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Future-tech
序章
在银灰色的狭长走廊里,下面是波涛汹涌的海水。
刚刚从战斗室里出来、在肩膀上搭了一条毛巾的十绫来到了这里。他并没有出多少汗,只是这样让他觉得有点帅气。
他来到了这个基地的对外通道,要不借助时空门离开的话,这里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两栖快艇和高速潜艇会在不久之后从这里升上来。
这里的设计让他感到有些奇怪,两侧的过道看上去是为了让乘客登上载具而设计的,但却不像普通的站台那样只延伸出短短的一截,而是在视线之内一直到那微微散发着光亮的海面,都能够看见延绵不绝的乳白色不规则长条。上方展开的菱形开口吹来了咸咸的海风和在阳光照耀下略显稀薄的云彩。
“唉~”
在异世界度过了一段悠闲地时光后,他感觉现在的自己是真的忙起来了。是的,即使是那样神经紧绷的日子在现在的他看来都是一种放松了。现代人的日子果然不是过去任何一个时代的人能过的。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时间段,他能做的也只是在那不大的站台上踱步。
他的外勤基本已经结束了,现在心思都放在科研上面。这也是在下午三点钟他就从战斗室离开的原因。不过为什么还没有来呢?每天都是这个时候走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又开始觉得无聊了,于是那条可怜的毛巾就被他抡来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慢慢地靠近了站台。因为赶时间,他并没有太在意就直接骑了上去。基地的单人载具分为三种:一看就是有驾驶舱能够坐人的,顶上有卡槽只能站着的以及什么都没有但形状看上去很适合骑乘的。十绫一直怀疑其实存在第四种:看上去是无人驾驶实际上却是可以坐人的。但他目前为止也只见过前三种,而这台载具的大小看上去完全不像能容纳下一个人。
载具慢慢启动了,在滑出通道后很快就攀升到了一定高度。纯白色的背脊让十绫觉得有些熟悉。海岸离着并不远,而他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那是一座充满科技感的建筑。细窄的塔身上面顶着一个大大的圆盘,依靠仅仅三根钢柱与主体连接起来。圆盘是主要的人员活动区域,塔身则提供后备能源以及各种各样的设备。除此之外,底下还有一个与建筑本体相连的后勤设施。为了建造它,岸边的一整块崖石被精准地切割。这个建筑用玻璃作房顶,在里面不仅可以欣赏到蓝天白云和万里星空,还有近海的珊瑚及鱼群。科研分数进入前三的组合都有条件能够建造一处自己的科研基地,而目前十绫排名第一。
尽管这里让十绫觉得是世界上最棒的地方,但每次要测试设备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亲自去最近基地分部的战斗室。其他两组建设的科研基地都位于内陆、并且和某个基地分部直接相连。但为了这美妙的风景,时不时地跑跑腿在他眼里看来还是值得的。
在科研基地的底部有两个出入口。一个位于玻璃幕墙的上方,光线很好。白天艳阳高照夜晚星空漫天。十绫一般会选择在没什么情心情也很放松的时候通过。虽然科研也不能说是一件讨厌的事情,但每次觉得任务很重、需要好好打起精神来面对的时候,他会选择从那个由一道道坚固的大门和天花板保护着、充满克制与现代感的“正门”进入。
载具不紧不慢地飞着,不过今天他仿佛觉得身下的这台仪器极具灵性。载具不是他直接控制的,只要输入了目的地它就会自动规划好路线。而之前的每一次都会引起他的些许不满:无论是没有预测好海浪的高度导致他到达的时候浑身湿透、或者冷得要命,还是那总让他觉得弯弯曲曲的绕路路线。但今天的载具他发现,自己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尽管它的滑行看上去是那样不紧不慢,但他还是觉得这段时间过得很快。
机器滑行到了戒备森严的门口前,但它并没有把十绫放下来的打算,而是等到通行的指示灯亮起之后、载着他飞了进去、滑过了光影交错的走廊、来到了明亮的大厅里。
从载具上下来以后,十绫的心里才犯起了嘀咕:进来靠得都是我的权限,但是它要怎么出去呢?虽然他知道、可能在自己下次去基地分部的时候,这台载具应该都不会有其他人调用。但立即归位、像这样基地在某些违背可持续发展理念细节上的坚持还是牢不可破的。
嘛,干脆带它到圆盘上去再把它放走吧。
载具依然悬浮在那里,十绫准备把它推进电梯。
“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么?”
从大厅里另一台多用途载具的后面,走出了一位头发雪白、身材娇小的少女。
“是索菲亚呀~,这么快就来了么?”
“才没有!我......我...是走过来的!”
她身后的培养箱已经暴露了她过来的真实方法:在新世界里,索菲雅作为封存的永动机五号还没有被唤醒。而纯白二号那个时候也没有被制造出来。在太平洋总部被十绫唤醒以后,她先是以量子形态存在于这台载具之中,然后又调用了自己身体的培养箱、刚刚才回到了自己真正的身体里。十绫没有想到这么多,但是他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刚刚骑乘的并不是普通的载具,而是容纳了索菲雅的灵魂在里面的“身体”。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看着十绫慌慌张张的样子,索菲雅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走进了电梯。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这样的事情在卓尔尼亚不是也发生过么?”
那时,十绫骑着纯白二号心急如焚地去教堂找艾薇雅。
“那个...不一样!”
他想说那个时候她是和他一起坐在二号上的。尽管是投影出来的,但感觉上的区别还是很大。他突然注意到,相比于原来的纯白二号,此时这台载具所有的功能只能用简陋来形容。因为她以量子形态存在了多年,即使现在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她依然能够控制周围以标准能量为能量来源的设备。她身体的脆弱程度在原来的世界他也是见识过的。所以,
“纯白二号...回头我在帮你造一台吧。”
少女冷淡的脸上闪过了感激的表情。
“不用,先等你完成了‘那个’再说吧。”
“没事,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出现过的东西被我造出来了,也能加分呢!”
他做了一个鬼脸。少女显得有些无奈。
“好歹是继承人的竞选,多少认真一些吧......”
“竞选呐......果然还是没有什么实感呢......”
电梯在他们的喃喃声中上升着。
第一章:试炼
“今天夜和贝妮特酱还是没有回来呢......”
“她们就是这样的...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一天24小时都在执行外勤。你其实可以不用做这么多的......”
“嘿嘿,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食物材料,所以一不小心又......”
艾薇雅露出了难为情的表情,不过这好像已经是这周的第七次了......回来之后,每个人都过上了和想象中大不相同的生活。贝妮特在身体恢复了之后就一直希望能帮上我的忙。她本来是希望能和我一起执行外勤的。因为在基地里待了这么久,她也好歹是格斗术达到六级、能够操纵各种高级设备的战斗人员了。在我很委婉地告诉她我大部分时间还是专注于科研、救她那次只是特殊情况后她消沉了一段时间。自从她发现我的搭档夜晚上都不睡觉只执行外勤就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夜的单人任务就变成双人了。而且,为了跟上“前辈”的节奏,她还在身体没有完全复原前做了身体改造,导致她现在晚上也不用睡觉了。让更换了不用睡觉的人造身体依然保留了晚上睡觉习惯的我感到无地自容。但即便如此,仅看外勤部分的分数我们在总共的六个组合中还是排名第四。
默成和释水也在不停地执行着外勤任务。不过因为他们都只是普通人类(释水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还没有暴露。虽然我并不清楚她隐瞒真相的目的,但我不愿意去主动揭穿),不仅技术不够、体能上也跟不上,他们只能在内地执行一些比较简单的后勤任务。
即使我现在有了自己的科研中心,我能够将他们都接过来。但没有人愿意接受我无缘无故的照顾。尽管力量微薄,但大家都想为了自己理想的未来尽一份力。
不过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们的努力白费的。每次坐在餐桌前看见空落落的座位,我都会这样暗下决心。
艾薇雅既无法参透我的研究、如果想要成为战斗人员也需要经受训练。她最后还是决定从我的研究开始。因此,她也暂时地失去了自由,因为要接触到高度保密的基地资料,她这一段时间都只能留在研究基地内,做饭就成为了她的一个业余爱好(其实我觉得早在公爵家就有了)。直到她成为正式的基地战斗人员。
索菲雅是今天第一次来的。尽管我一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去唤醒了她,但似乎在不同的世界中、特别是这种时间上没有因果性的记忆(在新的世界里,我唤醒她在前,她在异世界认识我在后),并不是能够立即被唤起的。我原本以为,她的记忆可能只有到了两个世界时间线重合的时候(我在到异世界的两个多月后才认识索菲雅,所以她记起我的时间也应该在我到这个世界的两个多月后)才会恢复。但一个月没到的今天,她就出现在了这里。这还是让我有些惊喜的。
艾薇雅见到她也很激动,冲上去抱住她然后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没想到的是,她的手上脱下来一层皮全留在了艾薇雅的手上。她的手上只剩下了布满血丝的薄薄表皮。
“天哪!实在很抱歉!”
艾薇雅手忙脚乱、到处找医疗包,我阻止了她。
“这个不能包扎的。要用细胞生成装置。我现在带她下去吧。”
在科研基地的圆盘中有医疗室。
“诶......至少吃完饭再走吧...回来再吃的话要凉了哦?”
“艾薇雅小姐,谢谢你的好意。但是,”索菲雅举起了她的手,“我这样是连叉子都拿不起来的。”
“没关系的!让姐姐我来喂你吧!”
她那自信满满的语气不知从何而来。索菲雅在试图向我投来了求助的一瞥后,最后还是屈从了。在之后的半个小时里,我都不得不忍受着“来,啊~”这个娇柔的声音然后尽力让自己不往那个方向望过去。
“索菲雅酱在这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饭后在医疗室内,我把她的手浸在培养液里、打开装置后问道。
“目前还没有......做外勤的话对我来说有些大材小用了。我的特性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现代的基地被禁止使用了。”
她的“特性”指的是她作为永动机可以成为无限的能量来源这一梦幻般的机能。对于一个心理年龄还是九岁的小女孩来说这还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没事,慢慢考虑吧。在这之前一直呆在这都没有关系的哦?”
“笨蛋!还不是因为你把我唤醒了?人家觉睡得好好的......”
“嘛,那还真是有点抱歉...作为普通人类的话,如果原本一直在身边的人消失的话还是想要第一时间去把她找回来的。”
“啰嗦...我又没说你做错了......”
搞不懂她的想法。
“不过话说,你在这里是研究什么的?在战斗室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到里面传来的能量反应。不过那和你在这里做的好像有点不同。”
“嗯,是的。因为这里的场地原因我只能进行装备的研究,在战斗室我是做关于纯能量的。”
“纯能量?”
“我想找到一种即使不需要借助设备、人体也可以直接操纵标准能量或者其他能量的方法。”
“感觉不是很明白...就像我能够操纵纯白二号这样?”
“比较接近,但是我想做到的是人能够直接操纵能量,不是借助能量操纵强力的武器。”
“哼!就是说要做出我的替代产品咯?”
“不是这样的啦...索菲亚酱这样子我觉得其实是最优秀的。只是作为人类我一时还是无法接受这种存在方式。我还是想做出一些更以人为本的东西...”
从袭击之后的到现在发生的事情,清楚地让我认识到人是一种多么脆弱不堪的生物。人的内心千变万化,可以智慧、愚蠢、善良、丑恶,但这些在外部的力量下都不堪一击。比如说权力、人脉、金钱,而这些虚无的东西又受制于更为根本的蛮力。一个人如果有一把枪而另一个人赤手空拳,那么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一把枪是如此,一根铁棍、一门大炮、一辆坦克也是这样。人总会造出超越、比自己强大数倍的东西用于保护自己。但这正是这个世界让我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你能够获得这些东西的使用权,但你怎么确定它就会被用来保护你呢?因为无论是人脉权力金钱还是真实存在的武器,任何人都是能够争夺并反过来用于对付你的。
所以我想给人一种能力。就像创造万物的神一样,这个世界是他们创造的,他们能够支配一切。人也创造万物,但人却会发现事情总是失去自己的控制。我希望人也可以通过一种更直观、更具主导地位的方式来控制周围的一切。这是我最初的想法,我总觉得,这个方向和我对与人善恶的解读会有一定帮助。
“所以,你研究的到底是什么呢?”
“技术上,我研究的是人通过脑内的量子立场来控制和感知周围的一切;设备上,我则研究能够强化个人能力的小装备或者单兵设备。”
“怪不得…其实纯白二号也算是你的专业方向吧。”
“那当然,其实我已经做好了。你有兴趣试一下么?”
“这么快…真是没办法呢、我就用一下好了。”
尽管这样说,她还是掩饰不了她高兴的样子。两只小手在培养夜里晃来晃去、发出了吧哒吧哒的欢快声响。
“别急嘛…先等治疗完成了再说。”
这次的纯白二号是按照我的喜好来设计的。因为只是对原来的纯白二号有一个大致上功能性的了解,所以做出来之后,其实和原来的纯白二号是大相径庭的。原来的机身要更圆润、光滑,给人一种骑乘工具的感觉。而现在则更像是一件武器。散发着银色寒光的枪管暴露在外,中间可以看见蓝色的标准能量流动着。同时为了更好地承担载具的作用,后部的引擎装置也比原来粗壮了不少。但总体的长度没有明显增加。因为这一次不需要索菲雅在其中产生能量了。所以相比于原来的纯白二号多了中部的能量储存装置。
“你看,还可以做到这样哦!”
纯白二号像刀片一样在我的身旁旋转,我将它从右侧操控到左上方后,没有停下让它画圈的动作,然后一跃而起。纯白二号在我的下方开始变形,最后变成了一张悬浮在空中的椅子。它正好接住了下落的我,我稳稳地坐在了上面。手上还端着从握手部分端来的一杯咖啡和小瓷盘。
“那、那是哪里来的?”
她果然对这一部分很有兴趣,我露出了秘而不宣的表情。
“哼!反正是虚化的吧?”
“这倒是说对了。”
这并不是现磨现泡的什么蓝山咖啡,但是味道却可能是一模一样的。因为我在采了数十种咖啡的样本、成分分析后通过虚化重现出来的。就连温度也是加热到恰到好处。这个姿势最大的难点在于下落到坐在椅子上的这个过程中,杯子里的咖啡随时都可能洒出来。所以椅子侧面喷口提供的力量和角度要恰到好处。这个模型我用超级计算机模拟过几次了才得出了完美的结果。在饮料的选择上,虽然我本人并不是十分喜欢咖啡。不过嘛,在小女孩面前还是稍稍显得成熟一些吧。
“唉,十绫总是喜欢做些多余的事情呢…”
“不喜欢?那我就去改掉了。”
“我又没有这样说……”
“行,那我就把它留给你了。使用时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来找我吧。”
我看她的治疗也快结束了,就解除了对纯白二号的控制。
”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
“给我想过一个名字。不要老纯白二号纯白二号的……”
“我怎么知道...这种事情自己想!”
“……”
嘛,虽然她这样做的理由我是完全能够理解的。毕竟是那个男人创造出来的东西,连序号都是一样的。看来是最近觉醒了一些不怎么好的记忆吧。
“‘轻语’怎么样?”
她看起来想了很久,拿起它在手上反复试试。
“‘无声中取人性命’么?意外地觉得不错呢!十绫有时候也是有好想法的。”
因为她的身高够不到,所以她就用轻语的前端轻轻地点了点我的头。
后来,治疗结束和兴奋地在战斗室测试完轻语的索菲雅和我一起回到了圆盘。艾薇雅对轻语也很感兴趣。在那个世界她对纯白二号的印象只存在于那个纯白色的箱子。所以一个体积不比她大多少的设备能够做到这么多事情还是让她惊讶不已的。她也露出了像小女孩一样、或者说比小女孩的眼神还要羡慕的眼神。但就当她想要坐上去的时候。刺耳的红色警报响彻了整个房间。
警告、警告,您并非基地设备的战斗人员,无权操作此进攻性武器。请立即停止目前的任何动作。否则此设备会将您默认为敌人。
“看来这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太早了呢…...”
她显得有些尴尬,双手背到了身后从轻语的身上下来。不过一瞬间之后就又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绫君,以后再教我吧。”
“嗯,一定。”
她内心的失落我是能感受到的。索菲雅也是一脸遗憾的表情,以至于那晚她虽然在我们这留下了,却把轻语一直放在了塔里,第二天也是特意和我一次从楼下离开的。
“谢谢你这么在意她的感受。”
“只是看着她的表情觉得有些于心不忍而已。要是能早点成为战斗人员就好了。”
不过看他表情,也知道这绝非易事。
“呐,我说?十绫最近很忙对么?”
“是的。怎么?”
“现在艾薇雅在做些什么?”
“她想做科研,所以最近一直都在看和我的研究相关的论文。”
“进展不怎么顺利对吧?”
“这你能看出来?!”
“嘛…十绫的死鱼眼可不是轻易能看到的,”她清了清嗓子,“让我来教她战斗技术吧。”
“哦?这么有自信?”
“我虽然没有正规练习过,不过理论知识还是多少能教会她一点的。要不定个目标、格斗术三级?”
“三级我要你教…...”
如果眼前的索菲雅也有级别的话我估计是零级吧...基地有一个笑话,如果你把人造人抛进了战斗室里关了一天,等他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到达格斗术五级,要么它的思维模式肯定是早在量子形态已经出了问题、要么他是一个人类。
“你也真是的...要知道格斗运动员、武术家一般也就是一级左右…三级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就麻烦你了!”
“这么爽快?!”
毕竟有人教还是好一些。其他三人都有事情要做,对于她的帮忙我还是很感激的。
“嘛...既然十绫都这样说就没有办法了呢...我就好好的努力一下吧!”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欣雨的时候一切正常。他就像是刚刚见到去探完病的我一样、完全不知道在别的世界发生的事情。尽管本来对此就没什么期待(索菲雅也是在一个多月后才恢复了记忆,何况据我所知欣雨的大脑并没有被量子化过),想起我们分别时他的淡然还是会觉得有些奇怪。在基地的战斗室门口,我又偶然遇见了经常端着平板的他。偶然是因为我很少遇见他,经常则是他总是以这个姿势出现在我的面前。
“大人物一般不是总有很多会要开么?”
“那可能是原始人类的陋习吧。我并不觉得我有那么多需要和别人交流的东西。”
他微微一笑。在我进行验证之前,他就把战斗室的门打开了。
“于是,准备好告诉我你在这干些什么了么?”
我才想起来,今天是一周一次的继承人检验候选者的日子。虽然理论上是一周一次,但得分越高、审查就会越频繁,更何况是我这种超越了数量级的分数。
"来吧,告诉我你打算做些什么?我已经了解过很多次了,不过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很早就和你说过了......”
我显得有些无奈。
“我的灵感最早来自于三号的前任开发出的转换手套。它可以把同一种能量转化为各种形态释放出来。我就想让人在不借助外部设备的情况下也能做到这一点。”
“嗯...为什么会想到要在没有设备的情况下做到呢?人如果独自能做到的事情太多太超出常理的话,会受到很多限制的。”
看来这个在我眼中神一样的男人是深有体会的。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
“我不担心受到限制,但我担心的是在需要我的时候却什么事都做不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得到转换手套的。
“我姑且先问一下,转换手套目前在基地内的数量也是两只手就数的出来的,即使你这项技术开发出来了,它所要求的等级只会更高。那你打算给什么样的人使用呢?”
“目前只有我自己。”
这是实话。虽然并不是没有考虑过普及。毕竟,“在自然面前光凭人类的力量太过渺小”这一现象是普遍存在于整个人类世界的。但如果每个人都拥有这样全能的超能力的话整个社会肯定会面临着一次大洗牌吧。技术的滥用更不是我想看到的。在我普及它之前,至少让我对人类善恶的来源有一个更深的了解。
“那我就放心了。请继续吧。”
“现阶段,我基本能做到转换手套能做到的一切了。控制适度重量的物体,将标准能量转化为各种元素,量子频道通讯,一定程度的读心能力。数据库是我目前正在攻克的一点。因为目前大脑拓展出来的容量已经快被用到极限了。我正在尝试换一种算法写入或是继续拓宽大脑的可用容量。未来的话还打算开发对大规模元素的控制能力。因为目前只是对自己制造出来的那部分有较强的控制力,规模一大或者是元素混杂在了一起就比较难控制下去了。还有一点就是转换手套可以很轻松地控制人体本身、但如果只依靠技术改造后的大脑,像抬举、悬浮这种超过了人类身体机能限度的操作就几乎不可能做到了。我认为还是心理作用的原因。”
“嗯嗯,现在感觉和转换手套一样都是花里胡哨的东西呢~”
“那你倒是不要给那么高的分啊!”
“就是说你弃权咯?”
“才没有!”
上次他来的时候,转化为各种元素这一能力是还不够完全的。所以,仅这一项、我今天就获得了额外的五万分。在六组之中,这个分数已经超过了倒数三队的科研分数总和。
“我其实有一种很奇特的想法,”欣雨的语气有些变化:“你最后不会希望你可以用肉身完成虚化设备所能做到的一切吧?”
虚化,是可以将能量转化为任何实体物质的手段。除了需要强大的转化效率,一定的规则和顺序是必不可少的。也就是说,在转化的过程中不但需要标准能量,还需要从大脑的意识中调取出来的资料。虚化设备中,这是两个独立的系统。导航系统会先将需要虚化物体的结构、材料像3D投影一样展现出来,虚化系统再将投影的部分慢慢实体化。而在一个人体中,这两个部分必须高度融合、配合紧密才能够完成虚化的过程。至少在目前,这是我不敢想象的顶尖技术。
“以后再看有没有这样的需求吧,但是目前能做到转换手套能做到的一切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他又看了看我硬件部分研究。因为大部分都是成熟技术的结合,这方面就没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地方了。
“好好干吧。有想法的话慢慢实现就好了。至少目前你在科研部分已经无敌了。好好准备最终的试炼吧。”
“虽然我看过这方面的相关资料...不过能不能还是请你再说一遍?”
