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不保证真实性
[1]
走了很久才来到舟山,在夜晚沿海路上走,腥臭的海风吹干汗水的滋味不太好受,宾馆里有虫,只想倒头就睡。
我不太喜欢和陌生人交谈,买船票遇到了一个小伙,热情主动地和我吐槽,算是缘分吧,多了一个朋友。
我说买票后没地方去,他用摩托车载我去他住的青旅消磨时间,顺带把东极的住宿解决了。
小伙从江苏一路骑行,路过义乌进了点小物件摆地摊补贴路费,我和他就在客船上推销,两个小时居然有不少现金入账。
我没有问他的年龄,看着不大,二十一二的样子。黑黑的,高,但是很瘦,特别是吸起烟来更显得瘦小。
那晚我们在东福岛(东极三岛中最靠东边的岛屿)趁着夜色聊天,我问他上班还是工作了,他点根烟,说道他早就没有读书了。我有点歉意,还是尴尬地"嗯"了一声。他告诉我他是做汽车改装的,问我懂不懂这个职业,我说"听说过",他淡然地继续和我讲这个职业的详细工作,诸如喷漆,贴膜等。
说到旅行,他说身边人的人都不理解。父母觉得旅行浪费钱,朋友说房贷还没还清哪去旅行。他说他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骑行了一万多公里,这次骑到浙江,不幸赶上杭州G20,不得不绕了一大圈从安徽进来。他说他明年要进川藏线,川进青出,说到这里他已经是眉飞色舞,烟在他中指和无名指间抖落了一大截。
他知道我在四川,他邀请我明年七八月份和他一起进藏,我婉言谢绝了。不是因为有所成见,只是不太喜欢太早敲定未来,特别是和万分热情的人一起,我对他们有一种恐惧。
他把烟拧碎的时候是皓月当空,群星璀璨,涛声中隐隐能辨出灯塔的样子,闪烁的橘光给在夜行的渔船指引。
[2]
滚烫的红日从海平面上升起来,如果你斜起手腕,会发现不过五点出头。
环岛路有十二三公里,出发的时候正是上午十点,也就是太阳正毒辣的时候。我不算是一个吃苦耐劳的人,没有勇气环完整个岛屿,心里想的走不动了就回来。哪知他是一个十分倔强的人,他向我发誓:他绝不走回头路。不幸的是,路只有一条,不走回头路就意味着:要走十三公里路。
十三公里路不算夸张,但是在35℃的高温下和万里无云的海岛上,走一百米已经是夸张至极。没错,我们就这样上山下山爬了五个小时,在海边一个洞穴乘凉的时候,我告诉他,如果今天我能活着出去,我他妈就再也不会踏足东极岛半步。这破地方后会无期。
好在我活下来了,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也不在东极岛上了。算是兑现了诺言。
在烈日下暴走五个小时后果就是所有人都佩服你在这么热的天去海里游泳直到他们确认这是汗水不是海水。
我摊在椅子上招呼老板,指指浴室,老板一脸无奈地怂怂肩,一摊手"不好意思,断水了"
老板看我难过,给我讲了个笑话"来这个岛上你会越穿越少,恨不得就穿一条裤衩,你看我的胡子,看我衣服,你问我为啥不剪?为啥不穿?没水洗啊,哈哈哈哈哈……"
我点头示意他的笑话很有趣。
[3]
最后一天我和他坐在财伯公(《后会无期》中亦作柴伯公)雕塑下乘凉,不得不赞叹柴伯公伟岸的身躯帮我遮住了烈烈阳光。
他说“这个地方看日出很棒”
我说“在东福岛我看过最完美的日出了,不奢求太多”
他顿了顿,手指东边“一直过去,就能到日本”
我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其实东极岛不是大陆最东边的岛屿,更不是这个国家的最东边,其实这都是一厢情愿”
他愣了下,拿出手机地图,指着一块东海小岛"你看嵊山,还在东极的东边"
我点了点头,接过他的手机,把地图向上翻,指着乌苏里江和黑龙江的交界处"这是抚远,这才是中国第一个见到日出的地方,东极嘛,电影里很巧妙地避开了,说是第一个见到太平洋日出的地方,其实也不尽可信。”
他有点失落,说“这里开发得太过了,我还是更喜欢东福岛,庙子湖太商业,被韩寒捧得太高”
我忍不住哈哈“马浩汉不是说这是海上的丽江么?我觉得差不多要是了。”
他说“我没去过丽江,你应该去过,挺近的。听说是艳遇之都啊”。他好像一脸坏笑。
我向他表示我不喜欢丽江,穷学生也没钱拿去艳遇。
他叹了口气“明年我要骑车到你们那边,川进青出,我还想围着青海湖绕一圈,能去游泳更好,不过听说湖水很冷,即便是夏天”
我说“那你得去泸沽湖一趟,那里是真的美。”
他说话不快,可能在忙着点烟"离开东极岛我就去宁波,可能在那边工作几个月,挣够钱再走"
我挺佩服他的潇洒“这样也很不错啊,想留下就留下,想离开就离开。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他突然笑了"我只是太向往自由,所以我才出来,我觉得路上遇到的人都是一路人,都是和我一样的人。"他说完看着我,我知道他把我认定成他的一路人。
我没有否认,我觉得人应该活得理想些。于是举起农夫山泉和他碰杯。
他问“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还是大老远从四川来?”
我撇撇嘴“因为别人包了机票,我才趁机出来玩玩。”
他有点失望,好像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那你为什么要来东极岛?”
我很诧异的回答他"当然因为《后会无期》咯"
“那你喜欢这部电影嘛?”他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
“挺好的,理想主义者的胜利。”
他终于顿了顿“那你喜欢东极岛嘛?”
我放下农夫山泉瞅了瞅他“也挺好的,风景不错,日出更加漂亮,你觉得呢?”
他没说话。
在离开东极的船上,我们在上舱眺望东极岛消失在地平线后,我又问他“你还会再来嘛?”
他定神看着我“不会了,这是理想主义者的坟墓”。
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