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窗外天色将将泛白,凌晨四点。令熊最后翻阅一遍Kate 传来的新闻稿,闭了闭酸涨的眼睛,头习惯性地靠在椅子上。只有自己。
一样的通宵工作,一样的疲惫茫然,身后却不再有一个人陪伴,不再有一双手落在肩头,轻轻揉散她的坚硬与沉重。人就是这样,要打破习惯何其之难,习惯了他在身后,习惯了他的寡言少语,习惯了他永远揣摩着自己的心思,顺应着自己的方式,执行着自己的安排,习惯到自己天真地接受这种理所当然。
又哪有什么理所当然?所依恃的,大概是自己隐隐约约捕捉到的那一丝情愫。呵,令大小姐又怎是善类?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当它们一次次发光的时候,又怎会看不出他刻意掩饰的心意?月月年年,时光交错,已记不起两束光不经意碰撞的那一刻,也记不起自己究竟是何时、何故同样的泥足深陷。
令熊起身走到窗前,星月已稀,草木森森。孤独才是永远的,一个人才是永远的。
阳光渐渐划开了暧昧不明的晨,令熊梳洗换衫下楼,与全家人一起吃早餐。在母亲面前,她是不愿露什么马脚,让老人家又为自己担心。两个儿子匆匆吃完,说赶着上班就跑了。过了一会儿,工人拿来今天报纸,正是自己看过的稿子——有记者接到线报,在廉署附近偷拍了一众人等,综合各方信息得出的结论是,有政府高官与毅民党高层不当交易。
爆炸性新闻一出,几方面都感受到压力。政府中午就召开了记者招待会,承认确有官员在接受调查,并表示会全力配合,在适当时候给公众一个合理交代。两个小时后,毅民党发言人表示新闻报道不实,保持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当然,党魁柳泽成没有现身。廉署的公告直接上了晚间时段的新闻,称案件正在调查阶段,不便透露详细信息。
这样一来,韦氏和毅民党总部就被记者挤满了。受此影响,韦氏股票大跌,韦磊心脏本就不好,只好让两个儿子暂时应付媒体。与此同时,柳泽成的支持率也大幅下降,不过这几年拿地,中间盘根错结牵扯不少人,令烈也多少沾了边,他是不太相信一向看重家人的令熊会把自己亲弟弟拖下水。
然而,也不知令小姐怎样的软硬兼施恩威并重,没几天,令烈自己带着资料去廉署实名举报去了。令氏跨出这一步,市场哗然,同盟更是乱成一团,韦磊自顾不暇,令熊又退了休,老家伙们多事之秋避之唯恐不及,只好又推出高子杰暂时代理同盟事务,倒也还勉强维持。
如此,公众视野里的令小姐更是一副彻底金盆洗手、闲云野鹤的模样。一代奇女子就这样激流勇退,坊间不免有了各种传奇,但,江湖人谁没有故事,谁又在意那些传奇?况且,便是真有故事又能如何?有的人是被命运推着走,有的人是被自己推着走,故事总有结局,而路,还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