“最终试炼是评分阶段结束后得分最高者要成为继承人的最后一道门槛。期限为十天。在这十天之内,除得分最高组合中的人类竞选者外,其他人都有权力向其发出挑战。内容可以是各种形式,只要通过了人造人或者是现任继承人、也就是我对于公平性的认可。此阶段不会考虑到任何专业性的因素、只要形式上公平公正即可。只要未来的继承人未能在其中任何一场试炼中取胜,得分环节就会被加时。这个过程会一直循环,直到有人通过了所有的试炼为止。”
“就是说,最多我需要试炼11次?”
“是的。我竞选已经是太早之前的事情了…所以,这点就还请亲自体验一下吧。”
“总有一种很可怕的样子......”
“嘛,因为承受不了挫败感而胡乱设置试炼内容而无法通过的人也很多呢。时间只有十天,所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的。”
“十天就这样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哪有这么夸张......对了,顺带一提。这之后我对你还有终极试炼哦!敬请做好准备。”
“什么内容?!”
这一席话突然让我很是惊慌。
“秘密~”
欣雨把手指贴在唇前。如果是女生的话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小兔乱撞吧,不过作为相貌和他一模一样的我也算是学到了一些东西。
“你不用太过担心的。到了那个时候,要轻易拒绝已经是不可能、基本就是默认的继承人替补了,所以放心吧、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安排的。”
说完,欣雨用平板点了点我的后背就离开了。
距离得分部分结束还有一周左右,这一阶段其实我已经不用担心了。只是我还沉浸在这种创造的感觉中。不过,是时候为了理想中的未来做出一些改变了。
目前,其余11位候选者的研究方向我大致清楚了:
一号人造人(拓扑学):设计出时空机的基地继承人候选者
二号人类(高维空间):设计出时空机的基地继承人候选者
三号人造人(电子工程):继承了“转换手套”研发的基地继承人候选者。然的继任者。
四号人类(哲学):坚信“世界上一定存在着能穿透一切的矛”的基地继承人候选者
五号人造人(哲学):坚信“世界上一定存在着能挡住一切矛的盾”的基地继承人候选者
六号人类(量子力学):我
七号人造人(神经科学):夜
八号人造人(电子工程):建造了防御器和其它重要基地设施的基地继承人候选者
九号人类(机械工程):研究全能一体化设备的基地继承人候选者。
十号人类(计算机科学):唯一一位没有接受人造人帮助的候选者。科研方向不明,但对击剑极具热情。
十一号人造人(神经学):潜心研发永动机的基地继承人候选者
十二号人造人(热力学):潜心研发永动机的基地继承人候选者
不过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我依然会想起欣雨那日所说的鬼话。时至今日依然让我惊魂未定:
“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安排的。”
第二章:棱镜
几天之后,向我提出挑战的人名单就由欣雨通报给我了。
他们分别是:二号,三号,四号,七号,九号和十号。很幸运,只有六人。
“你很幸运呐。基本所有有搭档的人造人都放弃了挑战。”
“我倒是希望人也有一起放弃...不过这到底是为什么?”
“人造人相较于人类更加理性。而相比于擅长所有事情、他们更愿意在一件事情上成为顶尖。所以当他们意识到在自己的领域已经赢不了你的时候,就会主动放弃了。”
“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三号和十号让我有些在意。他们都是独自一人进行研究的。三号还可以理解,因为她在转换手套被一名名叫然的人造人开发出来前就是她在这一领域的竞争对手,在她因为意外死亡后就理所当然地接下了她进展比较好的研究。只是她的格斗术也有十级这一点让我有些忌惮。
对于十号我的了解很少。只知道他在进来之前是一名专攻人工智能方向的大学生。他的科研成果排名第三、仅次于我和二号。在一起接受欣雨培训的时候,我有一次从他的座位旁走过,看见了他背面朝上的平板。上面蚀刻着从1897年奥运会举办以来直到去年为止、所有男子击剑项目的冠军。嘛,对一件别人不了解的事情正常的狂热会让别人觉得不舒服,但当这种偏执变成狂热时,别人的眼中就只剩下羡慕和好奇的。不管他是否真的学过击剑,但这在我眼里已经是一种狂热了。而这样的一个人,我是没有办法置之不顾的。
我和各个挑战者试炼的时间是按照他们的序号来排列的。就是说我最初的对手是二号无疑,而最后一场才会遇见那个狂热的击剑爱好者。据我所知,二号开发的技术就只有时空门。他的格斗技术还处于正常人类的水平所以不用担心。根据规定,试炼的内容不会被提前告知。但是挑战的形式、规则和获胜的方法被要求在试炼开始之前告知。
果然还是时空门吧?尽管我不愿意再穿过去一次了,但如果这是试炼的一部分我也没有办法。
“如果他真的要在试炼中使用时空门。那么所有时空门都会在试炼结束前一直保持开放,所有的坐标也会在开启之前就被锁死并记录在案。这一切是由我强制控制的。”
欣雨这么一说,我又觉得他实际上是知道我在那个世界三个月发生的事情的。不过这样一来就可以放心了。
所有人的挑战要求都被通过后、时间的安排也下来了。十天里的前五天,二号、三号、四号、七号、九号一人站了一天。十号则正好是在第十天。这完全违背强迫症原理的安排差点让我当场去世。
“就不能把最后一个挑战安排在第六天么?!”
“这是十号的特别要求。作为以后可能会在继承人这个位置上坐上千年的你来说、小小的四天就请忍耐一下吧。”
“太可怕了我还没有想过那么远的事情!”
“对了,关于这个特殊要求的原因他留了一句话给你。”
“什么?”
“好好准备。”
“准备什么?”
“就这些了。”
“......”
“相信他肯定是认为你肯定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情报吧。”
不管怎么说,剑术肯定要精进一下了。现在想了想,才发现十个人里,除了我的搭档夜、研究装换手套的三号以及在原来的世界接触过的二号,我谁也不了解。
“不知道你见过没有,这是我们那个时代很流行的魔术。”
小女孩走进了用红色的幕布遮掩的房间。在同一条走廊上,这样的幕帘门有六七扇。在她掀开幕布走进去的一刻,我看见了房间里镜子上她的身姿。过了不久,她就又从第二个门出现了。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一直到走廊的尽头。骑着轻语的索菲雅飞到了我的面前。
“这里面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墙壁的侧面完全由镜子构成,魔术师双手空空地从其中一扇门进去、然后从后面的每一扇门中露出头来。在黑暗的空间中凭借微弱的光亮破解这些看似不可能找到出入的迷宫。”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门上是幕布而不是门......”
“即便如此,既然是魔术,镜子上的暗门也是必不可少的;还有一些地方并非是镜子而是玻璃,只要掌握一些光线基本的原理就能走出来了。”
“确实很精妙...而且一个人在战斗室里搭建出这种东西真的是辛苦了。不过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让我看这个?”
此时,距离我为期十天的试炼只剩下三天了
“镜子玻璃什么的都是直接虚化出来的,我只是去图书馆找了那个时代这种房间的设计而已。我觉得二号可能会在挑战的时候使用相同的手段。”
他可以特意把这设计成一个死迷宫、然后又在特定的地方把镜子替换成时空门。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传送走了。如果没有在那个世界的经历我是完全不可能想到这些的。
“但是,时空门的话不是发光的么?这样和镜子放在一起不是很容易就能被认出来?”
但我刚问完,就想起了在被二号诱导进异世界前看到的场景:房间里昏暗的光想和那墙壁上逼真的血迹。
“如果有全息投影就没有问题。如果他想要的话,边缘和远程型都能够拿到。”
这让我觉得事情一下子严重了。上一次他应该只是用了边缘型。边缘型的导入感效果不太好,需要有边框之类的东西才能让人信以为真;但远程型就完全不一样了。关于这种类型投影装置的一个笑话是,只要在沙漠中设置两个,让他们在荒漠和海市蜃楼之间变换,那么即使眼前是真的高楼大厦而非海市蜃楼,也完全无法触及到。
“就是说,我要想办法区分出现实和投影对吧?”
“嗯,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虽然我的知识能够了解到它们的所有构造,但这方面的事情我果然还是一点都不明白。”
“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谢谢,你已经给了我很多启发了。”
看见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本来是想摸一摸她头的。不过感觉会被她躲开还是算了。
事情到了这里,确实是麻烦起来了。即使是更换了身体的我,不借助设备的话也无法分辨出投影下的虚拟和真实。我一边又在想着、这只是猜测又不一定是真的这样的好事,一边又回忆起这和上学时考前的侥幸心理完全是一模一样的:没有复习到的题目就以为不会考到,结果只能空了一整道大题在那里。但这次不是考试,如果再一次在时空门中迷失了,我不确定我还能回得来。
边缘型的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所以绝对不能够穿过有类似边框之类的物体。远程型尽管会造成形变,但只要距离足够近,肉眼是无法察觉的。仪器运转所发出的声音也可以通过真空的能量场或者是外壳隔绝掉,这将是我要克服的一个大难关。
一天结果之后,我在平板上受到了欣雨传来的关于试炼最新的消息:
“三号想要挑战你的转换手套使用能力。她听说你正在开发不用手套也可以发挥出相应实力的技术,说你徒手也是没有问题的。”
这种微妙的不公平我还是不吐槽了。
“七号想要在战斗室和你进行一对一的挑战。”
夜还真是个好胜心强的女孩子呢。不过可以的话我倒真希望她能在这种时候放我一马。
“四号和九号还没有允许我告诉你透露试炼的内容是什么,不过和他们的研究是有关系的你就好好去琢磨下吧。”
不由地让我觉得自己的处境还是比较被动的。
我来到了镜子迷宫魔术的起源地。这里有多种多样的迷宫和关于这种魔术的发展以及技巧。展示人员很热情地接待了我。
“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呢。可能是现在的魔术已经发展到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所以对这一类的就不怎么感兴趣了吧。”
不过,他到呈现出了一种完全相反的状态。本来是作为前台的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今天肯定不会再有客人来的这个情报”,竟然直接关上大门、当起了我的解说员。
他带我看的第一样展品是一个仿造的镜子迷宫。和我想象中少许不同(也许是受到了索菲雅在战斗室里虚化出镜子迷宫的影响),这里的所有镜框都是由木头制造的。上面雕刻着夸张、古老的花纹。镜子的数量也并非像我想象的那样占到了绝大多数、而是只在中心部分安了几面而已。即便如此,制造出来的迷幻效果也足够让人匪夷所思了。
“这是世界上第一个镜子迷宫。据说是中世纪的某位贵族因为生活无聊所以在自己的城堡旁建造的,模仿了当时本国最大的城堡防御工事的哥特式部分。没有人清楚它的具体建造时间,但有一幅关于抗击侵略主题的全景画在1648年被移到了这里,所以通常认为这个建筑物的时间在1610左右。这里所展示的是仿制品。”
“实物在哪里?”
“捷克。”
突然有一种“等一切都结束后好想去那里旅游”的感觉。
“客人一看到这个可能会有些惊讶吧。因为经过几百年的发展,镜子迷宫已经被更新换代过很多次了。也不再具有这个时代的古典美了。”
看见我有些茫然的样子,解说员看上去有些失落。不过只是因为这种建筑风格勾起了我在公爵家的一些回忆。
啊~好像和艾薇雅一起来啊。我和她,还没有在现实世界中约会过。不过要让她离开基地,“我成为继承人”和“她成为正式的基地战斗人员”这两个条件必须达到一个。我试图摆脱自己的思绪、努力跟上解说员的步伐。
“镜子迷宫后来在贵族这一阶层中形成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只要是有钱的爵爷们、都希望能在自家的后院建上一个。它不仅是一个娱乐场所、更是承担了冥想、聚会等功能的综合性场所。在镜子迷宫进入了上层社会之后,就有一批人开始规范和改进这种建筑风格了。”
他的声音有些愤愤不平,仿佛是这种统一使得镜子迷宫的多样性缺失了。
“最早被规范下来的是迷宫里房间的形状及大小。1700年代以后我们见到的镜子迷宫都是正方形的了。整体是一个大正方形,中间被镜子分割的空间是平方数个小正方形。因为在当时尚不具备制造出大块玻璃的技术,为了防止有些人在迷宫中通过攀爬的方式投机取巧,迷宫的上方被要求封住,各种各样的装饰部分也逐渐消失了。同时,迷宫内空旷的走廊也被认为是浪费空间和不成体统的,只有镜子、玻璃、通道和实木幕墙四种结构能够在迷宫内被使用。
“在18世纪初,镜子迷宫被当时同样在上层社会风靡的魔术师看上、运用进了魔术里,他们看重的是镜子迷宫的隐蔽和便利性。在魔术师的镜子迷宫中,镜子、实木幕墙都是固定的,只有玻璃幕墙可以被调换。所以魔术师的任务就是从镜子中找到找到可以被调换的玻璃,然后在规定的时间内找到迷宫所有的出口。相比于普通的切割棺材、水下解锁,他们可以从镜子迷宫上方的毛玻璃窥视里面魔术师的一举一动,却又不用担心任何危及生命的情况会发生,特别是这种居高临下如同窥视小白鼠在试验箱里乱窜的满足感,是其他任何游戏都无法比拟的。”
看来无论是哪个时代、这种扭曲的心情都是会有的呢。不过至此,我还有一个疑惑没有得到解答。看见如此热情的他,我就直接问出来了。
“据我所知,没有可以营造黑暗环境的镜子迷宫哦。光线的各种折射,才是镜子迷宫的意义所在。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镜子不就没有意义了么?那样的话直接用木板建造迷宫就好了。虽然中世纪的镜子并不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但也没有便宜到木头那样随意砍伐的程度。”
这一点的话应该是她记错了吧...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有什么很放心的感觉。十天从后天就要开始了,而我明天的安排已经决定好了。我在向热心的解说员道谢后、又买了一些小纪念品,就乘坐基地的专机火速赶了回去。
第三章:十天
第一天
第一场试炼的地点在二号的科研中心。
今天早上,二号对于这场试炼的要求就传到了我耳中,不出所料:徒手,不许使用任何基地设备。既然如此,手上的白色长箱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虽然他的科研中心位于某个基地分部,但是因为开设了外部入口,还是被认定为了外部建筑。就是说艾薇雅依然不能陪同,而据我所知除了我为了她在科研基地外增加了基地高安全级别的入口,其它的科研中心都没有。除了一再向她保证这十天内我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外,我也知道她内心的失落我是没有办法弥补的。在她和我回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不再是那个她度过生命最初时光的那个世界了,她的过去永远地留在了那里、留在了那座城堡里。
在回来以后,我就发现她变得温和了许多。原来还会耍耍小性子的她现在完全变成了比我见到她时还要安静的女孩子。而这其中的缘由其实是不难想象的。所以当我十分遗憾、却又不得不在昨天晚上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即使不用看她被枕头遮住的脸、只要听见她一如既往强压着的温柔声音,就可以知道她内心的痛楚和难受了。
所以,当第二天早上她依旧坐在沙发上相同的位置发着呆时,我叫住了她。
“等会儿我有东西给你。”
她诧异的眼神没能掩饰住内心的兴奋,不过我还是让这个秘密保留到了我临走前的这一刻。
“艾薇雅!”
我朝站在天台飞机前的她喊了一声。即使是这个时候,她的手上依然拿着平板。不过不像我的那种拥有多种中控功能、而是学习用只装有资料库数据的权限受限型平板。她看见我就立即把手背到了身后,显得很不好意思。
“怎么了?努力学习是好事呀!”
“哎呀绫君别说了...在这个时间点真的是......”
“不是挺好的么?又不是麻烦你来送我的。”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来的...”
我解开了箱子上的安全栓。因为这并不是军用级别的物品,本来让她来打开也是可以的。不过第一次的话还是不要让她困扰感觉会比较好。仪器开始变形,发出了轻微的咝咝声。纯白色的陶瓷外壳慢慢地变成了座位的形状。
“绫君,这个是?”
“轻语的简化版,给你做的。不过我移除了所有的基地保密技术。任何一个基地授权的地方它都能带你去。”
其实关于要不要把它拿出来给艾薇雅,我思考了很久。因为“制造出给非基地战斗人员也能使用的轻语”这一目标并不是仅仅移除掉武器设备就行了。从使用的能量来源、表面材料、以及到虚化和反重力悬浮装置,这都是基地超越人类科技数百年沉淀下来的创造,都被打上了“基地保密”的烙印。所以,这台载具的一切都必须是从头设计的。耐温陶瓷和冲压发动机的组合尽管有些老套、不过稳定性还是值得期待的。防风能量场应该是这台设备上含量最高的设备了。因为耗电巨大,这台设备并不能在高速下运行太久。但艾薇雅没有在意这些,像抱孩子一样紧紧地把它搂在了怀里。
“太好了呢,不会嘟嘟地叫了。是个乖孩子。”
“嗯。这段时间真是抱歉了。”
“诶?!绫君为什么要道歉?”
“这个嘛...”我搔了搔脸颊,因为当事人都不自觉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再继续这个话题让我十分难为情,
“那、那个,来了之后感觉你一直都不怎么开心...所以就......”
“哈哈,其实是绫君自己心里有愧吧?”
“不要说出来啊!!!”
嘛,这确实是真的理由。因为来到这里的自己总是忙于各种各样的事情,在之前也没有任何和女孩子交往的经历而疏忽了她。
“呐,十绫曾经说过,这是对你人生很重要的一个阶段对吧?”
“是的...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其实觉得自己很幸运哦?”
“诶...”
“因为在我刚刚到那个陌生的世界时,我在不认识的沙地里醒来、被姐姐带去了到公爵家,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的那种无助感。只要看见了陌生的环境就无法抑制住想要哭的冲动。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是当时没有穿过那扇时空门就好了。我只是希望当时能有一个人陪在我的身边。
“所以在绫君遇到困难的时候我能在这里和你一起面对,真是太好了。我知道自己笨手笨脚的什么忙的帮不上…但我会好好学习格斗术和科研知识的!”
她的话语就像是铁道旁樱花树上落下的花瓣,缓缓地落在了我的心里。同时也刺痛了一直忽略了她的我。
“真是的…这个世界、怎么搞的嘛。为什么在哪里我和绫君都有距离呢…...”
艾薇雅露出了失落的表情,但她很快又笑了出来,用饶有兴趣的眼神注视着我。虽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即使她不说我也能感受得到,在这里我们相处的时间、比在公爵家更少了。在这里尽管没有了阶级的差距,我们之间的距离却更远了。成为继承人之后,我只会比现在更忙。群体生活总会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人和人之间融洽美好的关系可以一直维持下去。但实际上这个社会却在将每个人变得越来越孤独。阻挡在我和她之间的那层间隔虽然是透明的,却很坚固。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打破。
“如果有时间的话,第十天的话来基地总部吧。欣雨会在那里对我进行最后的测试,然后就一切都结束了。”
欣雨说过,他对我的试炼就会在十号之后、在基地总部进行,因为他要用到那里的某样仪器。这个消息虽然让我不寒而栗,但早日能见到艾薇雅还是十分欣喜。
“我一定会去的!还有,谢谢你、绫君,我很高兴。”
二号的科研中心位于一处山林之中。形状有点像小金字塔,平时借助光学伪装来隐藏自己。比我要小不少,也有可能是傍地下的基地分部而建的缘故,大部分的设施都位于地下。据我所知,纯能量设备的开发除了武器类的需要大规模场地外,大部分只需要计算机的演算就可以了。这个世界的二号直到现在只开发出了固定式、需要消耗大量能量才能架设的时空门,算是技术含量较低的一种。走进了大门,就来到了格斗场地之前的走廊。说是走廊,其实这里的空间大小和战斗室内完全是一模一样的。一号和二号就站在门口旁的控制台前。
在这个世界,我只见过二号几次。他在我眼中也不是那个原来世界里的可憎人物。只是那种张扬而又霸道的性格确实和我相性不合。这种对相同对象不同的对待方式还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过来的。他什么话都没有对我说,只是把规则投射到了场地入口前的墙壁上。
不准携带任何设备。
在一个小时内走出迷宫,不然则算失败。
墙壁样式都一模一样,但是分为墙壁、时空门、可穿过的门框三种。掉入时空门算直接失败。
然后就没了。这种该如何区分的问题我也不止一次问过欣雨,他的回答是:
最先判断能否通过普通人的知识解决,不行的话就利用人造人身体敏锐的感官,再不行的话就需要从过去的记忆中查找有用讯息了。
凡是没有说明区分方法的,就一定能够以你现在的知识以及身体能力区分出来。
具体如何做还是要完全靠自己了。
饼干有硬有软,土豆有光滑和发芽、青椒有红色和绿色,不过时空门能有什么区别呢?因为这是二号的研究领域,除了在原来的世界里那几次并不愉快的体验,没有任何机会去寻找答案。不过既然欣雨已经通过了一次,就说明一定有办法能做到的。
“准备好了么?”
我卸下了身上的手表和 ODMD 后,二号冷冷地说道。
“嗯。”
他按下了一个按钮,房间内的墙壁将我和他们分割开来,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里面,是让人发疯的绚烂。
无数个旋涡在我的面前旋转着,散发着淡淡的蓝紫色光芒,它们有大有小、有快有慢、左旋右旋,仿佛从生命的开始一直衍生到了宇宙的尽头。所有的墙壁都是这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图形天花板也完全用镜面封住了,只有地面是正常的。我是知道出口方向的,它应该正好位于入口的前方,我只要在里面不迷失方向就能走到。于是,我保持着我进来时面朝的方向,即使是转弯的时候也不改变,只是横着、或者倒退行进。在这里是无法看见时间的,但每过十五分钟,剩余时间都会以量子讯号的方式直接传输到我的大脑,这样是为了防止我借助声音来判断方位。一开始,我只是沿着既定的方向走,不能走的时候就左右移动、或者稍微往后迂回一点,在最开始的时候这种方法还是挺有效的。但是,根据对房间大小的掌握,在走到了大概三分之一的位子时,再也没有路可以通过了。在我面前的只有左中右三个旋涡。
门前的走廊无论是长度、到左右两侧的距离,都一模一样,至少目测上完全看不出差别。
这该怎么办?我最先排除了一个个进去试的想法。我不想同样的悲剧再发生第二次了。我又试着去观测不同时空门之间的亮度差别,却什么也没能看出来。完全是一模一样的颜色、速度旋转着的旋涡,同时还有着相同的体积。这下我真的没辙了。和欣雨有着相同的人造身体,照理来说他能想到的方法我也应该都用过了,到底问题会出在哪呢?
