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黄雪蓑在《青楼集》中有:“陈婆惜,善弹唱,声遏行云”;“刘婆惜,颇通文墨,滑稽善舞,迥出其流,时贵多重之。”“婆惜这个古怪的名字,宋元以来一直不断,对这个名字所表示的意思,盛巽昌先生认为是'婆所怜惜'”。
不知施耐庵在成就《水浒传》时,是否因此而依据,让其中一个叫阎婆惜的女人为这部小说的人物艺术去完成使命。
在《水浒传》里,阎婆惜与潘金莲、潘巧云在同一组,而彼岸梁山里另一组女性,即顾大嫂、孙二娘和扈三娘则是典型不过的女英雄豪杰。两组人物对比鲜明,在小说里为塑造女性形象各负其责。
且说阎婆惜和历史上所有的“婆惜”一样,“颇有些姿色”,而且善弹唱,善歌舞,还会一点辞赋,只是早年以卖唱为生,随父母三口来山东投奔一个官人不着,便流落在郓城县。因宋江帮忙料理了阎公的后事,于是在心存感激中,阎婆将美貌多才的女儿许给了黑三郎。
再说这婆惜自从嫁给了黑三郎,日子好过了起来,她没半月之间,打扮得“满头珠翠,遍体金玉”,“有若干头面衣服”,确是丰衣足食,稳步进入小康生活。
婆惜初与宋江同住时,宋江“夜夜与其一处歇卧,但后来就来得慢了”,加之宋江“只爱学枪使棒,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甚至“半月十日走得一遭”。因此,这女人的两性生活需求受到压抑,寻找婚外情自然在所难免。
宋江的不好色,冷落了婆惜,婆惜也就有理由爱上“品竹弹丝,无有不会”的张文远。且这厮“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飘蓬浮荡,学得一身风流俊俏”,她与张三这个酒色之徒,也就一拍即合了。
阎婆惜就是因为自幼习唱曲调,又识几个大字,所以才处处聪慧精明。她想逼迫宋江成全她与张文远,又深知官府与梁山晁盖及宋江的丝缕关系,于是就谋划着“慢慢消遣宋江”。她主动与宋江挑明她与张三的关系,就趁机提出三个条件,能使自己名正言顺地“改嫁张三”,同时可得一笔财物,衣食无忧。当宋江承诺若还了招文袋,三日内变卖家产给她一百两金子时,她不肯相信,凸显她的世故、老道以及复杂心机。
只因婆惜的老公是梁山泊的领袖人物呼保义宋江,他胸怀壮志,不把她和张三的事儿放在心上,但是她却适时运用心机,抓住机会来保全自己,并打定主意“慢慢地消遣宋江”,逼迫宋江成全她与张文远的关系,所以当宋江回来寻招文袋时,她反守为攻,要挟宋江,又极其刁蛮,结果在争执中,二人命运互相牵连,阎婆惜被宋江就这样“左手按住,右手持刀,在她嗓子上再一勒,鲜血飞出,且再复一刀,那颗头颅便伶仃着落在枕头”。
婆惜就此死掉了!
婆惜死了倒也罢了,但就此,梁山泊老大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巨大变革!也就此,因了她的死,直接或间接影响了梁山泊108人的生生死死!甚至影响了那个时代各种版本的正史或者野史的记录撰写!
而宋江在《水浒传》中的命运波折,没有任何理由地加速了他成为农民起义领袖的节奏,为尔后发展梁山大业奠定了厚实的基础。
因此,就全书而言,阎婆惜的死是一种贡献,对宋江起义的贡献,对历史发展的贡献,也是对这本文学巨著的杰出艺术成就的巨大贡献。
在此,斗胆给阎婆惜说一句“死得其所”,也不算作过分的玩笑吧?
再回过头来看,婆惜的命运自然是悲剧性的,出身卑微,就算有才有貌,就算遇到及时雨宋江,就算过了一段锦衣玉食的生活,就算通过出轨在“爱情”上遇到张文远,也终究没有得来幸福人生。
那么,真正的悲剧原因在于她的秉性吗?在于婚姻与家庭两性生活的不完整吗?根源到底在哪里?
答案应只有四个字:封建社会。
封建社会把她造就成了一个受害者,而且还是一个不易令人同情的受害者。在那个昏暗的时代,门第与观念、道德与忠诚是所有天平的砝码,没有了它们,社会这个天平就无法称量。
而封建社会本身是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
“从来美兴一时休,此日娇容堪恋否。”
那么,重新思量一次,婆惜该怜惜吗?谁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