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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起,每个长假在家里,妈妈总喜欢和我“忆苦思甜”。我把这理解为妈妈老了或是寂寞了的表现,于是每次总是很认真地听妈妈把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有时我会惊讶于妈妈的“一字不差”,那些与我相关或不相关的故事也渐渐变得亲切可感。
对于我们,常常,妈妈最津津乐道的,是我们的小时候的时光——也许是因为,我们的小时候,妈妈是最有发言权的人。她给我们扣上“乖巧”或“捣蛋”的帽子我们都深信不疑。某天,和妈妈整理老相册,又抖落了满屋子的回忆,话匣子打开了,思绪也打开了。
一、爱的种子
这应该是我的第一张照片。3岁。中间圆乎乎,胖乎乎的小女孩就是我。左边是哥哥,右边是亲戚家的一个哥哥。
看到这张照片,我会感慨时光的力量。
绿色的小小三轮车,三轮车上的小娃娃,爸爸刚刚结束厦门之行给我买来的新衣服,头上扎着的小红花。那时的我,该是欢天喜地的快乐吧。
不过,这些都是妈妈说的。我的记忆,却并不是从这时开始的。
我能记起的,是这绿色的小三轮车已是锈迹斑斑的时候,我能记起的,是在老衣柜里发现了这套可爱的小裙却再叹惜也穿不了的时候,我能记起的,还是小娃娃早已缺胳膊掉腿妈妈却说这是我曾经最爱的玩具的时候。
只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相信,在我们不谙世事的时候,爱和快乐是可以播下种子的。我能想象,在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爸爸难得出一次远门,他为我们带来了礼物——小娃娃给他可爱的女儿,小飞机给儿子(在我们后面的椅子上)。我也能想象,妈妈给我们穿上了新衣服,给我扎上了小红花,总有好主意的爸爸灵机一动,把可爱的小娃娃放在小三轮车上。他们给我们摆好了姿势,为我们留下了照片。
家是简陋的,妈妈的衣服是朴素甚至老土的,只有爱和快乐是温暖而不可言喻的。
我们如此定格在时光里,而你,你们,是定格下我们快乐的摄影师。爱的种子,如此生根发芽,让我们铭记。
二、捣蛋的快乐
这张相片,我和哥哥站在外公的两旁,那年我在幼儿园,红裙子是幼儿园新年集体跳舞表演节目的统一服装。那时的外公还很年轻,抱着的小娃娃是现在已经高中毕业的晓。照片上的我,一脸乖巧,照片上的哥哥,一副斯文的样子。但事实是,我们和乖巧斯文无关,相反,捣蛋的我们常常让大人头疼不已。
再看看这下面的相片吧!我和哥哥在干什么?呵呵,我们在学着爷爷的样子假装抽烟,两个人还迫不及待地去抢打火机。看我那样子,是把吸烟当吹泡泡了。后面的爷爷和妈妈都笑了,看着相片,我似乎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很明显,这张相片是爸爸的杰作。拿着相机捕捉这一幕的爸爸一定也在笑。
再看看这张相片。
每次看我都会笑出来。小时候有大人的宠爱我们就会如此“无法无天”——哥哥骑在舅舅头上,脸上是险些要掉下来的恐惧,舅舅一手抱着我,一手抱着阿乐。阿乐都无暇看镜头,就我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旁边伸出来的小脑袋是小斐。能如此恶搞的我们总是容易制造快乐。它让我想起,我们会把小斐藏到结满蜘蛛网的无人居住的老屋,只为了我们想留他下来不让小姨带走;它让我想起,我们一起在我们的“百草园”里,捉蚱蜢去喂蚂蚁;它还让我想起,在外婆家的夏天,我和阿乐还有哥哥总会吵架然后又和好……多么美好的童年,即使它远去再远去,却始终保留在心间。
三、那个喜欢当“老大”的野孩子
如果要给这张照片加一个题目,题目是:他们是枪手,我是老大!