我焦急不安地在三座门面前徘徊着,脚下因为十分用力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嗒嗒、啼嗒、嗒嗒……
来回不断地走动中,我终于发现了问题:当我在不同的门前发出声音的时候,传来的回声是不一样的。两侧的声音听上去要比较沉闷,好像旋涡在那里只是一个摆设、声音无法穿透;但是中间的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在漩涡后面是存在空间的。我又重复了几次,在确定判断无误后、穿过了中间的那扇旋涡。后面果然出现了令人放心的长廊。
“呼……”
松了一口气的我回头望去,可以通过的旋涡从背面看过去也是一样的,只是它的旋转方向相反而已。
“正确选项就在中间什么的…感觉也太普通了一点吧……”
让我突然有了“如果接下来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就选中间吧”这样大胆又可怕的想法。不过让我有些疑惑的是,通过刚才的声音来判断、刚刚两侧的应该只是实心的墙体而已,二号为什么没有使用时空门呢?欣雨并没有禁止他这么做,我也觉得他不会放弃再一次将我投入时空门的想法,更大的问题可能就在后面,而我只是没注意到罢了。
旋涡的另一边是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除了我出来的方向有微弱的光亮之外,四周是黑乎乎的一片。在我出来之后不久,那唯一的光亮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黑暗。
难道时空门也有完全不发光的款式了么...我有些忐忑不安地在黑暗中行进着,我知道,穿越时空门并不会有额外的阻力,就像正常地在空气中行走一样。再加上耗能并不是特别大,我是没有办法通过能量直接感知出来的。这下又是一个棘手的难题:之后的路程我只能穿过平坦的地面,如果出现了类似门框的东西,我是无法判断陷阱与否的。唯一的安慰是,即使是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我也可以靠摸索在脑中勾画出一张地图来。有趣的是,还是普通人的时候我也能这么做;只不过不断遗忘的破碎信息让我无法将它们综合成有用的情报,但现在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最终,我在摸索了全部的路线之后,依然有三个地方是我不愿涉足的。只不过这一次,这三个带有门框的入口不再是在一列上排成一排,从空间上判断,它们应该是一个房间四面的其中三面。这个房间刚好是一个正方形的格子大小,但只有其中一扇门能通向这个空间。
我试了试在第一处时用的声音法,但无论在哪个门框前拍手、反射回来的声波听上去都是一样的。试着将手伸过也没有任何不一样的感觉。在这样完全安静又独自一人的空间里我感到很焦躁。我甚至想通过手深入门框去触摸本应该出现在另一侧的其它门框,但三个门框把手伸进去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向边角处探去的手指都能出门到那向内倾斜的精细纹路,迷宫内无论是镜子边框、门框还是实心的墙体,边缘都是这样的结构。再往内侧,我的手就碰不到任何东西了。这仿佛是一个暗示,即所有的三个边框都是可以通过的结构。这算是一种暗示么?不过我并没有以身试法的勇气。因为这个正方形的空间外是有隔断的,我没有办法用手合抱的方式却确认时空门是否存在。
要是有光就好了......虽然我知道光线并不能帮我解决什么问题,如果真的是什么我不了解的新技术,能量反应就是我的极限了,肉眼的观察是没有意义的。
但即便如此我也......就像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即使已经被告知了前方是空无一物,他依然会心生忌惮。这就像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无法去除的。火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吧,我伸出了手,想要“打”个火。
但不管过去多久,我还是看不清任何东西。能量已经释放了、手里的火球应该正在燃烧才对,但我就是无法看见。只有当我将身体的其它部分靠近手心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热气。
应该不是瞎了吧…?不可能啊、到底是哪个环节?
我不敢直接将火球凑到面前,只是将脸慢慢地贴上去,在热量达到我所能忍受的最大值时,我能感受到轻微的亮光以及被称为“火焰”的等离子体本身的扰动。我才松了一口气。现在我确信:空气中应该被释放了一种微小的颗粒。它们质量很轻、体积较大,可以遮挡光线、却不会影响正常呼吸。
如何才能去除这种烦人的东西呢?火焰的灼烧下,我并没有闻到任何烧焦的味道。这种东西应该是不可燃的。它应该也是我通过正常门径前必须要消除的障碍。我试着将空气看为一个整体、用标准能量直接驱动它们,但是这也失败了:即使是我感觉都快要窒息了,眼前的黑雾依然没有消失一星半点。
这个时候,恼人的时间提示出现了:还剩下半个小时!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我还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关卡等着我,这种障眼法一样的东西我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能看见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我试过了几种可能有用的元素形式,最全部宣告失败后,我只能使出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了:我要逆向虚化让这些黑障都消失。
我从眼睛周围的颗粒开始,在扑捉到了微小的物质后,使用能量强行将其转化为标准能量,虽然这个过程实际上是我自己在消耗,但是我确实能模糊地看见手中摇曳的火球了。逐渐的,我能看见两侧和头顶的镜面、脚底下纯白的的基地特有复合材料地面。不用我手上的火、在黑雾完全消散之后,之前穿过的时空门的光通过镜面反射到了过来,将我周围的一切都照亮了。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三面围绕的方尖碑结构。门框虽然是竖直的,但是内部的能量却是向内侧倾斜。当然,这是我站在右侧的入口看到的景象、正前方也是一样的,这很明显是能量传送场的特征。
但是左侧的入口就不一样了。并没有扰动的能量,只是一个简洁的箭头表示在地面上,提示我在此左转。如此明显的提示尽管有些引人生疑,但我最终还是遵照了指示。外部并没有想起任何试炼失败的警报声,我成功地通过了第二关。
再往前走,我又回到了令人熟悉的镜子迷宫中。在通过了完全黑暗的第二关后,这种光影的交融也显得不那么明亮、反而和基地充满科技感的环境融入了一体,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自己的设计要是也能给人这样的感觉就好了...
走到这里,迷宫并没有较之前发生什么变化。甚至在通过一些拐角的时候,都和记忆中之前构建出的地图一致。但我对我的位置还是有个大概印象的。现在我应该就要到房间的底部了。没有想象中相同的三道门,反复确认后,通往前方的只是一条死胡同。并不是无路可走,但是有一个障碍物挡在了我的面前。
它占据了整个路口,从形态上判断应该是一个横截面为正方形的长方体。可以移动但是长度似乎有些惊人,我并不能通过把它一直向前推达到继续前进的目的。材料组成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它的密度要大于正常的物质,很难在一定时间内通过虚化进行消除。这个看上去似乎就是我的终极谜题了,不管怎么说我决定先向里推一推,看能否发现什么。我将长方体尽量上移,减少和地面的摩擦力。即便如此,推动它的过程也像螳臂当车般艰难。我只能先在墙上做一个标识、推动后再做一个的这种方式来判断它真的被我推动了。
不久,边框就出现在了墙壁的侧面。一定要是可以通过的通道啊,我在心底祈祷着。此时我已经是汗如雨下,我想推到一个刚好能够钻过门框的宽度就停下来。但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出来的是一道时空门,或者说不管它到底是什么,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是能够贸然穿越的蓝色漩涡。我泄了气,望了望另一侧的墙体,上面却空空如也。我只能抱着“也许后面才是真正的通道”这样的想法继续向前推。
整个门框刚刚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就只剩下五分钟不到了。因为时间原因我不得不停下。我在脑海中苦苦搜寻着:整个迷宫除了这一处再也没有其他出口了。我对方向的判断应该没有问题。应该有出口的方向上,只有时空门那可怕的光芒闪烁着。
不、这一定是陷阱!肯定有其它通道的!我就像古时候刚刚被关进牢里的建筑师,在地上、天花板甚至是那一大块障碍物上寻找着机关存在的痕迹。很可惜,这里并不是我建造的,我也什么都没能发现。虽然这里只有一个漩涡,但是望着它,我却觉得比我刚进来时发疯得更厉害。我不是完全没有一点认为时空门就是出口的想法,但是在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和回到原本世界时的惨状,让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把通过它当作是一个可行方案。如果我还是拥有普通身体的普通人,我一定会对“真正的出口一定还在周围某处”的想法深信不疑。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从近一个小时到现在的时间里,迷宫的每一个角落、漩涡旋转时的每一个细节我都清晰地记得。之前行进的时候,我还专门探索过了位于角落和侧面那些不太有可能有出口的地方,只是为了将它们在我脑中的地图“点亮”。所以我现在十分清楚:这个时空门是最后、也是唯一一处有可能隐藏着出口的地方了。
其实我可以回头的。选择放弃之后,离开基地、让欣雨消除自己和艾薇雅的记忆、我们还可以享受很长一段时间拥有彼此的时光;或者我也可以成为一名科研人员,只不过那样的话...想要和她在一起就有些困难了。但是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成为继承人,不知道才是多久之前的愿望,此刻却已经变得无比强烈。我想要改变这个岌岌可危的世界,我想要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创造更多美好。除此之外,任何的后补选项都只会留下后悔。
我一直等待了最后一分钟,才缓缓地站起身。漩涡的流动从来都没有变化过。它就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连接着过去、连通了未来。此刻的它又会连接着一个怎样的世界呢?在那个世界里还会有她么?
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又获得了所有勇气般,我迈了进去。
在充斥着希望和痛苦的门里,我看到了奇异的景象。
……
铃铃铃……
下课铃声响了。老师丢掉了正在板书的粉笔,遗憾地做了一个手势,所有的人都兴高采烈地向外冲去。
在这群人之中,只有一个小男孩愁眉不展。他不像他的同学们,把桌上的所有东西都像丢进书包这个垃圾桶般扫了进去。他一本一本把它们合上,有些爱怜地抚平皱角,再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的最内侧。尽管他已经如此呵护了、他的课本却大多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他面无表情地做完这一切,把已经没有了盖子和挎绳的水杯放进了书包侧面的网格袋子。像一个老爷爷一般蹒跚地走出了教室。
他有着一头和二号一样的茂密金发。
看似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一伙人已经在储物柜后面等待多时了。
“萨姆,今天很听话嘛!”
“好了,快把身上的钱交出来吧。皮特他亲眼看见了,今早你妈拿给你的。”
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小男孩一开始还努力保持着坚毅的神情、一言不发。但是在听到了“妈妈拿给他的钱”之后,就再也忍耐不了了。他没有选择逃跑或者是反抗,只是紧紧地抱住书包、苦苦哀求着:
“这是我买药的钱…求求你们……”
但是并没有人听他的。雨点般的拳头向他砸来,他们走后,给他留下的就只有空空如也的书包和散落满地的残破书页。
……
“我小时候总是幻想着,能有一扇直接从教室通向家里的时空门。这样我就能避开他们了。”
二号的手抚摸着时空门的启动装置,一号就站在他的身后。在试炼开始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在基地的舞台上他们已经落幕。
“即使那里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了……”
试炼最后一环的那扇时空门已经启动。看着浮现出来的蓝色光圈,二号蹲在了门前,不停地颤抖着,他的袖子已经沾湿了。一号走到了他的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请不要难过,你不是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么?我不是人,我不能够理解人的某些情感。但是,你不是已经做到了你一直想要达到的事情么?如果以后还想要从事传送方面的开发工作,等六号成为了继承人去找他不就好了?”
“那个冷血动物!”
“他不是这样的人。”一号没有反驳,只是坚定地说道。他的声音仿佛轻声细语,却掷地有声。
“如果六号的试炼成功了,我就会向他提出申请。我会继续下去的,一直到我犯下错误、被迫离开这个岗位为止。”
虽然还是不愿让搭档看到自己的脸,但是二号终于哭出声来。一号轻轻地拍了拍他:
“你呢?”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看到这一切的。只是当我冲进时空门、视线都是一片空白的时候,这一暮暮的场景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它们也并不是正在发生的一切,而是残留在时空门之内、一些以标准能量形式存在的记忆碎片。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神奇的现象,毫无疑问,我知道这就是发生在年轻的二号身上的事情。
随着科学的发展,人类的隐私会一点点地被剥夺。但是,他们思考的却只是如何隐藏自己的秘密,而不是选择坦诚相待。二号肯定也不希望我看到这一幕的。可他在架设这个时空门的时候,周围波动的能量场将他无意间暴露的感情复制了下来。
怎么办呢…出去的话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会比较好吧……他在我眼中都是一个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但是这一幕却让我之前的想法动摇了。
对于我来说,一个为了不得已的苦衷而去作恶的人,实在是无法将他视为坏人。
事实证明,我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这只是一道单纯的空间传送门。我并没有穿梭到另外一个世界,只是来到了墙体的另一侧,面前虽然还有一段距离的迷宫,但已经没有任何障碍了。最终,在还有一分多钟的时候,我走出了迷宫,完成了第一个试炼。
出口处只有一号一个人,他还是拿着平板和稿纸、十分严谨的样子。即使是当我走到了他的面前,也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恭喜”。
“二号呢?”
我随口问道。一号露出了稍显诧异的眼神。
“他有些情绪低落,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愿意见到你吧。”
还真是实诚的人造人。正当我在思考关于以后的事情时,
“我向基地提出正式申请,在继承人的选举结束后请允许我继续从事量子传送的研究工作。”
“如果我是继承人的话,没问题。”
一号是这一领域的佼佼者,人造人的自律和专注也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
“我也希望能够在竞选结束后,继续和二号竞选者、萨姆·尚公事。”
“这只是你的愿望,还是说二号也希望能和你共事呢?”
“我认为这也是他的愿望。”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他将我投入了异世界(他还没有得逞),他和我也没有真正互相了解过。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大可以现在就以危害其它候选者的名义拒绝他。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他的愿望,我不能假装自己不知道。
在科研榜上,一号&二号组合是除我之外的第二名。对科技有着狂热的我也不愿意因为过去的事情将他拒之门外。
“好的,在我成为继承人的时候再来提出正式的申请吧!”
我走了出去。我期待着,在那一天的再见。
第二天
今天,我的对手是三号。
试炼的内容也是在很早就传达给了我:战斗室决斗。禁止使用除转换手套之外的一切设备,冷兵器也不行。格斗术的使用限制为九级。
也就是说,她的格斗术也是九级么……因为我想起来,夜的格斗术最高也是达到了九级。基地的女性人造人似乎都卡在了这个等级。我还没有深入了解过男性人造人、不知道这一现象究竟是体质还是思想所限。禁止除了转换手套的一切设备……她可能是在知道了我对手套的后续研究后,决定以此来一决胜负。
不过,我很快又陷入了苦恼之中。如果我被准许使用转换手套、再加上能够在大脑中存储的额外能量,对她是有压倒性优势的。在荒蛮的时代,战争靠的是出其不意的计谋;但是当一切能够被使用的手段都被摸清之后,胜利就完全看的是哪一方占有更多的资源了。转换手套的优势在于转换速率快、缺点是续航短;我虽然不能迅速地转换出自己想要的元素,但是却可以在大脑内存储应付一场战斗的能量。这项脑部的改造技术被开发出来之后,情感也是能在极限情况下被转化为标准能量的。她手中的转换手套,肯定不是最早交到我手里的那副了。一方面,我想要和她公平地进行决斗。另一方面,我也想比较出到底是哪一边的技术要更加娴熟。
最后,我决定将脑部的能量维持在转换手套的一次充能范围内,徒手进行试炼。
照理来说,场地是不受限制的。任何一处基地设施的战斗室都可以。她给出的地点却出乎意料:它位于地球另一侧,是一个靠近大学城的基地分部。它的旁边就是世界上文科和工科最有名的两所大学。不过有了传送设备,距离是不存在问题的。我悠闲地吃完了早饭、和艾薇雅她们道别后,提前半个小时穿过时空门来到了这里。
在战斗室的门口,我第一次见到了三号的真容。在试炼开始前的半个小时我就到了这里,她则是开始前的五分钟才到的。她的身材和夜接近,都是比较娇柔、瘦小的类型,但是面部却有很大区别。如果说夜是一个不怎么表露情感的人被“装”进了不怎么擅长作出表情的身体里,三号就是硬生生被放进表情丰富的身体的另一个夜。身体和情感上的不协调,让我见到她的时候甚至都让我有点想笑。
“这么不守时的人,可成为不了继承人呢。”
在夜和三号留学的国家,听说无论早到还是晚到都是会让人讨厌的行为。试炼这样的事情我可不敢怠慢,晚了的话会错过,但早到总是没有坏处的。不过,她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半个小时前就到了这一点我不得而知。
简单地运动之后,我们就一起进入了战斗室。
“确定不用转换手套?”在战斗室的门关上以后,她最后问了我一遍。我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嗯,这就是我开发出的、可以与转换手套相抗衡的技术。”
这种想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在入侵发生之后,我就和转换手套有多次接触。它不仅多次让我化险为夷,也让我深刻地意识到手无寸铁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所以。尽管它一直是我的好伙伴、是我的第三只手,但我却一直想要把它改造得更强大,有需要的时候就能够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随心所欲地使用。现在,我做到了。虽然不能说它就是转换手套未来的发展方面,但却是一次有益的尝试。究竟是哪种技术要更胜一筹呢?就让我在这里寻找答案吧。
从三号的身形来判断,我想她应该不会选择近身战斗。所以从一开始,我就非常在意她会使用何种元素。元素之间有相互克制的法则。我只有弄明白了这一点,才比较容易抵挡她的攻击。
但她只是蜻蜓点水般向后退去,消失在了一片雾气之中。她应该是想用雾气来遮挡我的视线。从一开始也是十分谨慎。
是水么?
我开始生成火元素。在火球慢慢变大、逐渐稳定下来后,我试图使用高温来快速蒸发空气中的水。但这个方法并不见效。被火球照亮的地方不但没有变得清楚、反而更加浓密了。气流的扰动也在此刻变大、空气摩擦、被压缩的尖锐呼啸声疾风一般向我扫来,不过那是什么,这个位置和速度几乎无法避开;我只能将已经生成的火焰在面前竖起,期待它能为我抵挡一些伤害。
但我并没能达到预想之中的效果。气流的强大超乎我的想象,吹散了火焰之后直接将我刮到空中。身后的气流也在同一时间向前推了上来。我就这样在天空中不知道被几股气流吹起后又立即砸下去,浑身都湿透了。最后在就要在地上摔成一滩肉酱的时候才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利用生成的水元素把自己包裹了起来,虽然同样是砸在了地上,但是身体没有受到太大伤害。三号对气流的把控让我吃惊,她在将我吹到天上的时候还能用制造出小股气流向我攻击。我现在确信她使用的是水,但是火却并不是一种有效的反制手段。迅速汽化的水蒸气释放出的热量只会伤害到附近的自己。她的气流密度比我的液态水要小,很轻松就能穿透我的水层,而控制气流我目前还无法做到。看来她也是做了不少功课的。
只是,被控制在这雾气环绕的空间里,我没有办法察觉到她的位置,只能消极地防御着她的攻击。来袭的气流并不是非常危险,但是直接命中的话也应该能穿透我的身体了。因为水比火要好控制一些,所以每次我都是在感知到气流的流动后再在相应方向生成厚厚的水层。通常来讲,气流的速度之快应该是无法每次都被准确预测到的,它的最大威力也不止如此。目前这种情况应该是在超远距离的制造和发射。她应该是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
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限制了格斗术等级,她就不应该害怕和我近战才对。这时,又一柱气流命中了我的水盾,炽热的蒸汽几乎就要把盾贯穿了。这时我防御到现在以来最强力的一次攻击。
她靠近了。
随着防御的次数增多,我也愈发熟练了。水盾的表面积越来越小、但是却越变越厚,只有这样才能防御住她一次比一次要强的攻击。我现在也能逐渐地预测出她的方位。距离不容易判断,但我知道她已经越靠越近了。
这就是想要成为继承人的你的实力么?只有这种水平的话还是算了吧。
量子频道的讯息。她并没有发出声音,这也是为了不暴露位置所做的考虑。我又格挡了几次,气流的力量越来越大。周围的空气扰动也越来越强烈,忽暗忽亮的光线也让我意识到她就在附近。
终于,一个比较清晰地黑影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是三号可能还没有注意到,隔着雾气,我甚至能察觉到她抬手的动作。
不要小瞧人啊!
一边用水盾挡在面前,一边将火球向前方甩去。火被弹开了。不过这一次,三号终于暴露了她的位置。她是用水把我的火挡开的。这样元素之间的高速转换是我未曾料到的。
因为手中还有多余的火元素正在生成,我将其压缩在掌心里,拉伸成一条火龙,向三号凶猛地甩了过去。火球的作用是在直线距离上造成范围伤害,火龙则是能够不断变换轨道与进攻方向,在一点上造成重击。三号也很聪明,她直接在身体周围生成了我无法穿透的冰柱,在我尝试性的攻击中,水雾又再次弥漫了整间战斗室。
这样下去,总觉得会没完没了……
虽然我在能量的存储量上面是占优的,但这几次对决下来、我并没有过多地消耗她,反而是因为高度紧张而搞得自己筋疲力尽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要赶紧想个对策。在我所熟悉的元素类型中,有一种是能够造成大规模范围伤害的。但是用这种元素,要在一瞬间耗费巨大的能量;而如果知道了它的特性,要防御起来也非常容易。所以我决定不先手使用它,要等待对方发起攻击的一个时机。
怎么不攻击了?难道就已经耗尽了能量么?
如果我说是的呢?
那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炽热的火龙向我飞来,是我刚刚使用过的招式。三号对于不同元素的了解,确实比我要深得多。不同形态的元素生成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实在不会也只能通过机器模拟一遍遍地找灵感,然后再尝试在脑海中重现出来。刚刚的火龙,我在异世界用来过对付拉帕斯的机器人。三号要么是早就知道这一招,要么是在刚才的一瞬间就解读出了其构造。
她现在所使用的转换手套,已经不是我在几个月前使用过的那副了。无论是解析构造的能力,还是在不同元素间进行转换的能力,都不再是一个等级。对付自己刚刚才放出过的火龙,我没能做得很好。冰柱有几处被完全贯穿,我是靠着人造身体的强大素质才躲了过去。
浓浓的烟雾散开了,三号就站在远处的正前方,她手中不同的元素闪烁着、变幻着。
“让我们结束这场闹剧吧。”
毫无情面的,三号一上来就是火球和冰锥的组合攻击。我并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抵御方法,再加上人脑的思考是不可能快过转换手套中微型计算机的。只能靠移动来回避她的攻击。
“没有了手套的继承人,看上去有些狼狈呢!”
