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何以我宿时眠于暖香卧榻,梦时却封于暝凉的荒茔。
何以我宿时衣锦衣华服,梦时只著轻衫薄褛。
何以我梦时策马,一只吟鞭定河山万顷?
何以我梦时自诩班超弃笔,歌一阙男儿何不千里觅封侯?
是盖朝饮酒者梦而哭泣、朝哭泣者梦而田猎的旦暮无常么?
贰。
“像这样的深夜,您不害怕吗?一个巨人正在森林里走动,凡他走过的地方,万物都止息不动,惊慌失措,您没有感觉到吗?”
叁。
我哭闹着一如稚子不愿撒手最心爱的玩具。 梦里永远没有乐土。
我梦见小兽为食饵所诱跌入预设的囚笼。 流水线般连贯,不容我思考。
我梦见紫檀木的书桌上摊着经年的古卷,我向前。 牢笼倏然从天而降。我一怔。果真这般顽冥不化以致重履旧辙呢。
我的手覆上书卷竟觉石沉秋水波澜不惊。 我撩起眼帘向笼外望去。
入目皆空,四维荒芜。
梦里的我竟只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倚在铁栏栅上闲翻书。
我将永久托身为文学水牢中的囚徒。我搭在铁笼上的手颇带玩味的意蕴。
渴望自由。渴望被幽囚。
渴望己身托身明镜青史可鉴。渴望被制成标本任后人传阅于茶余饭后。
肆。
也许你并不渴望赞同,只是一种倨傲的表现。
却也渴望赞同,来自无可变卖的文字。
但有人说,文字也会一个字一个字的死去。
有如《病梨树赋》般落寞,随着病诗人的揽身一跃,萧索得随风也去了。
一字字,多残忍,仿佛能听到死去的文字哔哔剥剥凋零的声响。 终是散轶了。
金石斧钺的文字穿越百代沦落为寻常人家窗上的糊纸。 难怪诗人会呕血。 会被大方之家笑话的罢。文人相轻,不本身就是一种孤独吗?
可是我早就不害怕孤独了呢。
有时真想把文字狱后的刀光剑影歪曲成文人相轻,这样是不是会默默的被人原谅? 这便是文人傻傻的意气了吧。
想永远睡着,便可永远梦着。梦醒后潦草记下,然后以酒续梦。 无梦到徽州也罢,买梦去。
伍。
负笈远行,就像带了依仗走。 桌边艳丽的花叶凝着白色的毒碱。 人不眠。
我好像很难过。 我好像一直在哭,且一直保有想哭的冲动。写着写着泪又簌簌的掉下来了。 无来由的难过。我想这就是乡愁了吧。 是我的原乡。
乡愁是草的黄和草的绿。
冬至了。黑糊糊的谁在给孤魂烧纸。
陆。
我还会做梦。 我梦到我托身而成荒漠里的王。琉璃瓦做的銮殿间流淌着涓细的河流,这是属于我的绿洲。忽然觉得好幸福。
柒。
一如趋光的寒虫 我执念着向前
依稀旧年时雅致的曲调 厅堂里风至
我单薄的灵魂恍然触到一扇透明的帘门 满是封骨的凄与寒
蓦地,我在门的那一端看到另一个长歌当哭的我 【不觉豁然而醒!
终。
我终究是干净的。我著白衫长歌踏来,所有的樱花都瞬间飘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