,爸爸不是要用爱的名义去绑架你,只希望当你想挣脱爸爸的怀中去探索你的未来的时候,动作能轻一点,慢一点。爸爸也向某个全能的神祈祷,让它洗去爸爸对你的爱中,所有控制的欲望,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就到这里吧,爸爸刚经历过宿醉,思维有些混乱,小不点儿你见谅。

                                                                                                                                                                               爱你的爸爸

                                       2017年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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