“啰嗦!”
火球袭来,我用水浇灭了。
“切!”她的冰锥也被我高速流动的水流给冲散了。但是当我看见她的手上出现了一道电光时,我马上将水流运离了自己的身体。下坠中的水球被强大的电辐射直接击中,就像炸弹从中间爆裂,水花飞溅。
“这还真是过火呢…”
只可惜,我和她的战斗服都是防水的。即使湿透了也看不出任何的区别来。
竟然敢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释放电能…真是够夸张的,不过,也给与了我一些意外的灵感。电的运用虽然在很多时候都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操控起来却非常困难。她刚刚应该是想通过水让电能麻痹我的身体,但在我将水脱手以后就失去了机会、却又无法控制住已经被生成的强大电能,只好像原计划的一样将其注入了水球之中。
那样强大的电量…即使在水中被稀释后,所释放出来的部分也应该不止能制服我。换句话说,只要有百分之一的电量,都足以将我的身体变成一具焦炭了。挑战的过程中是不能够置人于死地的。但是在充斥着各种新式科技的基地,这条规则的定义也被拓宽了很多。
无论是我还有三号,此时即使身体消失也是不会死的。因为我们都经过了身体的更换,神经网络中都保存着足够的能量使得我们即使是在身体损坏的情况下、被称作灵魂的东西也不会消失,只要收集起来再放进一具新的躯体就好了。只是明白了这一点,我的战斗思路就广阔了很多。因为规定中提到禁止近战,潜意识中我一直想避免对她的身体造成直接伤害。能够操纵元素的类型…其实也不需要太多。只要是一种元素的形态变化,就足以防御大多数的攻击了。
“怎么了、突然露出让人生厌的笑容。”
“只是想确认下,光是失去了身体、你也不至于死去吧?”
“那是当然,不过你有能力做到么?”
这一次,是和她最初的战术相似、强大的气流攻击。但水流的比重要比空气大得多,我很轻松地就接了下来。高速流动的水层环绕在我的周围,形成了一道不可突破的屏障。
“不长教训!”三号的电光比上一次还快,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但即使是最内层的水都沸腾了,她还是没有见到里面的那个人影倒下去。
“怎么会…”
“这是回敬你的!”
水层就像幕布一般“唰”地落了下来,三号还没能看清那中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光就覆盖了整个房间。
一切都结束之后,房间里只有我一人了。
在发现水流可以为我挡下大部分攻击之后,我就一直在用它为自己争取时间。她突然释放出如此强大的电能时我就在思考了:身体的损坏可能算不上是犯规。而电以其极高的速度和范围攻击的强大特性,被认为是制服对方的最好手段。
只是,将电能控制在只是将人击倒而不是完全失去身体机能这一点上。只有拥有转换手套的三号能做到。我还无法将电的释放能级区分到如此细致。小股的电能能够迅速生成,但要覆盖整个房间的巨大范围,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我也算是突破了自己的极限一次吧:在释放最后将三号化作一缕青烟的电光时,我同时操纵者两种元素。虽说是两种,却并不是表面上所看到的水和电,而是风和电。
水的弊端在于,它是一种具有传导性的元素,电或者是具有热能形式的攻击都可能伤害到水元素的使用者。而如果不借助手套,我现在还无法做到隔空操纵。也就是说,如果我选择用水元素来防御电击,最先倒地的必定是我。所以在气流的攻击结束后,我已经不再控制生成出来的水了。
我围绕着水的形状生成了气墙,将水的形状和流动都保持住了;同一时刻又将尽力放在了电元素的生成上。那个过程真的是很痛苦,同时生成不同的元素让我感觉大脑都快要裂开了;而最内层即将蒸发的水则快把我蒸熟了。我干得还算不错,三号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她的身体就在如同雷暴中心的高度电压下被汽化了。
等待的时间让我有些担心,一是普通人的常识一直在困扰着我,让我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把她杀死;二是这样有些投机取巧的办法、她会承认我是下一任的继承人么?
“呼…还真是暴躁呢~”
终于,战斗室的扩音器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这不由地让我松了口气。
“你的防御那么好,我只能想到这一招了。毁掉了你身体的这件事情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反正培养室里要多少有多少…不过,既然是你获胜了,我还是有几个问题要好好问一下你的。”
“请问吧!”其实除了那句“既然是你获胜了”,其他的话我都没怎么听进去。同时,为自己完全是一副胜者的姿态而感到有些小小的羞愧。
“既然是你的技术要更胜一筹,也就意味着你以后就会放弃转换手套相关的研究咯?”
“不是这样的,我希望这两个项目能同时保持下去。我的技术…太过于理想化了,再加上身体改造也费时费力,是不能够被大规模普及的。但是转换手套不一样…它能够配发给基地的战斗人员、会发挥重要作用的!”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的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转换手套至今还和我所开发的技术一样、是只有少数人能够使用、即使是在基地里也属于高端科技的发明,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一点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转换手套的发明者曾说过,她不希望这项技术被运用于任何置人于死地的目的。你的技术虽然是以转换手套为蓝本开发,但它是属于你的、我无法干涉。你若不答应这个条件,我是不能把转换手套的后续研究教给你的。”
“那…为什么当初要把转换手套交给我?”
其实我已经违背过这个初衷多次了。
“基地技术使用条款第一条,只要被认为是对基地有益,任何由基地或者是基地资助下开发出的技术都是能够被使用的。”
挑选继承人的候选者想必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吧。而在那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无论是多少件正常装备也比不上一副转换手套。
“但是你呢?你不愿意留在基地里继续开发么?”我单纯地以为,她的问题其实和一号别无二致。
“我已经研究得足够久了,”那个完全听不出衰老的少女声音说道,“这就是我得到的最优解。”
冒着黑烟的手套静静地躺在角落里,在刚刚的电击中,因为三号的身体已经消失,处于无主状态的转换手套自动进入了自毁模式。
思考了一番后,我回复了她:
“好的,我答应你。我会将转换手套以攻击以外的其他特性普及开来。迫不得已的时候,我只会使用自己的技术。”
“那我们就算是…达成共识了……”天花板上传来了主机负荷运行时的嗡嗡声,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本来以为第二场试炼到此就结束了,但是看来我们的聊天还会持续一会儿。
“这个地方,和转换手套是有很深渊源的。这旁边的大学城,就是转换手套最早被发明出来的地方。这里也是世界上第一例完全死亡发生的地方。”
“完全死亡?”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完全死亡是在脑死亡以上一个更深层次的定义。现代社会中,脑死亡被普遍认为是一个人生命的终结。但是在量子领域的研究逐步深入之后。脑死亡被发现只是生命形式的一个过程而已。当大脑无法再正常运转以后,思维模式就会脱离人的大脑。如果没有其它合适载体的话,它就会一直游离。尽管这是一个脆弱的量子网络,但以现代的科技水平,可以对它进行干涉的手段少之又少。当一个网络处于游离状态,旁边又有强大的量子扰动——比如说纯标准能量被直接释放时,量子网络就会和能量融为一体,自身的结构就会完全消失。这个被称为一个意识的完全死亡。”
量子频道中,我感觉到她似乎想把什么讯息传递给我,但是却很快就终止了。
“我的权限不够访问这次事故的文件,系统显示只有欣雨一人能够查看。因为相同的原因,我也没有办法将我所知道的告诉你。所以还是等你成为了继承人之后、直接去问他吧。”
“等等……如果它在游离的过程中一直没有被干扰,会发生什么?”
“网络会一直维持其原本的形状,直到一个新生儿降生并与之结合。网络会赋予这个新的生命一些关于过去的知识、或者是对于某些事情独有的直觉。即使没有网络的结合,大脑也是可以自己培养出一个新的网络。所以,尽管生老病死被认为是不可被推翻的法则,实际上生命的诞生十分频繁,却鲜有生命的消失。”
“当人的思维网络脱离了人体、是不是就会像一个旁观者一样一直注视着这个世界呢?就像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一样。”我想起了更换身体的时候,那种漂浮在房间上空的奇异景象。
“这个说法是没有错误的。但脱离了载体后的网络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因为在标准能量被发明之前,网络会脱离载体只有一个原因:载体已经无法再提供维持网络所需的能量了,所以脱离之后、网络几乎都是出于一种无法在节点间交换任何能量脉冲的状态。没有感官,但是周围还在活动的生物神经网络中能量的交换会在这些‘休眠’的量子网络中留下一些痕迹,这里面包含了人类五官所能提供的、也有只有通过量子频道才能感受到的讯息。但这种改变是有限的,即使看到了一切也记不住。现代人总是会为光怪陆离的梦境感到困惑、为突如其来的了鲁莽行为而苦恼,但其实这些事情早在人旧的量子网络进入新身体的时候就已经被决定了。”
“……那还真是悲伤啊……”
“什么?”
“如果一个女生喜欢一个男孩,鼓起勇气告白以后却发现男生并不喜欢她。而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你这一切其实在你的上上上辈子、甚至是宇宙还是一片混沌的时刻就已经被决定了,你不会觉得很悲伤么?”
“无法理解。虽然我没有过多的人类感情,但这种事情无非是概率论的一部分,神经网络相似度高的人成为恋人情侣,低的则变成对手仇敌。这是无法违背的真理。”
“好吧…”我知道我是没有办法说服她的。科技就是这样,它有让人幻想的美好一面,也有越是深入就越发恐惧的一面。不过我多么崇尚先进的技术和科技。这一刻我对她的话是完全不认可的、一点都不。每一个有了想要长相厮守对象的人听到这些的时候肯定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吧。我也不相信我和艾薇雅的相遇,可能是从那颗炸弹被投放到教学楼时就决定了的。
“不过,有时候确实会感到悲伤呢…”
“什么?!”我以为她终于想通了,惊喜地问道。
“可能在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决定了我永远只能独自从事研究吧。”
这一点,我听夜提到过。并不是每个进行研究的人造人都有搭档。因为基地的自动化和科技基础都很高,使得在现代的大学研究所里要多人合力才能完成的研究、基地里可能一个人造人和自动化的控制系统就能做到。所以,在基地进行研究的人造人中,合作的和单人的都占据了相当可观的数量。是否有搭档,不仅取决于研究的内容,也取决于人造人本身的意愿和他/她的相性,也就是和他人相处的能力。相性在人造人之间不会造成多大障碍,就像两个性格古怪的科学家在学术方面却一拍即合一样;但是人造人和人类相处时,相性就显得很重要了。像夜这种起到辅助作用、全力扶持继承者的类型,是需要通过专门测试的。转换手套的开发属于一种已经在某一方面走到了尽头、需要从其它地方获得灵感的工作。这样看来,一个能提供新点子的搭档是很有必要的。不过,即使是在参加竞选的时刻、三号都是独自一人。可能是没有通过相性测试、又和其他的人造人研究者合不太来吧。
这样想想…确实有些悲伤……不过,看她对转换手套的改进一直做得很好、也有自己坚持的地方,想必对这份工作还是有着热爱的。能够遇见心爱的人和找到愿意为之努力一生的事业,在我看来无论是哪一个都足够幸运了。
“好了,我没办法告诉你更多信息了。如果想知道的话,就在成为了继承人之后直接去问欣雨吧。四号的挑战虽然不会难到让人过不了、但也是会叫你筋疲力尽的。早点去准备吧。”
我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是”。声音消失了,估计是已经找到了新的身体、正在进入吧。她刚刚自信满满的样子稍微让我有些不爽。总感觉这六场试炼不是每个组单独策划的、而是他们集合在一起对付我。
第三天
今天算是回来的非常之晚了。
第一天的试炼有时限,第二天是因为在上午、又是如此激烈的战斗所以没有僵持太久。但是今天,直到晚上七点半,我才再次看见了海上那栋熟悉建筑的金色倒影。
“我回来了……”
“欢迎回……绫君!为什么这个样子!”从厨房里跑出来艾薇雅手里还握着汤勺,还来不及放下就跑过来扶住我。
“发生什么了?”
“没事…我就是有点…精神虚弱,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搀扶着我走进了客厅。
“原来大家都在啊。”
有和我一样可能是刚刚来、还没有换下战斗服的默成和释水;手里同样拿着厨具的索菲雅,不过她的手上还拿着尝汤用的小碟;夜和贝妮特似乎也在厨房里帮忙,只不过,前者回过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就继续切菜了;后者则低下头、露出了有些害羞的笑容。
“要我帮忙么?”看见这副场景,感觉自己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虽然平时自己总是毛手毛脚、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才好,但如果周围的人都在努力做一件事的话,那么自己也会想要一起努力的。
“算了吧十绫,今天的外勤不是很累、还是我替你去好了。”默成活动了下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不用了,今天厨房里的人已经够多了,你们都坐吧!”艾薇雅说完后,用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鼻尖:
“特别是绫君!不好好休息的话可不行哦!”
“是…”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地倒在躺椅上了。
不过,总感觉背后射来了两道寒光…
“看你今天累得够呛,连前两天通过试炼的欢呼雀跃都没有了。四号到底把你怎么了?”默成饶有兴趣地问道。他也没有忘记拿起平板、看看今天基地内的最新消息
“别提了…太可怕了……”尽管嘴上这样说,我还是向他们讲述了试炼的整个过程。
四号和五号的研究有一点像古人所纠结的、关于矛与盾的终极问题。我有世界上最锋利的矛、也有世界上最坚固的盾。那么让他们相互碰撞,到底哪一方会胜出呢?本来,这个课题的话去研究哲学有何不好?可他们偏偏把这个哲学问题和科技结合在了一起。近来,无所不挡的万能盾制胜论在他们俩人的研究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于是也就有了试炼的内容。
在试炼开始的时候,我得到了一堆组件。其中有我用在ODMD上面的护盾发生装置,从中世纪至今盾牌设计变化的图纸。值得一提的是,在火器发明之后,盾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但它在基地里却一直被当作主力设备进行开发。战斗人员的便携盾也迭代过很多次了。在一天的时间里,我要用它们组装出一个防御设备来。抵挡住总共六波的攻击。攻击的武器类型、数量都是被提前告知的,设备在每一波之后可以更换,但是必须要以相同的设计完成总共六波的试炼才算得上是成功。最致命的一个要求是,在攻击的时间内,我不能够进行任何移动!只能实实地把所有的攻击全部抵挡下来。现实中怎么会有这样尴尬的局面发生呢?我只好抱着和第一天一样、既然欣雨能过我应该也没有问题的想法、硬着头皮上了。
我的第一次设计只抵御住了两关。第二次三关,第三次五关。但是在这之后就一直卡在五关上了。为了方便我的对所有的关卡都有一个难度上的了解。关卡的难度不是逐级递增、而是逐级递减的。问题就在于,这并不意味着你能过第一关、也就能过之后的任何一关了。因为攻击的类型、还有不同武器的组合方式往往是不同的,你还要考虑到设备的防御方式以及不同角度上伤害密度的差异。
于是整整一天,我一次次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搭建出来的设备被轰成渣、再造了一个结果却取得了更为悲惨的结局这样不断的重复。我不知道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完成。因为到了后面,我完全就是在做排除法了。一个必定有解的问题最终会遭致这样的结果。因为提供的部件是有限的。排除掉排不上用场的还有已经尝试过的组合方式,将剩下的组合方式按照可能性从大到小排列再一个个试过去,最终我成功了。
“我真的不知道这些研究者在想些什么…欣雨让他们来对我进行试炼肯定不会要的是这样的效果吧…”
“好啦好啦,太难的你又心生绝望;简单的就抱怨。十绫还真是难照应呢~”
来上菜的索菲雅的一番话激得我半天合不拢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释然。
嘛,也许就是这样吧。
不过,欣雨的试炼内容到底会是什么,我至今都很好奇。就是说,那才是真正测试我是否具有继承人资质的测试么?欣雨对此一直守口如瓶,或许在真正开始前我是无从得知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很好。一起经历患难的朋友终于在新的环境中安定了下来,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每一个人在一生中都能遇到的。所以才会让此刻显得更加宝贵。
对于我的国家来说,现在也终于到了一个关键时刻:政府已经在商议和入侵过签订投降与赔偿协议了。作为普通民众,我肯定会对此感到愤愤不平:那么多大风大雨都经历过来了,这一次也只要坚持下去就好了。但是,基地里的数据却不是这样说的。被敌人先手了的祖国,军事力量已经被摧毁殆尽。不比七十年前那场乱成一锅粥的巨大战争,这次入侵是极具目的性的。几乎每一个有希望的点都被敌人死死地摁住了。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借助基地的力量。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我需要成为基地继承人。
夜在整晚始终一言不发。她吃得很少,虽然是便装却带着战斗服。看来是在这之后也打算去战斗室训练的。她也是吃完饭后,第一个要起身离开的人。因为对于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以并没有任何阻拦。
我将她送到了玄关。
“路上小心。训练也别太勉强了。”
我再次被狠狠地盯了一眼。
“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只是在试炼前留下了开战宣言一般的话,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外。
第四天
七号,夜。是唯二提出了试炼申请的人造人之一。
本来以为,从进入基地以来她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应该对我足够了解。也就没有必要进行什么试炼了。但我的美好愿望却落了空。
“我一定会打败你的!”我本来就是她教出来了,师傅打败徒弟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因此要苦苦挣扎、寻找对策的一方应该是我才对。中世纪的三个月,直到现在基地里都有人认为我是在讲故事;但是在毫秒不差的现实中,我和那些曾经熟悉的人们已经慢慢有了隔阂。我一直不敢把释水的事情告诉默成,遇见她的时候也总会冒出一些“这样性格的人真的是人造人么”诸如此类的奇怪想法。和夜的最后一次外勤也是在那次误入时空门之前。不知为何,回来以后总觉得她对我有些爱理不理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和艾薇雅还有贝妮特相处得都很好…所以当听到欣雨描述试炼的规则时,我也以为她会像其他的人造人一样放弃。
只是,没有想到……
夜的试炼没有规则。战斗室格斗,直到哪一方先倒下或者是自动认输。看来她的格斗术终于也到达了十级,这让我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对策了。
夜作为战斗人员无疑是完美的:她精通所有的冷热兵器,驾驶、爆破、电子战等等也都是她的拿手好戏。只是在研究方面,她只能起到一个移动知识库的作用。每次当我有了灵感、兴冲冲地去找她时,她都是面无表情、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我想不出这种东西制造出来有什么意义。”
甚至于ODMD、人体的全能感知改造这些为我取得了大量研究分数的作品,她最开始听到时也都是这个反应。也就是说,她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科研人员,一些辅助或者是重复性的工作会更加适合她。虽然这种想法有些失礼,但这确实就是现状了。ODMD她最后不是也成为了她的必备装备么?
所以要想胜过她,比较有希望的方向是从她不怎么熟悉的新型高科技装备入手。顺带一提,战斗室中可以即时地调用任何体积允许的设备,前天因为我击败了三号,最新式的转换手套也在可以调用的范围之内。
这是一间标准的战斗室。这几天虽然已经出入过无数次了,但上一次和别人这样无限制地进行战斗,还是在刚刚遇见欣雨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武器、无论是哪种格斗方式我都是完败,完全处于被压制的状态。他的格斗术、对于工具的使用都完全不按照套路来。他可以把锤子像飞镖一样掷出,把近两米的狙击步枪当作棍子来使用。是一种看见了就完全会让人乱了阵脚的格斗技术。
只能说他对各种武器的特性都十分了解,并且知道如何抵挡它们。即使现在再重来一次,拥有了人造身体的我也不能说有战胜他的把握。
夜的战斗方式在我看来还是比较中规中矩的,她只是把每一样设备的特性都发挥到了机制。
这一次,夜并没有在战斗室门口等我。当我打开门的时候,她已经在里面了。
“现在就开始么?”我本来以为她还会讲解一下详细规则什么的。
身后的门被关上了,这是比言语肯定更有力的回答。背上吹过的风不由地让我后脊阵阵发凉。
她的手一直背在身后,这一点不由地让我警惕起来。刚刚从时空门到达这里的我现在还是手无寸铁。我现在真的感到寒意了:战斗室里为什么会这么冷?夜的头发一直是介于水蓝和银白之间的颜色,现在那却仿佛是飘落的雪花,以她为中心蔓延开来。
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但是在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之前,我没有时间从战斗室内获得任何装备。
“十绫这个……笨蛋!”
她手上,是转换手套。
“这都不算犯规么?!”低温雾化的水元素将我团团裹住,我只有利用生成的火焰来防御。
总感觉前天的景象又重现了呢…仓促生成出来的火元素和她打了个平手。不过这也太快了…怎么会一上来就想到用转换手套呢?冰晶不断地从她指尖冒出,却在我的火墙面前化为了融水与蒸汽。即使是隔着水汽和跳跃着的等离子,我也能感受到她冰冷视线中蕴藏的杀气。
“我说不算就不算!”
相峙一段时间后,我们都向后跳开了。这样蛮不讲理的夜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动作开上去颇有滑冰的感觉,以这样的冲击力完全可以直接稳稳在地上停住,但是她在着地后还向后稍稍滑行了一段距离。
那个是…新装备?不管对基地的新式科技多么了解,我是不可能认识每一件设备的。特别是外勤人员,为了应对各种各样的艰难任务他们总是有稀奇古怪的装备。就像眼前的这双鞋子,我看不出和她平时穿的战术靴有任何区别,但却能够在接触到地面、或者说与地面保持很小的距离进行滑行。
寒气在她的手上聚集,最后化为了一杆长枪。不知道昨晚那么早就离开是不是为了训练这个,但我不得不说她的转换手套使用的非常之好。她放低了身体,仿佛是在蓄力,然后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上来。短时间内我是无法生成实体与之对抗的,只能借助万能的战斗室了。
“姿态分析,左手腕部,剑!”从侧面突然打开的暗口中突然飞出了一把长剑,左手抓住后、右臂抵住剑身,夜和她的长枪一起从我的身后滑了过去。把剑举到面前时,上面还留着不少的冰屑。
从战斗室内获得装备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会在距离使用者的一定范围内升起转载有指定设备的架子;另一种则是在分析过身体状态后,根据轨迹预测直接将设备抛给使用者。我刚刚使用的就是第二种方式。不过刚刚真的是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是在我的手碰到剑柄的瞬间,寒气和强大的冲击力也随之侵袭而来。再晚一点的话可能就要被重伤了…
“你就这么不想让我成为继承人么?”