小时候,在任何孩子堆里,我永远都喜欢当老大。从在幼儿园里带着一帮小朋友去偷摘桔子,到小学的时候左手一挥,右手一挥指挥班级大合唱,或是混在比我大的朋友之中,我总是那个咋咋呼呼,呼风唤雨的人。你看(下),过年和哥哥还有后面那两个我应该称为“舅舅”(华舅舅和纯舅舅)的人在一起玩的时候,妈妈说,什么总是我说了算。
我想,这绝对是小时候自信心澎涨或是被宠坏了的结果。我的爸爸似乎很纵容我像一匹野马的性格,他会在亲戚朋友前大笑着讲我如何“欺负”哥哥,会给本该由妈妈打扮得很“淑女”的我买夸张并且霸道的墨镜,还怂恿刚学会小单车的我一个人骑着单车经过两条木板桥去大伯家——当然,后来我才知道,他偷偷骑着摩托车一路跟在我后面。爸爸对我的“放纵”让我在很小的时候便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而“放纵”的结果却是在幼儿园当老师的妈妈所不能忍受的,因为幼儿园里经常带头捣蛋的总是我,妈妈经常会因为小朋友或家长的投诉焦头烂额。既然爸爸放纵我如同放纵一个男孩子,那么当我犯错的时候,妈妈也会拿我当男孩子一样地惩罚。站圈圈,打手心,把我关在办公室里……而事实证明这些惩罚对我只是徒劳。
你一定奇怪我的小时候竟是如此吧。我跟许多人讲起我小学和男生打架的时候,他们都是惊讶的。许多年后,当斯文、温柔、乖巧、不愠不火等词语成为旁人对我的评论时,只有熟悉我的人才会知道,我曾经是一个野孩子,一个大胆,不服输,喜欢当老大的野孩子。
我庆幸我曾经是这样的一个野孩子,她一直都住在我心里。我不再喜欢当老大,也不再锋芒毕露,但内心的棱角依然光亮。
四、你是我的兄弟,你是我的姐妹
这就是我们的小时候。盼望爷爷过生日,盼望着外公外婆过生日。不为别的,只为兄弟姐妹可以聚在一起。那一天放学,我们肆无忌惮窜到各个教室,你叫上我,我叫上他,他叫上她,成为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大人生日是大人的快乐,熙熙攘攘是我们的快乐。
爷爷过生日,旋哥、白姐、晓姐,哥哥、阿丹、小宇,后来还有了小小的阿元和铭铭的加入……清明节去给奶奶扫墓,在并不知悲伤为何物的年龄,我们总是兴致盎然地采了一束束野花,放在奶奶坟前。
在外婆家,以哥哥,我,阿乐为首,我们的底下有一堆忠实的小跟班。外公外婆生日时,我们咋咋呼呼,用筷子串了一串串肉丸子,不是好吃,只是好玩。我们还去偷摘外婆邻居阳台上的小辣椒,因为不小心把辣椒汁揉到眼睛里,红了眼睛被外婆骂了一顿……
就是这些人,陪我们度过童年。
有多少的欢乐我们是在一起笑,有多少的不愉快我们在一起烦恼,还有大人的多少责骂,我们是一起承担的。
我们身体里流着的血缘于我们各自的爸爸妈妈,他们是兄弟姐妹,我们也成为了兄弟姐妹。也许时光让我们成长、远离、疏于联系,却始终有一份血浓于水的牵绊。
读龙**的《共老》时,我终于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所谓兄弟,就是家常日子平淡过,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各自做各自的抉择和承受。”
“然而,又不那么简单,因为,和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的人都不一样,我们从彼此的容颜里看得见当初。我们清楚地记得彼此的儿时──老榕树上的刻字、日本房子的纸窗、雨打在铁皮上咚咚的声音、夏夜里的萤火虫、父亲念古书的声音、母亲快乐的笑、成长过程里一点一滴的羞辱、挫折、荣耀和幸福。有一段初始的生命,全世界只有这几个人知道,譬如你的小名,或者,你在哪一棵树上折断了手。”
五、谁偷走了你的岁月?
