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我还做着仲夏夜之梦。
走在路上,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身边少了些什么。直到夜里,一丝凉爽的秋风掠过,才惊觉没了蝉鸣。
从惊蛰到立秋。经历了几个月的桑拿、烧烤外加清蒸天气的轮番轰炸,慢慢觉得树上的蝉、河里的蛙、路边的狗都成了一同对抗酷暑的战友。可是天气一天热过一天,河里的蛙被端上了餐桌,路边的狗被虐得不成形状,唯有树上的蝉还在执着的喊着热。
当秋风吹起,鸣蝉已老。或许还会剩下意志顽强之辈各自零落,声势却大不如前。然而他们终究等到了秋天。
无意之间,在路边拾到一只老蝉,不会鸣、奄奄一息。
有些时候,我不得不钦佩蝉守候秋天的耐心。可看到这衰老的蝉时,却又开始自伤自怜。
苦苦守候了一整个夏天,最终你等来了死亡。
我无从知晓它是否后悔,至少看见它此时的情状,我为它感到惋惜。曾经它有那么多伙伴,啸聚树林,震翅而鸣。而今却不得不孤独死去,可事实上,用生命去等待的它却什么也没等到。
这或许该算是个带着淡淡忧伤的故事。
我望着湖那边,凝视了很久。有人说,大凡人在凝视的时候,脑海里都充满了回忆。然而我却觉得,大凡能够让人回忆的,或多或少都会带着苦涩。就像一杯酒,若是甜如蜜糖,多数时候会被人一饮而尽,然后大叫“好酒!再来一杯”。
于是,美酒喝着喝着酒醉了,醉过的人也只记得醉过,甜蜜的感觉不会延续到酒醒以后。如果日后会有想起的那一天,多半是再次品尝的时候。
所以,也只有难以下咽的味道才会让人记忆深刻。比如烈酒、比如Espresso……
我不记得等了多久,就像倔犟的孩子等待没有网络的浏览器。尽管浏览器一直在转,却始终给不出“该网页无法显示”。于是傻孩子们一直在等,呆呆地看着屏幕来等。即使终于屏幕上艰难地给出了那个答案,傻孩子们仍旧会拼命地按着F5,循环往复,仿佛以此为乐。
最终我得到了同样的答案。很幸运的是,并没有花费太久。
这仿佛是个熟悉的桥段。就好像我所熟知的那些苦涩味道一样,明知入口极难,回味更是一塌糊涂,却仍然一口接一口满不在乎地往下咽。
我永远都更愿意皱着眉头去品尝,却不屑于奶和糖。
也许我们有着同样的正果,不是别的谁,只是眼前这只蝉。
终于,它也不再挣扎了,只是静静地走近最后的时光。对它来说,它离正果只差一小步。由春风而起,随秋风而落。
在它身上,我似乎看到了等待的凄凉。作为同病相怜的小伙伴,我负责任地将它埋葬在路边,而后迷茫。
究竟,我是个等待的傻瓜,还是个执着的智者?
很久以来,等待似乎成了传奇,而守候者却成了傻逼。就像那些在屏幕前静静守候浏览器转圈圈的傻孩子——看着它转不出来,就不能做点别的吗?
好事者会说,不是浏览器转不出来,只是你们在等待的迷宫里转不出来罢了。
然而傻孩子们却把等待看成一条路。
“这样做值得吗?”好心的好事者常常会这么问。
这么问一只蝉,它会怎么回答?生来就是为了等死吗?那谁又不是在等死呢?
记得曾经在临床一线工作的时候,很多病人最喜欢抱怨的一句话就是“等了这么久”,并且常常会隔着三五分钟问一句“好了没有”。对于一个生来就在等死的人,多等三五分钟似乎真的很长很长!
于是,我渐渐疏离那些人。等待似乎成了一种宿命,甚至像烈酒、像Espresso一样会上瘾。
在等待的日子里,我的生活变得很慢却不漫长。洗手的时候,日子随着水流打转,结成快乐的花朵;吃饭的时候,日子在饭碗里流连,化作柴米油盐;默默时,却在凝视的双眼里变作泪花晶莹剔透……我知道它迟早会来而我迟早会走。于是他要走时我并不伸手挽留。
或者正因为我的不挽留,他反倒也不舍得走得那么快。
“等了那么久,等出什么结果了吗?”那些被我疏远的人,常常会突然化作一名看客,带着嘲讽的态度有意无意询问。
可是,“等待一定要有结果吗?”我反问。
也许我并不期望被人理解,或是博取支持,所以给予自己的人设定位始终高冷。于是,偶尔想想为之等待的美好,一切寂寥也就不那么折磨人了。
“她笑起来很美!”我会这样告诉看客,然后付诸眼神——这还不足以让人等待吗?
“柏拉图!”也许某些有学问的会继续冷嘲热讽。
“我愿意!”有的时候,我的言语是充满挑衅的,却无人接受。大抵因为,看客们始终觉得我是傻子。
“不妨告诉你们吧!”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会继续挑衅,“我是男神!”
一个大喘气之后,“经病!”
这样一来,两者对应上之后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问题了。
渐渐的,秋风吹起了些凉凉的味道,仿佛是为我们等候者量身定做的场景。然而我习惯了凝视。我常常会把今年的秋风同去年的做比较,回忆去年曾经付诸的等候是何结果。
也许一切都没有结果呢?
那就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