我感觉这可能和我上位后欣雨就要离开有关系。但平时也看不出她和欣雨的关系有多好啊…
“是啊!继承人什么的真的是一定也不适合十绫!十绫只要一直做研究就好了。”
"成为了继承人我也会继续我的研究啊…"
是的,我会继续下去的。我想要开发出各种各样好玩又有用的设备来、我想要将这股力量开发成我梦寐以求的技术。但是,有些事情不成为继承人我是无法做到的。我没有办法将自己从亡国的命运中拯救出来,没法给艾薇雅一个应有的身份,不能给默成他们一个新家…
夜的脸上闪过了一瞬哀伤的表情,但随后的坚毅却彻底粉碎了此刻我想要与她相互了解的想法。我必须在此刻击败她。
对不起了,夜。我不想背叛自己的心意,我也不愿意辜负他们的期望。
我微微竖起剑身,像一个决斗中的剑士那样冲了过去。
战斗室内的刀光剑影,正在十绫的科研中心里直播着。
“夜小姐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她不是十绫先生的师傅么?”贝妮特目不转机地盯着显示器,她的样子显得十分紧张。无论是任何一方受到了伤害都不是她想要见到的结果,每次一方将武器射出、或刺向另一方时,她总会害怕地把眼睛蒙起来。
“谁知道人造人在想些什么呢…”
获得了身体还没有多久的索菲雅看上去倒很自在,她把西瓜块从一个比她脸还要大的盆中扎起来,享受着咀嚼的快感。默成和释水并不在这里,他们今天依然有外勤。
“不要伤到了对方才好啊……”艾薇雅的样子看上去比贝妮特还要担心,虽然场面激烈的时候她并不会捂住眼睛,但她却是离显示器最近的一个。
夜会生气的原因…果然是那个吧。不过艾薇雅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十绫的迟钝,她是在卢卡斯公爵家就见识过的。如果当时的十绫真的是一位当代骑士还好说,根深蒂固的阶级制度让他会以为自己那晚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既然是现代人,那样明显的暗示……
即使是在昨晚就隐约有些察觉到了,但由自己来说破果然还是显得有些不合适。她默默地将双手在胸前合十,默默地希望此时激战的两人能够将隐藏在刀光剑影中的心意传达给对方。
轰隆几声,火箭弹就在我的身旁炸响了。
好险!我惊魂未定地望了望腰间的ODMD。
“姿态分析,右手手掌,粒子枪!”
一个超厚的大箱子从暗口中被吐出,在空中才变形成了具有科技感的枪形态。穿着那双鞋的夜太过灵活了。我只能寄希望于与光同速的高能粒子。夜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地面上就像溜旱冰、展开了“Z”型机动。高能粒子在她的身后和身侧激起了阵阵烟尘,但是却一发未中。地面也在很多的时间内就再次恢复了原样。
射击训练上果然还是过于松弛了么…我将粒子枪丢在了地上,它很快就被地面出现的暗口吸入了地下。我再次尝试近身攻击。有了ODMD的我其实机动性已经不亚于她了。只是在灵活程度上还是无法与天天执行外勤的夜相比。
她实在是…太过灵活了。我第一次发现,无法锁定目标成为了我在战斗中面临的头号问题。战斗室过大,我的电能释放是无法覆盖整个范围的。或者说四分之一都做不到。很多追踪的方法我也试过了:红外制导、动能扑捉,但都没有一点效果。偶尔的近距离格斗也很快会被拉开,远程攻击只能称得上是试射、谁也碰不到谁。不知道何时就演变成了这样的猫鼠游戏。夜突然向追击中的我掷出了几把飞刀,很不巧的是它们都被ODMD的护盾发生器给弹开了。在很响的一声咂嘴巴之后我们继续着。
是什么时候演变成这样的呢?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我依然记得她第一次为了救我而受伤后隐忍的样子,那是我在开发ODMD时不懈动力的源泉。尽管她看上去年龄比我还要小,又是个没有表情的冷美人,但我一直把她当作尊敬的对象。夜在晚上也是不用睡觉的。所以在ODMD的最终测试前,我就迫不及待地去拿给她看过了。在最初测试的时候她挺身而出为我面对质疑的做法让我十分感动,营救贝妮特的行动她也为我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关键帮助……
所以,我对于她这样自相矛盾的做法感到不甚理解:既然不想让我成为继承人,从一开始的时候不要帮我不就好了?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一处是没有受到她帮助完成的。为什么又要在我决意已下、就差最后的步的时候来阻止我呢?
如果有什么让她改变心意的契机,我真的希望她能够告诉我。
在连续的滑行后,夜停留在了墙壁上。看来这双鞋还具有吸附的功能。事后一定要向她把装备的名字问出来。……所以在那之前,希望能和她和好。
“为什么不想让我做继承人呢?是因为舍不得欣雨么、还是觉得我现在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呢?那样的话竞选之后我也会去劝他留下的。”
这一次连警告都没有,冰锥在我的身旁四散开来,我的脚前也散落着两枚冰晶碎片。
“十绫…什么都不知道!”
墙壁上的夜突然消失了。只有金色的碎屑在空中残留下了光芒。
不好!眼前模糊的光芒让我意识到了她的下一步动作。在刚刚将剑抽出时,她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体积夸张的水蓝色长剑直接砍了下来。我的人造身体勉强支撑住了那一击所造成的巨大冲击力。
这是一项最新的技术,也是在一号和二号的时空门研究被公开了之后才出现的改进型产物。时空门可以连接同一世界的两地,这项技术则是取消了笨重的供能设施和门框,将其隐藏在了墙体之后。这样一来,被其产生的能量场覆盖的区域就都相当于是时空门的一部分。在这个构造里,不论是物体还是生物都可以被从一个地方传送至另一个地方。也就是实现了所谓的“瞬间移动”。我终于明白了夜坚持要在基地总部的战斗室比试的原因:这是目前唯一装载了这种设备的地方。它目前的缺陷在于,覆盖整个场地的时空穿梭设备比时空门还要笨重。在这样的地方即使实现了瞬移、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物体瞬移前后不会有任何变化,但是在生物的测试中,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多次瞬移之后都会出现脱水和筋疲力尽的现象。
我也是可以调用这个系统的。但在这之前,我一次都没有试过。相比于在战斗中被逼入绝境、自己先失去体力无疑是更大的威胁。因此,尽管我“瞬移”这种犯规一般的作战方式十分忌惮,但还是决定只用通常手段来对付。
为了击败我……做到了这个地步么…
我依然不明白她这样做的深意,我能做的只是尽我全力挡下那饱含着她心意的攻击。和我执行任务时,她除了远程武器支援,近战时还是冷兵器的使用居多。基地的战斗人员中,无论是哪项技术达到顶尖,都会获得一个头衔。夜的头衔是双剑使,意为她使用双剑的技术在外勤人员中是无人能敌的。
而凝结到最低温度的冰晶,不仅脆弱易碎的缺点被克服了,还具有一个和它的颜色一样令人胆寒的特性。
无限接近绝对零度的温度会让周围的氮气进入超流状态,普通的机械性格挡是完全无效的。即使是从近距离划下,我的脸也被瞬间冷却的空气刺得生疼。ODMD的护盾在此情况下竟然也被迫启动了。不过除了分割了一些液氮下来、并没有其它任何作用。而暴露在常温的空气下,液氮也很快就恢复了汽化。
这种情况下,夜是无法抓住剑柄的。她在转换手套和冰晶剑柄之间形成了气流层来保护手指。尽管她的攻击出其不意、又快又狠。但无法握持还是使得攻击的力度大幅下降,只要使用能量护盾抵挡了最初的那一次撞击,后续即使是普通的长剑我也能够挡下。
夜的战斗方法出现了问题,她在着急。
如果只是近距离的徒手格斗,她不一定会处于下风。但是,就是太过于害怕失败,就是误以为我比她要强、所以我的做法也一定会更好,夜选择了这种她自己并不熟悉战斗方式。
好冷,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冻住了。
瞬间移动并不完完全全是将物体原封不动地移动到另一处。在这个过程中,物体的结构会被拆分、重组。因此在一瞬间,被传送的所有物质都会融合在一起。基地的研究者在传送冰块时发现它被融化了,误以为是传送过程中,设备照射在冰块上的能量转化为热能、将其融化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物体的熵值有高有低,但是在传送之后,所得到的只是一个熵值完全一致的整体。设备在传送时会将每个分子都分配到它们应在的地方,但是熵却不会。更何况是接近绝对零度的冰刃,它的熵值也无限接近于零。
所以在每一次传送结束后,夜身上的热量都会损失一半。人造身体的设计使得其即使是在冷血的情况下也能维持身体机能,但这个热量却并不是按照通常的零度来计算的,它的基准,是不可能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绝对零度。她身上的血液流动速度已经变缓了,但如果冻住了话,就不要说战斗了、握住剑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也知道,自己并不会死。身体失去机能之后,她的思维模式就会脱离。即使关闭了所有感官也无法抵挡住寒冷的不断侵蚀带来的痛苦,但是她不想输。
是的,她也想让十绫成为继承人。直到现在她也是这么想的。候选者中,她没有比十绫更了解的人了。她也知道,那件事情之后,痛苦就一直折磨着欣雨。这次的竞选从上个世纪拖到现在已经够久的了,她也不愿意再让是父亲一样存在的他继续受苦。如果是平时的话,可能连决斗都不会产生、她就让十绫去面对下一个挑战者了。
但是,眼下的情况又是为了什么呢?在那次时空门的事故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和十绫的距离一下子变远了。虽然对性格温柔的艾薇雅小姐很有好感,有些怕生的贝妮特相处的也不错。但是那个总是在机器和人造身体间切换的小鬼头算是怎么回事啊!夜曾觉得自己是他身边最近的那个存在,现在却不光越隔越远、甚至连自身的存在都很快就要被取代了。
她很害怕。但是这种情况,没有人教过她该做些什么、该怎么去做,曾经她觉得这个基地里好像就只有自己和十绫两人,但现在想要和他独处都成了一种奢望。所以当她知道关于试炼的事情时,她既不在意这个过程会被完全记录下来,也不担心在两颗心分隔了这么久之后、她要如何去面对,就直接报了名。
夜也有担心的事情,但是她可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继承人拥有的几乎无限大的权力。人造人和在基地工作的人类拥有几乎相同的自由。竞选或者是工作结束之后,他们都能自行决定去留。但是,只有继承人才能决定最终在他身边留下的人。
所以,试炼一开始的时候,十绫的话就让她非常不爽了:就像哄骗小孩一样,十绫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所在意的事情。就让我用剑来叫你醒悟吧,她有些悲伤地想到。
但是,在战斗中,出人意料的事情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夜逐渐地失控了,为了获胜,她采取了最极端的方法。却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十绫已经不再是那个刚刚进入基地的、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
而她也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
夜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了。
她的速度没有变慢,但是动作却越来越僵硬,攻击的间隔也越来越长。每次被我抵挡之后都要花好长的时间才能将身体恢复到原本的姿态。我虽然不知道这个系统有什么副作用,但我也能看出她的体能下降和频繁地使用传送之间是有联系的。 我无法阻止她,我现在所有的话都只能起到强化她攻击的效果。
她又传送了,这一次、从传送前她在空中翻转身体来看,这应该是她最拿手的翻空斩。这个动作的危险性也极高,通常的防御方式是将剑用双手托在头部,以抵御攻击者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下来的剑击。如果攻击者在空翻的过程中无法正常地扭转身体、将剑身至于自己的身体之下,防御的一方就能够迅速做出反应、调整剑身将攻击者直接劈成两半。
在因为传送而消失前,夜的动作就已经有些缓慢了。尽管已经做好了防御姿态,但因为担心她是否能在再次出现的时候调整好姿势,我的眼睛一直在斜上方向寻找着她的身影。
预感中那会刺得眼睛发痛的寒冷却一直没有出现。倒是一滩水直接浇在了我的头上。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只有夜毫无防备的娇小身体、在空中不住地下落着。
因为某些我所不知道的原因,她的武装被解除了。尽管手上还带着转换手套,但如果再不作出任何反应的话,我可能就要砍中她了。
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高空跳伞的飞行员因为供氧系统发生故障而失去了知觉。
“夜!”
几乎没有思考,我扔掉了剑,用手接住了她毫无知觉的身体。那可能是我活到现在抱过最为冰冷的东西了。我感觉手臂上的表皮都要被吸住、撕扯了下来。
我战战兢兢地把她放到了地上,她的双眼紧闭着、表情很痛苦,脸上甚至已经凝结了一层冰霜。
怎么会这样…
在使用者意外失去知觉、转换手套即将待机的时刻,我以第三方使用者的身份接入了系统。
诊断,采取相应急救措施。
她体内的大部分血液都已经凝结了。但是热量的流失速度之快,在她的身体受到伤害之前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果然还是在传送时某些意料之外的效果造成的吧?夜并没有受很重的伤,估计等到恢复了正常体温后就又能活动如初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会让她变成这样,但地上那滩莫名其妙出现的水还是多少给了我一点头绪。她体内的热量,应该是在一次次的传送过程中被转移到了熵值为零的冰晶剑体上。
这样的话…就算是我赢了?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没有一点头绪,因此在没有任何外部通知的情况下,我只能在这里等着她醒来。即使战斗室里空无一人,抱着她的姿势也让我觉得超级羞耻。但我又不敢放开,生怕这样一来、手套刚刚传递到她身体上的热度就又会消失了。
夜这样认真的和我战斗,还是第一次。果然还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吧…最近每次去找她的时候,都被以要执行外勤为理由躲开了。因此在回来之后,我和她并没有什么交流。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会让她生气的事情。
看来一切都要等她醒来之后才会有结果呢。战斗之内的打斗声停止了,终于只剩下了我和她的呼吸。
我不知道夜是在什么时候醒的。但是在那之后不久、我也因为近日来的疲惫躺在地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夜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虽然还不断哆嗦着身体、她却已经拿起了地上的剑,指着我。脸上的表情显得又急又气。
“这…这次不算!再、再来一次!”应该是刚刚从低温的环境中恢复过来,她的身体抖得特别厉害。
“自动装载,身体右侧,战斗服自热式御寒模块。”
“你、你要干什么?”夜向后跳去,她手里的剑依然颤抖地挺立着。装备架从我的身体右侧的地面上升起,上面正放着战斗服的御寒模块。这只是它的专业称呼,实际上就是一件可以和战斗服相连的大衣。曾经也出现过直接将加热块贴附在战斗服上的设计,最后还是因为过于笨重而放弃了。以大衣的形式不仅方便穿脱,在寒冷的天气也不会显得奇怪。我站起身,把大衣从设备架上取了下来。夜一直向后退去,但我还是设法靠近她、把衣服给她穿上了。
“不算…不算数……”尽管她嘴里这样说,但是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样固执下去的不合理。剑从她的手中滑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夜哭。泪水就像装在容器里的水从瓶口处弹珠的缝隙中流下一般,从她的眼眶旁透了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这场试炼再毫无意义地重复千百次,我也不愿意看到此刻她难过的样子。
“夜…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请告诉我好么?”我恳求道。拿出纸巾想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却被她扭头躲开了。
“十绫怎么会做错什么呢?十绫一直都没有错!”她这种仿佛赌气一般的回答让我更加心痛。完全没有想到,只是单纯的试炼会最后演变成这个样子。
“反正你当上继承人了…我也很快就会离开了。”
“为什么?”夜应该是在这次竞选计划启动之初才被制造出来的。虽然看上去和我年龄相仿,实际上她应该只有二到三岁。人造人的生命是近乎无限的,不管是在设备之中、还是人造身体里。这个年龄,她不应该会想三号那样思考什么深刻的问题、或者是突然抛弃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念想、生出隐遁的想法来。
“你不是…已经有他们了么……?竞选结束之后,我就不再是你的搭档了。外勤的话…总有一天也能熟练的。”
“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除此之外我已经没有办法为你做任何事情了。”
“已经决定了要去做什么么?”
这一次,夜没有回答。但是从她的表情上,我能隐约感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虽然还不是太清楚她的情绪为什么如此低落,但是我已经多少有了一点眉目。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留下来呢?”她的眼角露出了一丝光芒(这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十绫是在开玩笑对吧?”她的感叹有些伤感,“我性格不好…又不会做饭,那个发动机来了以后我更是什么都做不了。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但是我就是希望你能留下啊。”深吸一口气,我接着说了下去:
“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是你教会了我一切……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是什么样的,但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现代人,不管时代和身份怎样变迁。最初在一起的人都不希望会有变化的。”
发动机是夜对索菲雅的蔑称。在基地里,机器人的效率是无法与纯仿生的人造身体相比的。机器人所使用的发动机也就代表了其低效率的特性。
“我…不是很明白……”
果然还是要我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么?我鼓足勇气:
“夜,我想要你留下。对于基地的事情我现在都是一无所知。没有你的帮助,我是没办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所以在成为了继承人之后…也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些帮助。我虽然有时候很固执,做什么事情也做不好……但我会尽力去做的!”
“真的么?我真的还能够帮到你么?”夜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我,她眼中的泪水还没有干透。
“嗯,你一直都是我的好搭档。”
她最终相信了我的话,露出了笑容。
“真是的…不过今天的还是不能算数哦?以后一定还要再比试一次……”
“好吧……”
行吧,只要她的心情能够好起来。再比试多少场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不过,作为竞选前的试炼…这样就行了。”
稀里糊涂地就过关了。夜把大衣又披回了装备架上,
“后面也要好好加油。”
说完,就先走出了战斗室。而我还是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所以说,不管是人还是人造人。女孩子的心思永远是很难搞明白的。
当晚回到了科研中心,依然是一番热闹的景象。只有默成和释水今晚有夜间任务,所以不在。夜因为在我之前走,所以我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和艾薇雅她们准备晚饭了。索菲雅拿着一袋零食、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十绫、欢迎回来!”
“哦!我回来了。”
“顺带一提,为什么今天试炼的后半部分就突然没有画面了?打斗那么激烈…我和贝妮特酱明明都很期待的……”
糟糕!忘了这茬。
提出挑战的候选者是有权力决定试炼是否公开的。就是说,能否看见今天试炼的决定权是在夜的手上。我事前并不知道今天的试炼是公开的,也并不明白为什么在一半的时候就会被掐掉。
不过,这个失误真的是太好了。
今天的夜在厨房里依然是负责切菜,不过声音没有昨天听上去那么刺耳了,侧脸上也能看见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真的是太好了呢。
第五天
如果说四号的试炼有些疯狂,那么九号就显得有些清心寡欲了。她也是候选者中唯一一位和我的研究领域有些类似的。
要延长人的寿命,有三种方法:一是通过手术或者是基因改造的方式延长人身体的寿命。这是一条基地已经走通了的路,经过完全改造的人体是能够实现永生的。二是将人的思维模式导出,在机械设备上得到更长的保存时间。三是像索菲雅那样,将人的灵魂独立化、赋予其能量,使得他/她能够独立存在、并且赋予其更多的能力。
我的研究和第三种有关,九号则醉心于第二种方式。或一种说法就是,蒸汽朋克的风格对其影响很深吧。她热衷于让人或者人造人的灵魂去驱动各种各样怪异的机器。但她并不会把他们关在里面,只要出来之后如实地向她描述了感受,她就会把对方放走。
不过即便是这样,好像也没有人要来的意思呢。于是,这就变成了我的第五场试炼。
在更换身体以及和索菲雅的交互中,我大概也了解了一些对于这种异形机器的操作方式。比如说原来的纯白二号,索菲雅的建议是,想象她就是坐在其上面的驾驶员,自己的每次命令都能够通过声音(实际上是通过思维模式内传出的量子讯号)被机器准确执行。近战时,就想象自己正握持着它。她的建议是很好的。但能够做到这个地步说明她已经可以通过潜意识来下达命令,而不需要通过一整套回路来重复整个流程。这需要一定的熟练性,还要和设备本身有相当高的契合度。
更可怕的是,在早期断手断脚的想法(顾名思义就是让手脚健全的人进入肢体残缺的人形机器中)已经被玩坏了之后。她开始创造一些超大型的古怪机器,那完全就不像是一个人能够驱动的。
她的搭档,八号。是有些来历的。目前我见过的基地威力最大的武器——在营救贝妮特的行动中夜为了轰开基地分部的大门所使用的——防御器,就是他带头设计的。从它的名字和实际用途也可以判断出,这是一种具有两种截然相反用法的设备。这样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两个人会被分到一组了,他们设计的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身兼多能。只不过八号的设备要更军事化一些,而九号的则实用性更强。
“好了,这可是我拿得出手最得意的作品了!你就放心地进去好好试试吧!”
九号的眼睛闪闪发光,她推搡我的动作就像是里面有个驾驶舱在等着我进去一样,但实际上并没有。
不过我实在无法理解这个东西到底是干嘛的:上半部分像个中世纪的城堡,却在屋顶和高处光秃的部分设置了各种各样的武器。下半部分像是船体,却有像螃蟹钳一样能伸出的行走机构。这个四不像的机器仿佛能在任何环境下使用,但是细细一想却在任何环境中都无法长久存在。
好在,试炼是有固定的场合和时间的。时间是从上午十点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地点是八号&九号科研中心的环境模拟场。
“好了、让我们先去海边吧!”在我的身体躺在一旁的长椅上休息、思维已经进入了这台巨大的机器时。九号兴高采烈地站在城堡的窗台上指挥道。
我有些负罪感地想到我还没有和艾薇雅一起去过海边。
“变形还没好吗?”
“在努力了啊!”
结果一开始,我就面临了一个大问题:常年用两条腿行走的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该如何用六条腿爬行。九号也没有为这台机器装备任何控制或者是伺服机构。我尝试了很久,结果都只是让机器在原地上上下下、却无法向前移动分毫。
最后是九号先不耐烦了:
“你没有必要像人走路那样,总是想着两侧的脚都要前进。想一想小时候上楼梯的动作,一只脚先向上抬,另一只脚再抬升到同一个台阶上。你只要将一支机械臂向前放、然后让其他的都跟上去就好了。”
“好的…让我试试…”其实,我当然知道有这种方法。只是,螃蟹快速地横向爬行时肯定不是这样做的。既然这是试炼的一环,那么我也想要尽可能地表现好些。不过现在看来是没有办法了…就听她的吧……
呆在机器里感觉自己就像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小孩,缓慢而又震动着、一步步向海边移去。九号显得毫不在意,她从头到尾都是元气满满、一脸兴奋的状态。
“给我泡茶!”
