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上河山

                                                                                                                          徐子涵

      《世说新语》有载: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曲终叹曰:“《广陵散》于今绝矣!”后有吴人重谱《广陵散》,一曲响彻云衢,虽不复嵇康当年百鸟朝凤盛况,然坊中人俱闻,化为琴灵,时许飞去。

                                                                  ——题记

      取瑶琴,驾青鸾,乘风万里,去往那心念已久的故土。一声声吴侬软语,一座座小桥流水,一片片白墙黛瓦……清秀典雅的姑苏样貌早已刻在心上。百年时光漫长久远,奔腾东去之荆江、层峦耸翠之武夷、阔广八百之洞庭……三山五岳,琼楼玉宇,吾止过客耳。

      百年前,我也曾如今日这般忐忑不安,想象着姑苏往日的风华,心中也是这般思念。怎想是墙边杂草丛生,护城河上枯枝败柳,荷残茎萎,凄风冷雨。高悬的云霞孤独地映照天空,青松徒然洒下清荫,白云有谁作为伴侣,涧谷石门崩塌无人回还,石径布满泥苔。风云哀愁含恨,石下清泉呜咽神伤。遥望层林峰峦,它们茫然失魂落魄。环顾花草树木,它们也好像黯然神伤。我极为不解,向它们询问这是何故,只听见草虫低吟以应,白鹤长啸作答,野草低头不敢看我,弯腰指向内城。我忐忑不安步入内城。细凝眸,目光所及处尽是颓垣断壁,破舫烂阁,流淤径塞。三千里日寇侵华战火从凤翔府一路烧至昆山。于是,玉犀馆古玩书画,拙政园百年奇珍,狮子林石山绵延,尽数付之一炬。此情此景,吴人亦愤慨不平,对着焦枯书楼叹息:“高斋已太我来迟,文酒风流想见之。剩有婆娑双柱树,绿荫犹以拂檐时。”回头望,弃作马厩的留园与我共叹国运多艰;听远方,不知谁仍唱“良辰美景奈何天”……

      归程匆匆,匆匆中又步履迟迟。不知今日姑苏是何面貌?

      推云雾,开重霄,俯瞰姑苏。只见全城旧貌换新颜。古城区各式园林重焕生机,奇花异草重回池过,留园清风亭风流潇洒,拙政园远香堂荷香四面。出旧城,望新城,马路四通八达,交通秩序井然。斑马线上行人向车辆点头致意;公交车里青少给老者礼貌让座。云霞红光满面,青松苍翠挺立。忽来仙友二三人,邀我共赏新城建设,便一同驾鸾直奔。

      瑶光电射,转眼间又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洋姑苏。苏通大桥主跨顺利合龙。太仓港疏港铁路专用线开工建设。苏南沿江城际铁路施工方兴未艾。近三十个老旧小区旧貌焕新颜。5G试点建设如火如荼,建成基站五千,启动应用项目一百多个。苏同黎、南湖快速化改造,太仓港集装箱四期码头、独墅湖第二通道,桐泾路北延……系列工程建设得热火朝天。如今的姑苏,是全国最佳地级市之一,是世界遗产典范城市,更是全国健康城市示范市……诸多荣誉,不胜枚举。如今姑苏已民康物阜、国泰民安、河清海晏。

      移步民巷,仍是记忆中的粉墙黛瓦,耳边仍环绕吴侬软语。余音绕梁的姑苏评弹,巧夺天工的苏绣,清新素雅的山水……一迳抱幽山,居然城市间。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姑苏巷内重建后好似回到了宋时的鼎盛模样。

      不知不觉中物换星移,几度春秋过。巷外护城河波光闪烁。时近黄昏,天地如染,人海似流,笙歌鼎沸。我立于云端看万家灯火,每一盏灯都是祝愿,每一束光都是温暖。我在这姑苏的窈窕之形,盛世之音,烟火之气,清甜之味中渐渐融进了姑苏城中,几番兴衰,几番枯荣,几经风雨,几度春秋,找到了它的未来。

      苦难终于散去,绮梦近在眼前。抚着百年不奏的古琴,当此政通人和,千帆竞发之境,已非寻常乐曲能抒胸臆。《广陵散》虽悲,不失为千古绝唱,铿锵激昂,不如奏一曲《广陵散》,以衬盛世之景。思毕,我欣然立于云端,放出积蓄百年的琴韵,再奏《广陵散》,融入梦境的主旋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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