他们是谁?年轻时我亲爱的爸爸和妈妈。
这个时候我读小学二年级,一次偶然的机会,爸爸妈妈和他们的同事朋友们一起去了桂林。这应该是晕车的妈妈唯一的一次长途旅行。
那时的妈妈,皮肤白皙,不施粉黛都那么漂亮。那时的爸爸,帅气,脸上有亲切的笑容。小时候,很多人说我像妈妈,可我觉得我笑起来更像爸爸。
还记得,小时候我的毛衣都是妈妈一针一线打的,在90年代的农村,我穿着妈妈织的背心裙、斗篷披肩、踩脚裤招摇过市,心里觉得自己就是街上最拉风的小妞。
还记得,一直到初中,妈妈还会很费心思地帮我编麻花辫,直到某一天我心血来潮去剪成了短发。妈妈说她终于轻松了,话语里却是无尽的失落。
还记得,小时候,妈妈总会拿着小刀片给我修眉,我忍受不了修眉的时候得坐着一动不动,妈妈却告诉我,美,就要懂得雕琢。——多么追求完美的妈妈。
谁会知道,我亲爱的爸爸,小时候他载我去汕头,我总靠着他的背,手抱住他的腰坐在摩托车上就睡着了。因为担心我睡着会掉下摩托车,爸爸会一路和我讲故事。
谁会知道,高中时我摔伤了腿时,爸爸背我去学校,他帮我装被子,挂蚊帐,铺床单。全室的姐妹看我的眼光尽是羡慕。
只是,现在的爸爸妈妈呢?
妈妈开始变得唠叨,有时一件事情总重复好几遍。她开始关注自己又老了多少,比如,脸上的褐斑,头上又添了一些白发。她会隔一段时间把头发染一染,出门的时候会打一点粉底。我会给她买护肤品或鞋子,却从不给她买衣服,因为她对衣服的挑剔比她年轻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妈妈始终是追求完美的。她亦会对我的衣服评头论足,如这件衣服颜色太沉了,那条裙子太短了……
妈妈的身体也远不如从前,年轻时太过拼命地干活和工作,很多小毛病开始显露。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劝妈妈现在少操心,多休息。
妈妈也变得害怕寂寞,如果一个星期里我忘了打电话回家她总会数落我。我常常会被冠以“不体贴”、“不窝心”、“不让人省心”之名,在这点上我很惭愧,却始终学不会对妈妈说体贴的话。
爸爸呢?爸爸是一个很会讲故事,很会讲道理的人。但在感情上,他始终是不擅言辞的。每次打电话回家,听电话的总是妈妈,妈妈说完了,问让爸爸听吗?在旁边的爸爸总会说,“哦,没什么事。”偶尔哪次是爸爸接电话了,爸爸会说,“我叫你妈妈来听。”
爸爸在我眼中高大,在我心中温暖。难忘儿时骑在他的肩膀上,温暖又张扬;崇拜他的双手总会从背后给我变出惊喜。
想起在我读书的时候,爸爸反感每个打给我电话的男生,最可笑的事情是我坐在他旁边他却对电话那头的男生说“我看看她在不在家”,过了一会之后再说“哦,她不在家”。挂了电话却对我说:“这人打错了。”不愿意被冠上“封建家长”的爸爸也偶尔会让我接接男生的电话,但他会正襟危坐在旁边伸长耳朵假装认真地看电视。这他知道,我也知道,我们心照不宣。
小时候,爸爸带我去买衣服,别人说,“看你爸爸对你多好啊!”爸爸总会笑着挂在嘴边的是:“好有什么用呀,以后总是别人家的!”长大了,我和老爸几乎没聊过感情的人或事。他不问,我也不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但如果他从妈妈口中了解到某一个还是捕风捉影的人,他必定暗地里动用他的所有人际关系去打听那个人的信息。了解到的信息详细到令我咋舌。这就是一个爸爸,我的爸爸。
我的他,我会对他说:“小心点,爸爸不会喜欢你的。”他很自信地说:“我会好好表现的呀。”我笑起来:“还是不喜欢的。”
只有我才知道,我越长大,爸爸就越无法洒脱地说:“以后总是别人家的!”
我的爸爸妈妈,苍老已经渐渐爬上你们的脸庞。是谁偷走你们的岁月呢?是我们吧。
年少时,会对妈妈的唠叨不耐烦,也曾和爸爸赌气冷战,无数次,你们送我远行,我却丝毫没有在意目送我背影的你们是怎样的心情。
读读《目送》吧: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当第一次我在书城里读到这段文字时,心里突然难过:我们留给父母多少背影呢?
还是,多陪伴我们日渐苍老的爸爸妈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