“我要吃培根!”
我才发现,这台机器上基本上就没有依靠这个系统不能控制的事情。房间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机械臂,炉火是可以直接利用系统中的命令点燃的(现实中这样总觉得会很危险)。连床都是可以被九十度竖起的。据九号自己说晚上经常做研究到太晚、以至于不用这样粗暴的叫醒方式就起不来。
还好我并不需要在机器里呆过夜……不过眼前的这个状况,总感觉自己已经被当成下人对待了。
机器终于开到海里了。我把机械脚收了起来,此时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我不知道该如何驱动涡扇喷水装置。像这种设备最好的启动方式就是将自己的思维带入进去、跟着设备的基本运作方式一起行动。但这显然是无法在每分6000转的喷水装置上做到的事情。仅仅是几百转的时候我就已经受不了了,思维变得混乱、感觉晕乎乎的,我虽然还可以加速下去,但那就意味着我要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都承受着乘坐过山车时那样的可怕眩晕感。
不行不行!那样的话其它的任何事情我都做不了了。必须另想一个办法。索菲雅其实有很多和这个类似的工作,不过当时还并没察觉到这项工作的艰难的我对此并没有什么好奇心。
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是将思维放置在设备中、处于一种不可见的状态;但仅仅有一次,她是以她原本的身体出现在我面前、同时还驱动着一个旋转装置的。那好像就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记得她当时只是向连接中的那根导管微微伸出了手,然后就看见导管连带着前端的装置旋转了起来。
像这样么?
我将自己的意识从连接着喷水装置的水泵中转移到了机器内部,幻想着自己的身体站在要驱动的水泵之前,然后就像平时生成元素一般,向水泵上施加能量。一开始,水泵毫无反应,能量也像水流到了覆盖着淤泥的出口一般,有一种被堵住的感觉。但随着我调整能量的方向和施加的角度,淤泥很快就被冲开了,成功被注入能量的水泵很快就运转起来。之后,我固定好了这条能量通道,就可以在不一直施加注意力的情况下让船只正常航行了。
在我做这些的时候,九号倒玩得非常开心。在我停在那里不动的时候,她就把外衣脱掉、穿着泳衣跳入了海中。
“继承人、等你修好了来追我吧!”
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只是在一旁玩水而已。后来又爬到了一旁的小岛上,和野生动物开始了捉迷藏。模拟场内的夜幕降临了。
“麻烦帮我把‘上岸装备’拿过来!”
船舱中部有一个混合舱室。我其实更偏向于说它是武器舱,如果说上层的那些小型炮台只是为了基本的防御,那么这一层的设备就是为了主动出击而准备的。高能级的电磁炮和空气弹射装置都在这里。她确实有一个很大的包袱、在上面贴着“上岸装备”的标签。我扫描了一下,发现里面是一些狩猎和建筑工具、木柴、还有谁和食物。
就像出来郊游一样……如果是真的要把这种东西做成装备的话、至少也要好好分分类吧?还有狩猎工具和食物、海水净化装置和瓶装蒸馏水都重复了啊!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就随着她吧。我是能看到真实时间的,现在距离结束也就不到一个小时了。
在她在沙滩上摆好烧烤摊、正在烤制食物的时候,我也把船停靠在了岸边。
“这个地方还挺美的呢…我本来还说占地方,没在科研中心里造。”
“哈哈,回去赶紧建一个吧。冬天的海水可是很寒冷的哦!”九号翻动着烤肉、开朗地说道。现在正值十二月,去海边玩确实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呢。
“我有个关于它的问题,”我用机械装置在机器的内部发出了响声,“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回答?”
“问吧。”
“为什么会想到建造这样一艘船呢?我看了看你进入基地后的所有研究,基本都是这样功能齐全、但是稳定性却不是太好的设备。在竞选过程中不是很难加分的么?”
九号的科研成绩在所有的竞选小组中垫底。基本完全使用基地现有的成熟技术已经算不上是加分项了,再加上她的组合只是一种杂糅,并没有任何创新。进入基地的时间,她比我要早;但是从一开始到现在的总共七、八型设计中,她的理念却几乎没变。
“因为,我并不想做继承人啊。”
她的木勺轻轻地在汤锅里搅动着。
“我的梦想,只是制造出一个能在地上开、在水上走、在天上飞的家。基地继承人已经同意了,竞选结束以后我就能带着它回去。”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一是这个东西居然还能飞?!二是这种想法我曾经也有过,但我一直都以为那只是小时候做的美梦而已;即使现在能够将它们付诸现实,我也没有感到丝毫的激动。
“你知道吗、从地理位置上来讲,我和你是邻居哦!”
九号的国家,和我的国家靠得很近。只不过她是生活在一个比我的国家要小得多的岛国上。对我国家的侵略发生前,她的国家就已经被占领了。政府完全垮台、没有任何重建的希望。
我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难道你造这些是因为……?!”
“嗯。我知道我是不可能成为继承人的,就算成为了继承人,我也没有办法拯救她。”
远处闪烁的光芒,是从远处的小岛上发出的。高楼林立、载歌载舞的运动场内射出的光芒绚烂而又美丽。我知道那是即将在两年后即将在那里举办的洲际运动会。
“估计是永远都看不到了。但是,离开了基地的我,依然想以她的名义活下去。”
她是和我经历过同样痛苦的人。我很想帮助她,我很想把我对一号还有夜传达过的话再和她说一遍。
“九号…那个…”
“你肯定会说,让我留在基地继续做研究对吧?”
“诶?为什么会知道?!”
“久仰六号大名,这么有女人缘果然还是性格温柔的缘故吧。”
“什?!”这算是在夸我?
“不过,察言观色方面还是要向欣雨先生多学习学习呢…”
“不愿意留在基地么?”因为她在捣鼓这些东西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厌倦的样子,我还以为她会喜欢留在这。
“唉…六号、你要知道…”她把木勺从锅里拿了出来,靠在了锅边上。“我是一个亡了国的人。”
“就算你能让我留下,我也无法接受。我看见你和你的朋友在为自己的国家奔走,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在基地成长的他们,也永远有着最强大的靠山,只有我什么都没有。我是无法融入这个环境的。可能还是一个人漂泊的生活更适合我些。我已经失去国家了,所以,至少想拥有一个可以陪伴我一生、给我家的感觉的东西。
“加油吧、六号,你还有机会的。向世界喊出不满、去拯救你的国家吧!”
事后,我也经常会想起她这一番话来。我总是会想:如果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而是之前就很熟悉了,她会不会像夜一样答应我的请求呢?但是我想的次数越多,就越觉得这不仅仅是九号的诡辩;重复得越久,就越感到弱小而什么都无法保护之人的可悲。六号要走的决意是无可改变的。尽管在这个钢铁大盒子里吃尽了苦头,但是她对于这种一体化全能设备的执着追求却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第六天
我对十号的第一印象不错,他是一个帅气、话少、温柔的人。像一台木琴,因为琴弦的牵动会发出好听的声音。不弹时放在那里也是绝好的装饰品。而这样能勾动他琴弦的东西就是击剑。
第一次见面我就和他聊了很多。他带我去看了他在这里制作出来的各种击剑机器人、和我讲述这门艺术中各种绝妙的招式,他并没有接受过基地的格斗术训练,而我即使是作为一个用剑水平比他高的人,在和他讨论这些技术性的话题时也不会感到任何乏味。最后,他在训练场地上让我和他进行了一场剑术较量。三种截然不同的击剑项目中,他偏爱花剑。因为其技巧最高、剑身也容易操控。
“看来我不能把这作为挑战的内容了呢!”
结果毫无疑问,我轻取了他。即使我被换回原来的身体,关于格斗术的记忆还有被强化的身体还是会取得同样的结果,要以这个为挑战内容是行不通的。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很失望的样子。让我觉得他本来就有备选方案的。
“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有一天能造出像人类一样优秀、却更加完美、优雅的击剑机器人。不是在电脑上模拟的那种,而是在现实中真正能够打败人类击剑高手的机器人。”
离开前,他这样对我说道。我想起了他训练场里的几十个机器人。基地因为有高超的人造人技术,对于仿人类机器人的研究不是特别热衷。大部分的机器人都用其他的用途、并不会设计的和真人一模一样。但他的机器人随着一代代原型机的发展,已经越来越接近真人了。他抛弃了更先进的驱动技术,模拟人类的肌肉群设计了马达和牵引装置,并且将最大的力量设定在了人类的极限之下;材料方面也是一减再减、直到和正常人的体重差不多为止。最新的一代如果穿上了护具、基本无法和人类运动员区分。另外有一点也让我感到惊讶:他的机器人不仅会击剑,在礼仪和对话的反应上也很真人差不多。只是在外观和音色上他们还保有金属冰冷的特色。
“其实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培养人造人呢?他们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从技术层面上来说比需要编程的人工智能更好吧?”
“不不不,他们本来就是人、这样一来...就和人没有区别了...”
他摸了摸鼻子,说出的话有些断断续续,但是却好像别有深意。
“我是很感激基地的。现在仿生学的进展这么落后、步进式马达又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可能直到我退休,我也没有办法制造出在行为上和人类类似的机器人来。但现在,这些技术都是现成的、就摆在我的眼前让我使用。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
“本来,我也没有什么需要争的、或者挑战什么之类的东西。我也看过你们的研究,知道那都是关系到人类的未来、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的。我想做的事情只有这么点,而基地和欣雨已经满足我了。但是吧,我总觉得自己的一辈子不能这样过去。在20岁出头的时候就已经实现了人生目标这样的事情、不会觉得未来就很空虚了么?所以,我想你既然是基地选出来的、有资格成为欣雨继任者的人,那么也能够为我指一条明路吧。”
他应该是大四在读,而我只是高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是让我受宠若惊。惊讶之余,我也感觉到这并不是一场艰难的考试那样让人讨厌的东西,而是一个我有责任去好好回答的问题。
“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到时我会告诉你的。在这之前你只要好好答应我一件事。”这时,他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我也第一次见识到了他的长辈风范:他走到我的面前,竖起了一根手指:
“好好练习剑术,去体会它、了解它的精髓。”
在我答应下来后,他又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跑回他的试验场地里去了。他这种前后的年龄差距不由得让我感慨:为了一个梦想而努力奋斗的人真好啊~
短短的四天时间里,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正在举行的击剑比赛。一开始我选择通过网络来学习;但很快,基地的便利之处就再一次显现了出来:我可以在资料库中查到每一场已知的击剑比赛录像,详细了解不同国家之间击剑风格的区别。甚至可以通过对影像的分析、重建出击剑者的进攻模式来,并将它导入人形机器人中、让我进行练习。
感慨中,我也发现了一个问题:时间永远是够的。但是却总有什么东西阻隔在自己和想象之间。想要再进一步却再也做不到了。凭借我的记忆力还有改造后的身体,我可以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位击剑选手都更更标准、更具有杀伤力的使出每个姿势。但我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东西。
击败某个人的能力,我是有的。但这并不是十号所向我索取的。老练的选手能够在技术上胜过我,但力量上无论是机器还是人类都无法和我相比、在力量和技术上都能压制我的存在在基地里是找不出来的。
他所追求的、应该和我现在苦苦思索着的,是同一样东西:那就是技术和知识,在长期的练习后如何转化成一种本能;规矩、一些条条框框,如何在塑成一门精美的艺术。
第七天
学习剑术…
第八天
练习剑术…
第九天
……
第十天
开始前的十分钟,我在准备室里。
这是我唯一一个不用着战斗服的挑战。其实十号也没有规定,只是内容既然都和击剑有关,穿战斗服的话就显得有些异样了。我还是提前定制了一套击剑服。为了保证轻便性,护具的部分基本都削掉了。衣服看上去比较肥大,但是穿上身时却很贴身,行动起来还是比日常的服装好多了,只比战斗服差一点。只是那根细剑我既不能背背上、又不愿意握在手里,实在是无处可放。在走出准备室来到场地门口时,我的剑是用双手搭着、弯在颈后的,但这个时候,一个人意料之外的出现却让我的脸不禁红了起来。
“艾薇雅?!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那个,欣雨让我来的。因为想早点见到绫君所以就...”
她的身体缩在载具的后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我就顺带问了下十号,然后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欣雨的样子就像是完成了什么很重大的任务、看上去十分满意,最让我不爽的是他还和艾薇雅眉来眼去的。我现在只想赶快结束挑战然后让这个和我长得一抹一样的男人退休。
“你开心就好...”
“对了,结束的时候别急着出来、我会进去找你的。对你的考验也会在这个地方进行。”
“知道啦!”
和之前不一样、我并没有见到十号。我本以为。他会像其他想我发起挑战的继承者一样,拿台平板站在房间面前。但这里我只见到了欣雨和艾薇雅。就连之前表示出兴趣想要来的默成、释水、索菲雅等人也不见踪影。房间的面前同样是一个巨大的荧幕。只不过,这一次上面只投影出了空空如也的房间一角。
“十绫,准备好了的话你就可以开始了。”
从头上的扬声器里传来了十号的声音
嘛,这种场景对我真是熟悉不过了。毕竟那么多次选择的关头,我都是独自一人。我戴上了面罩。
“加油哦绫君!”
“没事的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看中的人哈哈…...”
这种时候你为什么还要点头同意啊!
我已经不想管这两个人了。尽管几天前见到的那剑术高超的机器人如今又如何了、让我有些忌惮,我还是没有犹豫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镜子迷宫的那种狭窄和迷惑之感,而是一个宽阔、寒冷的空间。基地的墙体大多是不沾染一丝杂色的纯白色,在低温下,它就仿佛失去了最后的一点血色般、显得更加苍白了。在第一个转向处我听了下来:因为这里有三个出口。左右两侧的走廊也是可以通过的。
又搞这个嘛…...
“请自由选择,随便哪一条路都是可以的。我会让剑士变换位置以至于能在你前进的路上碰到。”
十号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上方。虽然感觉有些无语,但这确实是在挑战中第一次有人为我考虑。最后,我选择了左边的走廊。刚刚转过身,我就看见了一个和我穿着相同衣服的人坐在地上。他也看见了我,站起来,摆好了姿势。他起身的姿势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如果是盘腿而坐,正常来讲都是一只手着地、然后起身,强壮一点的能够不借助手的力量但这是极少数情况。而这个人却用了两只手,同时将自己的身体撑离地面。他一开始的出招也十分诡异:击剑开始之前,应该是将剑微微向前、指向对方,用这个动作向对方致意。但是他却有一个将剑向下腿内侧撇的动作,片刻之后才意识到恢复了原样。
这是基地格斗术的内容。
墙面上开始显示出了内容,是决斗开始的倒计时。两把剑垂在身侧,剑身自然朝下,仿佛在相对方挑衅。
他的打法极具倾略性,从头到尾都在进攻、想要打出我的失误来。不过因为他在力度上的控制不够恰当,总会被我引到尴尬的境地。他的连招有些生硬,但有时候会和格斗术联系在一起让我猝不及防。而经过这几天专门的剑术练习,我施展出来的只有剑术而已。就这样过了几个回合,我们的分数竟然不相上下。
尽管十号说过,决定我是否通过的方式并不是剑术的高低。但作为一个多少还是相信运气成分得人,首战失利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在距离结束只有十秒的时候,我终于抓到了一个机会。将他的剑弹到了光滑的墙壁上。他的身体再次失去了平衡,我连刺了四下,先下一城。结束后他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想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站在我的面前、面罩面对着我,一副想要说些什么又有些气恼的样子。这时,我身前的门打开了,他才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站到了一边。
我的第二个对手是在那之后另外三道门的中间那扇后遇见的,和他的风格又有了很大的区别:如果我不攻击,她是不会主动进攻的,只是在我身边不断地徘徊着,警戒着我。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才主动进攻。她的力量虽然很小,却每次都能正确地把我弹开。但在那之后并不会及时地在我身上补一剑,只是又越到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继续警戒着我。
这十号的研究真是突飞猛进,四天的时间竟然能创造出不同战斗风格的机器人。尽管这些风格在我看来有些多余。直到最后,我也没能找到机会刺中她一剑。而她在没有掌握主动权的情况下,也没有选择刺我任何一剑。我们就保持着0:0的比分一直持续到了时间结束。这一次,她除了目送我离开之外,还在时间结束的时候给我鞠了一躬。
接下来,我又遇见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剑士。他们的风格也各有差异,但并不难对付。因为和第二个相比,他们打得都十分激进。这样的话我就能找到机会,总能够在到时间之前保持一两分的优势。在这个过程中,那个问题也慢慢地展现出来:他们的技术都是无可挑剔的,在将剑术和经验融合的时候,形成了各自不同的风格。尽管有些失误和意外,但在我看来这种融合是比较成功的。因为他们都给了我四天前的机器人所没有的压迫感。但在这件事情上,我感到跟多的是不安。因为进步的不只是他们的剑术,更多的是他们拟人化程度。他们在结束后的表现,甚至让我联想到了几个熟悉的人。我开始明白,科幻小说里的那些事情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人造人可以把他们当做某方面不如常人的人类来看,但是机器人呢?他们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物种。我只看见他们的拟人表现,但我却无法理解、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也不了解他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我也不是很明白十号为什么要做出机器人的性别差异来。男性的机器人高大强壮,女性则有很明显的胸部以及臀部凸起。明明四天前我所见到的机器人全部都是男性型号的。
在第五人之后,我发现我其实一直在这个场地里绕圈子。从二层到三层,最中间是一个正方形的场地。我是从二层进来的,在和第二个剑士的战斗结束后我就已经来过这里一次了,底下的地面显得十分平常,周围的墙壁也清晰可见,在我进入这里入口正对着的方向有一扇紧闭的门。我现在还找不到任何方法下去。之前和我战斗过的剑士都来到了这个空间里。他们站在不同的高度,但金属面罩都对着我,这不禁让我有些心里发毛。这时,我还从未到达过的四层上走出来了一位身穿剑士服的人,她只是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又消失了。
果然还是要上去找她吧...
我在二层遇见了三人、三层遇见了两人,而我是在三层整个绕了一圈后才来到这个空间里的。照理来说,四层应该还有一人才对。
在这之前,我已经见过了各种战斗场地:走廊里,楼梯上,没有栅栏的平台。我本来以为十号如此热爱击剑运动本身,在场地的选择上应该会循规蹈矩。不过目前看来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但这一次,整个四层都是一个空旷的场地,只有我和她两人。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倒计时又一次走到了零。
这一次,因为面对过了之前的五人、对于他们战术的了解我已经有些把握,再加上这是最后一场,我已经有了想要早点结束的打算。但我很快就发现,她的出现完美地诠释了大 boss 总是在最后出场的真理。她没有躲开,而是用和我相当的力量接下了我的每一击,而且还刺中了我两剑。她的进攻同样十分完美。不同于之前所见到的剑士,她的反应速度较快。虽然还没有突破人类极限,但比之前我所遇见的要灵活许多。我只好进行格挡防守。一边调整自己的位置一边寻找反击的机会。相比于开始见到的那侵略性极强却有些意气用事的第一位剑士。她毫无纰漏地刺击,一旦发现进攻路线被阻挡马上就抽剑回身,不给我任何机会。
因为长时间的格挡都没能找到很好的进攻机会,再加上这时候站位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我开始尝试用假动作隐藏我的真实意图,当她准备向一侧防御的时候再从另一条线上进攻。我在她的身侧不断试探着,利用剑身本身的弹性不断地虚晃,借此干扰她的视线。但是她的反应速度跟上我毫无难度,她的剑就伴随我的剑一圈一圈地绕着,始终把我的剑挡在外围。这种情况下我反而陷入了被动:我不能结束剑身的摆动,这样会给她找到机会直接刺中我的身体;而一直被旋在外围的我也无法找到任何有效的进攻机会。我就这样拖延着时间,她的进攻愈发强烈,但始终被我挡在护手的外围。最后,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向剑身上加力,又刺中了我一剑。结束了这场持久的周旋。
我逐渐有些感觉了:在她的身上,我找到了那些我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技术与经验的融合,铸就了她的完美发挥。她的经验十分老道,我从任何一个方向进攻她都能立即判断出我的意图并进行合适的格挡。而每次格挡之后她的反击也是不同的,那完全是出于我当时体态的临时判断。这比仅仅只是记住招式而运用出来要致命多了。而且,我并不清楚机器人到底能使出多大的力量来。虽然基地的机器人的力量是无法与我现在身体相比的,但改造过的机器人我就不能确定了。所以一旦我突破了力量限制、而她又能做到相同事情的话,事情就会很麻烦了。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借助能够压倒她的技巧。对于我来说,这种技巧可以有两个来源。
基地格斗术和在那里,袭暮传授给我的剑术。
我并不了解基地的机器人能够达到多少级的格斗术,所以我还是选择了后者。因为传统剑和花剑的区别,所以这两种剑的战斗实际上也是大相径庭的。花剑可以不顾一切地向前突刺。因为一根软绵绵的剑身很难阻挡作为有效刺击部分的剑尖。传统的剑厚而坚固,除了互相劈砍的刀光剑影之外,剑与剑抵在一起的僵持也是能够决定胜负的。还有在传统剑术中的格挡技巧,几乎在花剑站位的时候就全部用上了。
现在,我用频繁的试探阻挡了她的进攻。给自己留下了时间来思考对策。我不再绕圈一样的虚晃,而只是让剑身上下摆动。这样就不会受到她的控制,同时还能逼迫她的站位靠后。我迟迟无法形成有效击中是因为我对击剑和传统剑术还是有些误解。击剑并不是挥出去的剑砸中对方就行,只有剑尖才是有效部分。因此大部分的进攻套路在此时就都不适用了。就在我还在思考的时候,她已经率先反应过来,使用类似的动作向我反击。她身型比较小,但碍于她在之前的灵活性,我还是结束了进攻转而防守。但是就在我左避右闪的时候,之前曾经见过的一个动作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那是和第一位剑士对位的时候,他将剑身下倾,稍稍往双腿内侧撇。
这其实是一个很实用的动作:如果此时对方贸然进攻,那么沉重的剑身就能够将对方的刀刃弹开,而使对方的人头落地。尽管我不知道使用花剑会有怎样的意外,但这时候也只能冒险一试。在后退到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后,我将剑身下撇,却直接弹到了我的大腿上。这个失误让我疼得原地跳了几下。这个动作可能使她感到疑惑,动作因而停了下来。这也正好给了我时间来完成这个动作。接下来就看她如何选择了。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和她还有一分的差距。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再次冲了上来。这次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是干脆利落的刺击。在到达了一定的距离后,我开始将剑身上抬,这种剑技的诀窍在于,将剑身和来袭者的紧紧贴住,逼迫其剑尖远离我身体的方向。但是花剑的柔软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她的剑差点就从我的剑身上滑下。我用力一顶,将她的剑身抵在了我的护手上,就这样将她的攻击化解了。随后就在我和她侧身擦过的时候伺机刺中了她一剑。
她的反应很快。跳开之后,相同的战术就不管用了。她的学习能力令我惊讶,但在诸多剑技的不断试验中,我还是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设法又刺中了她一剑。最后的试炼就到此结束了。直到最后,她也没有摘下面罩。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后就消失在了通向正方形场地的门。我本来想跟出去,但想起那面罩后面的一双双眼睛还是有些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最后选择了返回二层。走进了一开始来到的那个分叉路口后,我发现十号就站在那里。
过了这么久第一次看见真人的我才松了一口气、取下了我的面罩。
“辛苦了。”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么?”
“嗯。”
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庄重,又带着几丝悲伤。仿佛是在生命的尽头,请别人来为他一生的成就打分。
“在我刚刚进入大学的时候,就有这样的一个梦想。我想要凭借我所学到的知识和技术,创造出一个真正的机器人。他能够听懂我说话,他会烧饭、做家务、把我的生活管理得井井有条,在睡觉的时候帮我关灯。同学都开我玩笑,说这些只要是智能家居就能做到,完全没有花这么大的力气去开发一种功能相同的替代产品。事实也确实如此,人们都一心扑在人工智能上,人体的仿生学技术已经很久没有发展了;同样,目前的主攻方向基本都是通过机器学习来解决人和普通的计算机所无法解决的问题,却没有人觉得,如果让机器融入我们的生活中、能够做到普通人能做的,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大三的时候,我迷上了击剑。这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运动。我最想要看到的,是机器人也能像人类那样优雅地击剑。
“在基地,我实现了我本来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梦想。一次次地改进,我发现自己离理想越来越近了。我不用再纠结于最基本的编程问题,不用再为了平衡学习和追梦而苦恼。我可以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进去。当然,我也有了丰厚的回报。我造出了的机器人,至少以我的技术是无法击倒的。但是,我还想更进一步。就像是当年击败了人类最强象棋选手的人工智能,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机器人能够在任何一个领域都做得比人更好。
“但今天的结果...确实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他最后的话让我有些意外,因为更换了人造人身体的我在他的眼里,并不是一个完全的人类,我不是很理解他具体想表达什么。人造人的神经回路相比于普通人也更加优秀。有一个说法是,普通人在人造人的身体中待久了,他的智商也会得到提高。我曾经怀疑过,十号对我的态度有一部分是因为我能够得到基地各种高科技的支持,但后来发现他确实是一个对所有人都温柔的好人。
“今天的挑战虽然是对你的,但其实是我自己的一次考验。我想知道自己的造物究竟能达到这样的水平。也想知道在我结束了这趟圆梦之旅后,之后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哈哈,看你的样子还是很疑惑呢!我就直说了吧:
“你今天的对手中,不完全是机器人。除了你在四天前见到的,他们之中还有你熟悉的人。”
他把手里的平板翻了过来。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手上不只有那块薄薄的板子,还有一个有些古色古香的小木盒。他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四朵玫瑰。详细一点应该说是四支水晶制成的白色玫瑰。
“如果我有机会能参加击剑比赛的话,我想这会是我最希望得到的奖杯吧。我就交给你了。在你今天面对的六位剑士中,只有两位是机器人。把剩下的他们找出来吧!”
他把盒子交到了我的手里。这时,六位身穿白衣头戴面罩的人才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们的衣服上显示出了数字,指示着和我击剑的前后顺序。
“在开始之前,我可以先问一个问题么?”
“如果我觉得可以回答你的话我就会那样做的。”
“为什么他们的身高都是一样的?我的印象里我身边的人身高可都是各不相同的啊。”
确实,在我眼前站成两排的剑士们。其中女性特征的三人身高完全一致,男性组也是。如果是人类的话,肯定会有所差别。
“这个嘛......”十号思考了一会儿,最后露出了苦笑:
“我只能说我的信息都是真实的,而且我也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想到了两种可能,一是这些机器人是按照现实中某个人的身高制造出了的;二是普通人通过某种方法操控着这些与我对剑的机器人。不过因为真人有四人,所以第一个可能性就被排除了。以十号的苛刻要求,对剑他应该是不会允许那种像操纵台一样的操纵方法的,而能以真人的感受操纵机器人的技术我之前确实闻所未闻。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开始我的选择了。在十号的一番解释后,我首先来到了第一个和我对剑的、也就是那个在输掉后做出了很意气的动作的剑士面前。
我打开盒子,轻轻地捏住了一束玫瑰的柄。凉凉地、还有些扎手,我把玫瑰伸到了他的面前。
“可恶!为什么我是第一个露馅的?”
面罩后是熟悉的声音,摘下了之后则是熟悉的面庞。十号则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
“默成?!”
“搞得我还放弃了外勤任务特意特训了四天呢......”
“你这么好猜真是太好了...”
从我认识默成到陷入城市沦陷的危机前,他几乎没有在任何事情上输给过我。所以那个时候的不甘心其实就让我隐隐约约地有了一些感觉。只不过对于十号的话深信不疑而没有产生怀疑。
既然默成在的话...还有一位就非常好猜了。我走到了第二位剑士、也就是在我面前一直躲避而没有主动出击的她面前,同样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朵玫瑰。
“夜。辛苦了。”
人造人在没有胜算的前提下是不会主动出击的。几天前挑战我的场景她应该还印象深刻吧。不过既然是以击剑这种全新的方式,还是希望她能打出自己的风采来。穿白衣的人取下了面罩,但这一次出乎了我的意料:面罩的后面并不是我熟悉的淡蓝色短发,而是冰冷的金属光泽。但是,“她”却发出了和夜一样的声音。
“果然当时应该打的再激进一点么...”
不过从她的声音和表情里体会不出任何干劲。
“为什么要特意驾驶机器、不用自己的身体呢?”
其实问出口的时候我就想到了答案:为了更具有迷惑性。那就说明,在女性特征的三人中,至少有一人是同样身高的真是人类。不过在把她指出之前,我先走到了最后和我对剑的那位剑士面前。我虽然无法确认其身份,但对于她不是机器人还是很有自信的。
“打得不错。”
我把玫瑰递给她。面罩下同样是一个机器人的面孔,但她的声音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还以为这次一定能赢过你呢!要是当时向大团长偷学一点剑术就好了!”
“索菲雅?!”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结局。她丰富的技巧和强大的学习能力让我可以确定她既非机器又非人类,但一直都只给我能量控制方面小有天赋的索菲雅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存在还是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的。这样一来,最后的那一位到底是谁也就毫无疑问了:夜和索菲雅都使用机器人的原因只有一个:为了配合最后的那个人。
我把玫瑰递给了最后那位女剑士。打斗中、我对她的印象不深,好像是比较灵活、格挡也很准确,但招式的使用有些僵硬。让我很难断定她究竟是哪一边的。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取下了面罩。
是释水。这样一来,目前为止我身边具有格斗水平的人,就都被集齐了。最近确实没有怎么听到他们的消息,原来都是秘密地来配合十号了。对我来说很顺畅的一个推理过程,但是他似乎并不是十分明白。所以在顺利地把他们都找了出来后,我又和十号解释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他一边听着、一边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所以综合考虑的话,应该是索菲亚小姐最强吧?”
“是的。”
如果索菲雅也了解我在袭暮那里学到的剑术的话,最后的胜负就很难说了。但对于十号来说,这对于他未来的规划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结果。尽管索菲雅提供了一个方向,但她作为一个最初的普通人、成为永动机、又经过了九十年在虚无的世界中不断忍受痛苦和折磨,她的经历是我们之中最难复制的。
“我们先出去等你了,欣雨那一关一定要过哦,继承人!”
默成拍了拍我的肩膀。
“到这也该结束了呢。恭喜你,至少我的挑战你是顺利通过了。竞选结束后我也会提出继续留在基地申请的,记得要同意哦!”
如果我是继承人的话,肯定也希望有这样的科研人员能留在基地吧。所以望着十号和他们离开的背影,我点了点头。
继承人啊...
我知道我现在离这个梦想已经无限接近了。只是门轻轻地被关上,我才有了都完成了这一切的实感,微妙而不易察觉的喜悦从我的内心涌出。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我又戴上了面罩。欣雨给我的反差还是比较大的,而这次我和他不再是站在天平的同一边了,对于他会有怎样的态度、又以怎样的形式出现,我既好奇又担忧。
“准备好了么?跟我来。”
从角落里传来了欣雨的声音。他不紧不慢地走来,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压迫感。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是一如既往地西裤白衬衫打扮,只不过相比于挑战前我见到的他多了根黑色的领带。
我跟着他来到了那个正方形的空间里。此时大部分的灯都被关掉了,但是还是可以隐约看出整个房间的轮廓。
“骑士在经过训练、被君主册封的时候,会立下一段誓言。这其中包括了骑士的八大守则,以及他对君主的忠诚,我对你的考验也是以此为灵感的。只不过,新的技术让我能够以一种更真实的手段重现这个过程。”
“你不会在下面放了个传送门打算把我再送回中世纪吧?”
“怎么会?我是那么恶俗的人么?这个设施是为了模拟‘失速记忆失真而’设计的。”
这是一种能够暂时让实验者失去所有记忆、仅仅依靠本能在特定的场景中作出判断这一点我是事后才知道的。欣雨接着透明化了正方体中的一面围墙,我看见了墙后的艾薇雅和默成他们。
战后我认识的几乎所有人,都聚在了那个有着荧幕的大房间里。有人在笑、有人在沉思、有人露出了担心的神情,但他们的都紧紧地盯着画面,看着站在平台上的我和欣雨。想起他们陪我一起走来的时光,他们每个人都以某种方式帮助过我。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尽管那是难受的日子,却也是在命运的泥沼里挣扎、为了梦想而不懈努力的日子。
只是我没能想到,这一幕不仅他们能看到,所有在基地里的,被吸收进来的人类、人造人、人工智能,都在注视着这一幕:前任对下一代基地继承人的最终考验。
“准备好了就跳下去吧。”
“诶?!”
“怎么、你还想要我把你踢下去么?”
“最好不要!”
“没事,就算设备没有正常启动,你最多也就是摔个轻微脑震荡,连骨折都不会有的。”
“…...”
这个时候的玩笑可能是不太合适了…下面是黑漆漆的一片,确实是不像有设备启动的声音。但我对“失速记忆失真”这项技术并不是特别了解,说不定它是纯量子运转、也说不定跳下去本身就是对我的一个考验。半出于这十天来所有的这一切即将完成的急迫感,半出于我对欣雨的信任。我三步做两步、跳出了平台的边缘。
那次考验的事情我大部分都忘记了。记忆失真的原理是,通过强烈的量子干扰扰乱大脑内部分神经元之间的联接,其中绝大多数都和记忆有关。只有与生俱来的本能和后天培养的极少思维回路会在这个过程中幸免于难。人会伪装自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后果。但是在记忆全部丧失的情况下,他们不会有任何顾忌,他们所做出的选择也是最真实的。最要命的是,不仅我在虚拟世界的所有动作都可以在屏幕上反映出来,就连我当时的思维、所作出的判断,也像人工智能运转时背后的一条条代码、清晰可见。
在空中坠落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和这次考验有关的事情。我想的是来到了现代却被我冷落的艾薇雅,真实身份还没有被揭穿的释水以及伤还没有痊愈的贝妮特。但是在一个时刻过后,一种没入水面沉浸水底,空旷虚无的冰冷触感向我袭来。我睁大双眼、好奇地望着这个湖底世界的一切,却什么都没能看见,我努力回想、我为什么回到这个地方来、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但我唯一想起的只有我的名字而已。其他的一切都像是剧烈沸腾的火锅里的配菜一样,我一样也夹(想)不起来。
很快,我的面前就有图像了。
第四章:七次试炼
一
炎热的上午,在一座华丽的城堡前。
我坐在大门前的一辆马车上,马车很宽敞,坐下五六个人都没有问题,但车里只有我一人。管家正在和门后的人说些什么。当他注意到马车的门没有关上的时候,不顾太阳的毒辣、马上一路小跑过来,为我关上了门。
“伯爵大人一路小心。”
现在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我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坐在全封闭的马车里出行。更不合常理的是,这辆马拉的车竟然配备有空调。但当时的我并没有任何关于常识或是历史的记忆,所以就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马车里的凉爽。
我并不知道我要去干什么,但是这样炎热的天气都要坚持出行,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也是理所当然这样认为的。不过,我还是能够在此刻此刻放松一下的。窗外耀眼的阳光让我有些困倦。但是,有一件事情一直让我放心不下。空调覆盖的空间只有我坐的那一片区域。在车辆拐出大门的时候,我看见了完全暴露在毒辣太阳下的车夫。他有气无力地挥动着马鞭。然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内心煎熬。
要不要让他进来呢...这么热的天还在外面坐着会中暑吧?但我是伯爵,这样贸然的邀请会不会显得有些奇怪?我即将要做的事情重不重要?如果耽误一些时间有没有关系?过去的几个月里,突如其来的灾祸和环境让我不得不快速做出选择。但现在展现出来的是我完全真实的自己:因为考虑的太多所以陷入了什么都做不了的窘境。
就在这时,突然变化的景观将我的注意力从纠结上拉了开来。离开了自己庄园的马车来到了一片破旧的贫民窟间,这里的太阳看上去比刚才还要毒辣,地面热气滚滚,看不到一个人。所有的人都躲进了用麻布搭起的棚子或自家房屋之中。
只有一位老者除外。他的头发脏乱、皮肤黝黑,一个人坐在贫民区和沙漠交界处的断墙残垣里,但并没有任何一处竖起的石柱可以为他遮风档阳。他就像一个灵魂快要出窍的空壳,正在被猛烈的太阳吸走身上的最后一点气力。
这次我没有犹豫,直接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把老者扶进了车里,喂了他一些水。
“伯爵大人!这样是很失态的...这种因为老了没用了被儿女赶出来的人有很多的。数不清的人不是在半路上被强盗打得奄奄一息、就是在荒山野岭被野狗咬死,在这里热死已经是他们很好的归宿了。”
那一刻,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也是在之前的现实中了解过很多次的道理:同一阶层的人之间是没有同情可言的,来自于不同阶层的怜悯就显得更加奇怪了。我毕竟是他的主人,所以这时候本来打算说车夫几句的。但我注意到,他就站在马车门的地方、不怎么愿意移动了;再加上又看见了他干裂的嘴唇和时不时向老人投去嫉妒的几暼,才明白过来:
他是不满无所事事的老人可以得到我的关心、待到马车里来休息,而自己辛苦赶车却没有任何奖赏。想到这里,我什么过分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赶车也够辛苦了,进来休息一下、喝口水吧。”
其实以我的地位、我是可以给他更多关心的。但我既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也不了解他的工资几何。车夫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清凉的诱惑,坐进了马车里。我在确认了目的地后,强硬地从他手上夺下了马鞭,坐上他的位置赶车去了。
二
我头戴红帽,身穿红衣躲在草丛里。周围有很多跟我一样的人,他们把帽子压得很低、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脸上都露出了急躁的表情。
“国王的命令还没有来么?!”
我的手上是一把十分老旧的火枪,枪机被拉起,枪管内已经被塞入发射火药还有钢珠。但潮湿的环境让给我怀疑它是否还能正常发射。不过更让我在意的是,这把枪甚至连膛线都没有,我甚至怀疑我是否能集中十米处的物体。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百米左右的一行人。
那里有五个人,其中四个人的衣服都已经破破烂烂了,流出的血迹也可以看出他们受了很重的伤。但他们都拼尽了自己的全力让想让中间的那个人可以突出重围。他身上虽然满是尘土和灰尘、却衣着华丽,应该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四个人身穿铠甲,却被血液浸透了,他们费力地移动着,将那个重要的人围在中间。如果有一把现代的枪我保证我能击中他,但如果是这样的见都没有见过老古董,距离即使在拉近一倍我都宁可找根矛直接投过去。
但是我直到现在并不明白,我到底要杀谁,而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只是作为士兵,服从命令是天职。但眼前的这一幕让我无法下手。我们装备良好、像老鼠一样躲在暗处,但他们刚刚经过了激烈的战斗,现在却要任人宰割。
一个人气喘吁吁地从后面的树林里跑了出来,趴在了我身旁的草丛里。
“国王下令开枪!”他这话明显是对我说的,我现在才意识到我是这里负责指挥的人。周围的火枪兵看了看我,有的趴在地上摆好了姿势,有的迅速爬起来用一根细管子从枪口伸进了去,快速地捅着。接下来是难堪的沉默,所有人都在等待我的命令。
国王的命令不能违抗啊...不仅会丢了饭碗、说不定小命都不保了。但这样真的好么...不仅是倚强凌弱,还以多欺少。
“国王还说,等这次战斗结束后,他就封你做散兵队的队长。”
这是被输入了特定记忆的我梦寐以求的职位。在当时,散兵在陆军中地位是最高的。因为他们装备的是精度更高的线膛枪,不需要像列兵一样依靠集群射击来提高准确性。在这个时候对我说这些话明显是别有深意的。这是我在这里帮他除掉了心腹大患之后的奖赏。
我的视线又投向了远方。血肉模糊的躯体努力支撑起来,想要为中间的人挡住子弹。我突然意识到:他应该也是一位君主,他的属下正奋力着让他逃走。
我不能这样做。即使违抗命令、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但我不能把枪口对准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我率先从灌木丛里站起身,走出了可以为我提供掩护的植被。把枪高高地举在头顶。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枪扔在了草地上。
“你去告诉国王,我是不会开枪的。他如果想要杀了他,就请自己带着枪来、亲手扣下扳机。”
我对那个目瞪口呆的火枪手说道。在经过短暂的犹豫之后,绝大多数的火枪手都站起来、丢掉了枪支,庄严肃穆地向那四位血迹斑斑的骑士致敬。
三
在黑暗的巷尾,我正押解着一名囚犯,前面不远处有两盆火焰的地方就是监狱的入口了,我知道那里正是我的目的地。我的任务是把他押送到监狱。
男人尽管戴着沉重的镣铐、却不断挣扎着。我想让他安静下来,就在他发出声音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仿佛直觉一样的感觉,同时它又有着让我坚信不疑的真实性。
他说的是真话。
“放我走吧,我是无辜的!”
我的记忆就像是被黑布蒙住的钢琴键。只有当我去回想的时候,它才会音符一样跳跃起来。他是位卫兵,被指谋杀了所服务贵族家的女主人。
“我没有杀她!是伯爵他...”
这个时候,我神奇的直觉又一次生效了:他并没有撒谎。这种感觉不像是别人在向你讲述一件事情,而是声音从心底直接发了出来。
“他做了什么?”
“我走进房间看见了血迹和倒在地上的伯爵夫人。他威胁我,如果不说这件事情是我干的话,我的家人们就会落入这个下场。”
又一次,内心的声音让我不得不相信。
“求求你…我还不想死。即使是在监狱里,如果以后还能见到我的妻子与孩子的话,我也甘愿这样活下去。我没有想到法庭上伯爵他一句同情的话都不说,反而要求法官对我立即实施处决。”
我完全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卫兵的话,肯定会以为他在撒谎。但这种直觉一般的“真相”机制真的让我抓狂。
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他就是无辜的。我现在放走他才是最佳选择。
但我同时也想起了这样做的可怕之处:国王和这位贵族的关系非同小可,在押送的途中犯下这样的错误,人生接下来就只有永远的逃亡以及生不如死的折磨可以选择了。
我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帮他解开了身上的锁链。又拿出自己仅剩的几枚卡德拉斯给了他。
我尽管穷,但原来的生活并不算差。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健在的母亲、爱我的妻子,此刻我完全可以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把他押解到不足百米的监狱大门、我就算完成任务了。直到他被处刑,我都不用再见到他。
但我同样也知道,如果我这样做了,我一辈子都不会感到安宁的。我会永远记得,一条无辜的生命是在我的手中葬送的。望着他一瘸一拐跑远的背影,我迈开沉重的脚步、像那两团橘黄色的光晕走去。
脚下的土地开始消失,景象和记忆都开始跳转了。
四
面前是生锈的盾和剑。还有燃起熊熊大火的森林。一个黑影在天空中飞舞着。它就像是刚刚实施完一轮狂轰乱炸的轰炸机,准备经过最小转弯半径后再次俯冲而来。
那是一条火龙。
它的翅膀上有毒针一般的尖刺,尾巴就像倒钩一样锋利。它吐出的火舌染红了半片天空。它的背上有许多硕大的球状突起,任何一个中的热量释放出来都能将我化作灰烬;双翼中部的爪子轻轻一扫就能让最坚固的堡垒灰飞烟灭。
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是,快跑。但是当看到身后的一切时,我站住了。
那是一个失去了昔日的美丽,哭声、叫喊声响成一片,人们慌不择路、在田野、菜地和和自家屋顶四处乱窜的小村庄。
巨龙的出现让他们慌张,而在看见它的可怕破坏力之后,他们露出了最本能的恐惧。就想第一时间也想到了逃跑的我一样。
我感受到了火龙的疯狂:在山洞中,它被调皮的小孩吵醒。沉睡千年的他愤怒、狂暴。它曾在大地被它的火舌染成一片鲜红的时候才离去,现在也只有相同的方法能让它平息。
大雨倾盆,身后的村民就像是雨滴下的朽木一样无助。
我捡起了地上的盾和剑。
五
经过连夜的行动,作为警察的我终于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抓获了绑架案的嫌疑人。但被绑架的女孩已经因为忍受不了屈辱而咬舌自尽了。再次见到悲痛的家属时,我隐瞒了女孩被害的真相,只是说她是在被嫌犯转运的途中被甩出了车外。
六
船上,当我知道我的死可以换来全船人的生命时,我把枪口对准了自己。
这次的过程有一点长。我之所以会记得,是因为在画面出现之前,我有一段恢复了记忆的时期。所以这个短暂的间断期久保留在了我的记忆之中。但我只知道我是在参加欣雨的对我的最后试炼。我并不知道从我跳下那个平台之后时间过了多久,我又经历了些什么。
“欣雨!”我试图在黑暗中叫他,“我通过了么?”
“快了,还有最后一项。”
我稍稍放了点心。突然,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对于在这个时间点会想到这些我稍稍感到诧异。人的记忆是很神奇的东西。无论是音乐、气味、地点、食物,记忆都能够储存于其中。但是只要进行了一次联接,要再次更改就很难了。我现在还不会想到,我马上就会从这些记忆中创造出我永生难以忘怀的新记忆了。
记忆褪去,新的画面呈现了出来。
七
潺潺的水流声,覆盖了某种粘稠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这个地方我并不熟悉:四周都是缓慢、颜色浅浅的波纹。水从三面像瀑布一样流淌而下,只有我面前是一片黑暗。整个环境给人一种潮湿阴冷的感觉,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空气中带着干爽的甘甜味,水面折射出若影若现的光线也让我觉得安心。
我半跪在地上,身体的大部分质量都在双脚,手上的冰冷手感不由地让我望向地面。我本来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花岗岩,但仔细一看,只有侧边和水面接触的边缘是平滑的,除此之外的部分全都凹凸不平。细小的纹理不细看无法察觉,但是如果直接以没有保护的皮肤接触而加力,感觉应该会很难受。我的手上虽然没有流血,表面的皮肤却已经变得像纸片一样脆弱。
大马士革钢。
即使在可见的范围内,这块由完全这种材质打造的平台也让我感到惊叹。此前我见过最大块的大马士革刚也不过是同学手中轻巧的小刀而已。我顺着这条一维的空间向前移动着,想看看它究竟能延伸到多远的地方。
当我越走到前面,光线就变得越暗了。到最后,只有大马士革刚的表面还有微弱的荧光让我能看清平台的边界,四周已经完全浸入了黑暗。
前方传来了一声很轻微的声音,纤细的铁链晃动着。我却没有感到任何的恐惧,只是稍稍加快了脚步想要去一探究竟。
黑暗的尽头是一位被铁链缠绕着的少女,她被束缚在了类似花园入口的铁栏门上。她一丝不挂,但是如同荆棘般的铁链将她身上不应该被看到的部位都遮住了。铁链上的倒勾划破了她的皮肤,血液将她雪白的长发染成鲜红、却没有在她的身体上蔓延就多就滴了下来,我终于了解了开始那个声音的来源。铁链几乎包裹了她的全身,但是却不足以将她的身体完全吊起。她也无法抗住全身金属的重量,她只能弯曲双膝、将裸露的双腿跪在地上。我只是将手指轻轻接触了地面,指肚子上的不适感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失;她不断地摆动双腿,就像地面下是火焰在炙烤着。鲜血还是无可奈何地染红了她小腿的边缘。
于我来说,此时在黑暗中已经放弃挣扎的她,就如同无云的黑夜里那皎洁的月光一般美丽。构成这副美景的不仅有幽暗的环境,曼妙的身躯和绝赞的姿态;还有脸上对羞耻和痛苦的忍耐。
人们爱笑、他们也喜欢笑,但笑的原因不仅仅是高兴这么简单。小时候的我并不明白。所以我也喜欢笑,我以为我高兴、别人也高兴。但我逐渐意识到,笑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表情。它更像是一张面具,人高兴的时候会笑,傲慢、嫉妒、愤怒、贪婪时也会笑。我并不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所以人们不知道出于什么的笑容往往让我不知所措。但是所有人都喜欢笑啊,所有人都喜欢披着面具活着、仿佛在任何时候都不恼不怒、露出笑容就是最好的美德。我不想让人觉得奇怪、我不想要没有朋友;所以在这强大的波浪的推打之下,我很快也屈服了。
“你最喜欢的表情是什么呢?”
那个时候的我一定会装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告诉她:“我最喜欢笑了。”
人们无时无刻的伪装也就成为了懵懂的我最早开始思考的一个哲学问题。他们的套路我已经看腻了。我最想要知道的是,如果卸下了面具,他们最真实的反应是什么。可惜的是,童年里我并没有找到答案。没有一个成年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违背我对他们套路预测的事情,母亲口中人背后一面的邪恶又显得太过虚假。
但是,之前那种一直让我害怕、不愿意面对的感情,带给了我新的期待。它的名字叫作痛苦。
笑容是人们乐意伪装的。因为它符合了人们对美德所有的期待,对手把奖杯从你面前夺走你要祝福,后辈做错了事你要宽容,上司的各种无理要求你要忍耐。最重要的是,你要笑。你要让别人觉得你一点都不在意,你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
但痛苦不是这样。很少有人去伪装它。当痛苦如同潮水般压来,当事人往往会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他们狂叫、哭喊、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失去理智。他们的伪装就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我很欣赏这个仿佛把羊皮硬生生从狼的身上扯下来的过程。忍耐痛苦,虽然说不上喜欢,却成为了我最期待、最想要见到的表情。善良、同情、同理心什么的,留到这之后再去考虑吧。我一直隐藏着这个秘密、这个内心中小小的阴暗,直到这一刻。
所以一看到她时,这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几乎是立即就出现在了我的神经感官里,但它背后却有一个庞大思考过程。少女知道我的存在,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并没有看向我,只是很难为情地把视线撇开。她很痛苦,却一声不吭,她所承受的和她在脸上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不相称。
这个环境,整体给人的一种感觉就是僻静、不容易被人察觉。无论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被外界发现。我并不认识她,但无论是她无法反抗的处境,还是只看一眼就会激起我作为男性的欲望的身体。这些都将我在所谓道德的道路上越推越远,而展现出了我作为一个人的本能来。
在后基地时代的反基地组织,他们中从基地离开的科研人员,借着这件事说我残暴无情、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我之后也曾想过: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把她身上的锁链解开、把她救下来呢?但在当时,我的脑内完全没有这个选项。在意识受限的情况下,服从自己的欲望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做出的正常选择。就像是一位爱鸟之人在花鸟市场见到了一只在笼中鸣叫着的鹦鹉,他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把鸟从笼子里放出来么?如果发现她的不只是我一个人,那么无论这个伴随者和我的关系如何、我都会这样做的,但这并不是这个场景被设计出来的目的。我所有的欲望,青春期对男女之事的好奇、对“忍耐痛苦”这一情感的思考、以及对真实的追求,都在这一刻被完美地呈现了出来。社会中的人际关系形成了各种无形的力量约束着我们,在这里却并不适用。
人就是要能在没有任何外界情感交流的情况下,克服自己的欲望。
但这所有的一切,当时的我都不知道。内心仿佛燃起一团火正在将我焚烧,想要侵犯她、想要看她绝望的样子的欲望也愈发强烈。
我一步步向她逼近,她没有呻吟、没有祈求,只是美丽地挣扎着。
当我的手触碰到她柔软的秀发时,从背后接近她的我愣住了。她的身体在颤抖,这个场景让我似曾相识。这是在一系列的试炼中,我第一次出现了类似自我意识的感情。我记得那个坐在床上、把衣服褪到了胸口的少女。那个时候我也是以一个相同的、侧后方的视角靠近。那个时候我又是在做什么呢?我想不起来了。我甚至不认为当时所处的那个方位就是我自己。仿佛只是藏在这个人的身体里窥探着。
她也在忍耐着痛苦。
那是肉体上的,却也远远超过了肉体上的。
我不知为何也感到呼吸困难起来。我的心脏还在跳动着,却越来越费力了。我不得不再次半跪在了地上。这种痛苦不是来自于我自己,而是在那个场景中,把手搭上了少女的肩膀的那个人的。
肉体的痛苦只是暂时的,这不是裹足不前的理由。精神上的痛苦却是长久的。人可以忍受一两天生不如死的生活,但如果他被告知接下来的日子都要这样活着,马上就会崩溃。
眼前的两人就因为相同的事情而痛苦着,因为今晚结束之后,他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彼此了。但已经快被痛苦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我依然想不起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这样......我才能保护你呀...”
我不知为何笑了。因为这不只是一句不自量力的话而已。在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和她已经重新认识了对方、从痛苦中走了出来。但这个动作加重了我的窒息感。我的手无力地向前搭去,阴差阳错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纤细的身躯颤抖着,她也很痛苦。我虽然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个现实,但是只是处于“我觉得她的样子看上去很痛苦”这一阶段;在我的手放上她肩膀的同时,她的身体很柔软、却幅度很大地倾斜下去,她想平衡住我手给她施加的重量,但是去没能成功。溢出的血液蔓延开了,沾湿了我贴在地面上的裤子。
这一刻的我已经不再是旁观者,我对她造成的痛苦,我自己也深切地感受到了。悲哀和难受向我袭来,我开始想把手抬起来,但是却做不到。
诶?痛苦不应该是放在别人身上觉得愉悦,却永远不能施加于自己的东西么?这样的理解已经无法让我说服自己了。出于我不了解的原因,她的痛苦清晰地也在我的身上蔓延开来。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刚刚那一幕的另一种结局:在不可能获胜的决斗面前,她牺牲自己换取了他的自由,却付出了永远无法再见到他的代价,还必须在地牢中忍受痛苦和屈辱。她也想到过死,但最终还是下不了决心。
她还想见到他。
只是在这个场景中,我并不是少女最想见到的他。
液体滴落的声音变得清脆。仔细一看,才发现落下的已是我的眼泪。我究竟为什么难过,我不明白。但我知道这是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的结局。此刻仿佛亲眼见到了一切的发生我已经无法抑制悲伤了。在我的眼泪滴落的那一刻,我还是无法想起一切事情,但那个封闭的世界里已经不再只有欲求和渴望了。
我将她从锁链中解放了出来,又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裹在她的身上。这时,包裹着这个囚禁之地的黑暗已经散去,水面上又出现了波澜粼光,它们都来自平台的另一端那座被光晕包裹着的门。她赤着脚,鲜血淋漓的双腿也无法站立。我便将她抱在怀里,向门的方向走去。
“谢谢。”她小声地说道,之后不知道是失去了知觉还是睡着了。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我不知道我想要代指谁,究竟是眼前的她、还是那个在幻境中让我醒悟过来的少女呢。她们是如此地相像,但我并没有怀疑过她们可能是同一人。
走到门前,我被包裹着它的云团还有点点星光所吸引。我不知道门的那一端是什么,但怀中的少女没有问,我也没有想。那里一定是一个更好的地方。就在即将跨越的刹那,我想起了她的名字。
谢谢你,艾薇雅。同时,对不起。
终章
我半跪在平台上。明明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做这个动作。弯下的右腿却有些酸痛,左腿也开始僵直了。衔接起上一段记忆,我明白我成功在欣雨的试炼之后回来了。
周围仿佛还没有相应我的内心,只是一片死寂。即使是喜静的我此刻也觉得和环境格格不入了。我迫切地想从这个宁静的世界里获取信息。
结束了么?我做的好么?我可以去见他们了么?
也许还留在这里面的欣雨,此刻却迟迟没有出现。我并没有站起身,而是维持这个姿势观察着世界。仿佛站立会耗尽我所有的力气,而高处陌生的空气让我感到害怕。
“如果满分是8的话,我给你...7.5吧。”
是在关键的地方刻意拖长、却不让人讨厌的轻快声音。
“你似乎...宁愿让自己忍受痛苦呢。这样的话,最后失去的痛苦也是会加倍的哦。”
男人走到了我的面前。我站起了身。
“因为不愿让重要的人也感到痛苦呀。”
欣雨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了苦笑:
“简直和我当年一模一样呢。”
他把一个小型装置递给了我:“这是你在记忆失真的试炼中保留的量子数据。嗯...我不建议你现在就看,但是你最好在准备出去见他们前了解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很微妙:既有嘲弄,又是无奈。我没有特别在意,因为只要通过了,我想我的表现就应该还不错。7.5/8就相当于100分的卷子拿到了94分呢。
“骑士精神应该还有最后一项:灵魂。不过在此我就不打算考验你了。继承人就代表了这个世界上最高的权力,这个世界上的神都是人为了约束他人而创造出来了,你没有必要敬仰神。不过作为继承人,你日后肯定是希望以这个形象出现在大众之中的吧?”
借助基地的力量,来拯救被侵略的国家。这是我最早想要参加竞选的目的。
“在我的任期内,人类世界里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基地的明文记录。在这场战争打响前的基地入侵事件就要靠你去彻查了。我并不反对你将基地的存在公之于众,但这确实对你的能力提出了完全不一样的要求。这是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但如果说有建议能给你的话,我会说要有神性。”
“神性的表面意思我能够理解,但是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嗯......应该就是在别人都这样做的时候,去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吧。我也很难解释,但是在特定的情境下你就会明白了。神性所代表的往往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去选的那个选项。”
那一天总会到来的,只是日后的我没有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你之后就会离开么?”在原来的世界,我是在二号成为继承人的一个月后回来的,那个时候欣雨还没有离开。这次他应该也不会。只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有些不放心。
“怎么会、我还没和你交接呢。提前说一句,基地可是很大的。”
“是是、我期待着呢。”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些新奇的玩意了。
不过很快,我高涨的心情就一下子落到了谷底。在通往外部的通道上,我没能忍住好奇心、联接了记忆装置。
哇,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人心底的阴暗总是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如果在最后的时刻没能回想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走向何方。不过即使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依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解决。于是我火速连线了欣雨。
量子数据不同于图像或是声音这样拥有生物信息的特征,你可以在量子数据中封入一个信息:最想见到的人。那么每个人读取这个信息都会得到不同的结果。前六关都是设定好的场景,让我在记忆丢失的情况下进入;但欣雨试炼的最后一关,是从我的记忆中调取相关的数据创造出来的。这也是我当时看见了类似回忆场景的原因。对我来说,尽管在女友面前劈腿和公然表现出想要侵犯她的愿望哪一个都是糟糕至极的选项,我还是宁愿前者。但是欣雨的回答却打破了我最后的希望。
“这个嘛...我的视角看到的就是艾薇雅小姐的形象哦!”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和艾薇雅关系并不密切的欣雨如果看到都是她的形象的话,所有人看到的就都是她的形象了。那个世界中被铁链束缚住的少女,就是在记忆中最深刻的她。
在同一天经历狂喜和大悲的我已经有点不敢启动和他们相隔的那扇门了。我紧紧地贴着门缝,想要向外窥探些什么。但这种级别的门中间连一个微米的缝隙都不会有的,更不要指望能看到些什么了。
是不是直接下跪然后求原谅会比较好?实在想不到更好做法的我最后坚定了做法。
我将门的开启速率调至了还算正常状态下的最低,从打开了一条缝的时候就开始寻找她。但无论来回看几遍,人群之中都没有艾薇雅的身影。倒是默成热情的拥抱让我猝不及防。
“好小子、真有你的!”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因为平时都在忙东忙西,作为竞选者的我对继承人这个职位了解并不多。但默成作为一直以来总是从欣雨那接受命令的战斗人员,他比还未上任的我更清楚这个称号意味着什么。
“很厉害哦、十绫。”贝妮特靠在墙角。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嘛,不过之后要向姐姐好好道歉哦!”索菲雅双手架在胸前、毫不客气地说道。从她开始教艾薇雅格斗术时就这样称呼她了。
“为什么?”我装作还不知道的样子。然后我发现周围的人叹气的表情似乎是异口同声。
“十绫...爱好有些特殊呢......”十号拿着平板说出了惊人的话语。
“十绫…真是大胆呢……”
就连默成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了。这成了击溃我内心的最后一击。
“其实也没事…你就是让全基地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新继承人有个女朋友而已……”
“求求你们别说了,我已经有点想死了......”
载具的轨迹显示它最后降落在了我的科研中心里。艾薇雅已经回去了。但是从周围人的话来看,她确实是看完了整个试炼的过程才离开的。
“艾薇雅小姐离开的时候,脸很红呢。”
“都红到耳根啦!姐姐肯定生气了!变态十绫!”
“……”
然而,他们最后都达成了和谐的一致:那就是今晚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应该再到科研中心去。至于落脚的地方,他们都锁定了还留在这里的十号,要一起去他的科研中心。
“嘛…我从来没有接待过这么多人呢。不过有人对我的机器人感兴趣我还是很高兴的,哈哈……”
“所以就是这样,明早见了十绫!”
“一点要和姐姐和好哦!”
“好,好。”
唉…我本来就知道这是我要一个人去解决的事情。我只是希望能在路上有个人说说话、不至于胡思乱想。在我能从基地找到的速度最慢的工具——快艇上,再次联接那个小装置的我的幻想开始暴走了。
这件事情的矛盾在于。我知道我准备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但不合适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从哪说起…神经类的仪器属于在基地受到监管最严的一类,很多更是光看描述都无法了解其用途的,只有亲身体会一次才能明白。第七个试炼里的场景也完全是由这样的一个仪器生成出来的。
我能给她解释这些么?
……
不不不不不、不行!
让我如此烦恼的,主要是自己不合适的地方太多、却不知道她在意的点到底在哪。想得越多、我就越觉得自责。她离开了那个她所熟悉的世界、离开了她所熟悉的一切,陪伴我到这里来。但我却几乎什么都没能为她做到。没法让她感到安心,没有办法陪伴在她的身边,甚至在成为继承人之前、我连自由都不能给她。
所以那到底算什么啊?我真是个混蛋!
我能一条条把形成试炼最后一幕的因素列举出来,我多么想告诉她事情不是那样的、之所以会出现她的形象是因为...但这些都不再重要了。想传达的和别人接收的之间总是会有差别,我再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不管我如何争分夺秒,太阳还是在我思考中任何一点线索之前落了下去,我也见到了那栋再熟悉不过的建筑物,竖起了黑色影子将它完全笼罩住了。
我本来想把快艇停在什么地方的,或者拖上岸来、在山洞里放一夜。不过它却发出了警告的嘟嘟声,掉头开走了。
……
这种时候总是感觉什么东西都在和我作对。
大门打开的速率也比平时快,楼梯看上去更短了。
无论是一开始在海岸线上投来的视线,还是现在已经接近走到顶层。我依然没有看到一点灯光。我想要感受到一点有人存在的迹象、哪怕是她的呼吸也好,但即使竖起耳朵也什么都听不到。
窗外的凉风吹来,让一整天都呆在恒温环境里的我觉得有些冷。尽管是在亚热带的沿海地区,十月的夜晚吹来的风也是冰凉、咸咸的。
终于,我来到了最高一层。因为小时候喜欢阁楼里的感觉,所以卧室被设置在了这里。虽然我总是在实验室里忙着忙着就睡着了,艾薇雅总会因为这件事而说我。
所有的楼层我都查看过,热能感应只在这里才有反应。她一定在这里了。
“艾薇雅…”
我轻轻地呼唤着她。声音发着颤,手上滑滑的。只好反复地张开又握起。
身后传来了纱帘摩擦的声音。
短短的半天时间,我再一次和她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同处一个空间之中。我的紧张感已经达到了极点。感觉脑后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块砖头咣当地砸过来。
“绫、绫君!”
不知道为什么,从身后同一位置的她的声音听上去比我还要紧张。这多多少少给了我些勇气。所以,不管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在意的是什么,我都想先把自己应该说的话说出来。
“那个…我……!”
我转过身去,但眼前的一幕却让我再也没能说出任何话来。
艾薇雅站在那里。这个姿势问题不大。有问题的是她的着装:她全身都是半透明的白色蕾丝,丝袜连接到小短裙上的绳带勾起了我的无限遐想。她的肩膀、还有从大腿一直到臀部的部分都裸露在外,隐约可见的深邃沟壑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艾薇雅很少带头饰之类的东西,一般只会在一侧耳后的位置系上一根丝带。现在却用白蓝条纹的发带压住下面的水蓝色丝巾,固定在了耳朵的上面,就像头戴式耳机的头梁一样。和我的视线对上后她显得更加害羞了。躲藏在纱帘后的双腿不停地摩擦着,手里薄薄的白色布料也越抓越紧。
试炼的最后一段记忆我不知道思索了多少遍,少女在藤蔓中挣扎的那一幕也无比熟悉。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妄想是完全不能够和她真实的美相比的。
在这一刻,我感到更多的一种氛围向我压来。迫使我把之前所想的一切、嘴里即将说出的话语都暂时忘却了。尽管我很意外,但我知道现在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息,是她努力才创造出来的。我不能去破坏它。
我静静地等待着。沉默不会持续太久,她努力忍耐着什么的表情这样诉说着。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了纱帘,好不好不容易站起身却又滑了下去。她的身子哆嗦个不停。脸色通红着。双腿弯曲后又努力地支撑着,紧紧地闭着眼睛。小巧的堇色发出了如同蚊蝇一般的嗫嚅:
“请、请您进来吧!我……我会努力服侍您的……”
挑逗的语言伴随着水果的混合香气吹到我的耳边。我愣愣地数着,交叉在她背后的束带一共也有七根。
我迟疑着。
“那个...艾薇雅...我......”
强烈的违和感,她的眼神十分地强烈。但我知道我必须说出来,这是关系到我荣誉的大事。
“你...可能误会了......当时出现的你的形象,绝对不是因为我想和你......那个什么......对你有非分之想!!!只是因为你......你是...”我绞尽脑汁,却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
“因为我是什么?”
她的镇定和我的慌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啊啊啊啊!!!”
“虽然是你最重要的人…但是却不愿意和我做这样那样的事情…是么?”
“不、不!不是这样的!”
“十绫这个…大笨蛋!”
基地的格斗术创始人可能永远不会想到,多年之后的这个夜晚,十级格斗术的我被艾薇雅2.5级的铁拳给制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