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漫记

《圆桌派》第二季的最后一个主题是“玩去”。窦文涛、梁文道、许子东、马家辉四个老男人畅聊旅行的意义——逆转时间靠旅行。

从日常重复冗杂的工作中抽离,带着李乾朗的《穿墙透壁——剖视中国经典古建筑》、希阿荣博尊者朝礼五台山的《清凉山上》以及王南的《营造天书》,踏上了蓄谋已久的行程。

带着三本书上路

自广州抵大同。

自岭南到雁北。

雁北,一首刚烈悲伤的《走西口》,一部粗糙躁动的《任逍遥》,一本生猛魔幻的《到黑夜想起没办法》,一个快意恩仇的《笑傲江湖》。

想起“风吹草低见牛羊”;想起“塞北的雪”;想起风沙里卑微的杨柳;想起“煤”;想起贾樟柯的《任逍遥》;想起曹乃谦的《到黑夜想你没办法》;想起“走西口”;想起金庸的武侠世界;想起造城市长耿彦波;想起应县木塔;想起小时候那本《山西读本》里的云冈大佛;想起了北魏……

平城在21世纪拔地而起,代王府朱桂也回来了,新的围城包裹千年的黄土,金戈铁马下的现代居民,关帝庙、纯阳宫、城墙角的乾楼、文庙、九龙壁、城隍庙、县衙古老村落的断壁残垣守护着辽金古寺——

穿越千年的善化寺、华严寺,穿越千年的云冈石窟,穿越千年的应县木塔,穿越千年的悬空寺……穿越千年,那里是北魏。

华严寺,辽金守望,婀娜多姿的“东方维纳斯”胁侍菩萨,鲁迅先生案头的隆兴寺“东方美神”倒坐观音有点不服气了。薄伽教藏殿的壁藏和隆兴寺的转轮藏遥相辉映:宋辽佛寺的藏经书柜做的如此美轮美奂,两朝文化之昌盛可见一斑。佛家讲“法轮常转,自动不息”,喻佛法犹如轮子辗转相传,永不停息。佛家又说“推其旋转与诵读经文同功”。派恩的一册小书《书架》引入就提到转轮藏,想想我的书架若是摸一摸也有此功德就好了。此时,古城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北方的粗粝隐没于南国的妩媚,遥遥想起昙曜以“白马识佛”凿窟译经复兴佛教,武周山下卑微的北魏工匠,一凿一凿的敲击着……

沉浸在平城厚重的历史里,一如那厚重的城墙,一如那醇厚而烧心的老陈醋,久久不愿离去。

小时候记忆里的云冈大佛

登衡山走悬空寺,买好车票去五台山。距开车还有2个小时,车站大叔骑着摩托车带我们去浑源“巧媳妇”吃正宗的凉粉。饭后还有一个小时,决定赶往永安寺看看。

进寺庙,一位中年人正给小孩子做讲解。他叫张建德,是一位退伍军人,也是永安寺的传承人。张老师几十年如一日,像永安寺的守护神,护佑着这座千年寺庙。听其讲楹联、介紹自己的书、浑源历史、宗教淵源、木构、琉璃、书法、雪庵和尚……

张老师说,佛塑被毀了,但“佛恒在”。

张老师说,高僧不死,因为他们的气息千年存在。所以进入寺庙的那一刻庄严而敬畏。

雪庵和尚题写的“传法正宗殿”,是浩劫中得以保留的元代遗构。当张老师拿钥匙打开大殿大门,看着那个空空的佛台,佛就在那儿。环顾四周昏暗日光下迎面而來的元明壁画,绿色的八臂明王骑于猛虎之上,撕开恶魔的面皮,露出里面的人面。只这惊鸿一瞥,便永生难忘。(匆匆赶路,未能听老师娓娓道来很是遗憾)

在这样一个宁静、闲适的寺院里,穿过金刚殿的高台上,摆着一张五米长、二米宽的桌子。围着桌面的是一群六七岁见长的孩子,她们在老师的指导下,专注于自己的画,画的是什么,正是那大殿里的绝世珍品——元明最高艺术水准的壁画。孩子们这么小就接触到了艺朮的最顶级,在清代大殿高台上画元明壁画,这真是奢侈的藝術人生了。

教育的圣坛

这一瞬间,永安寺是一座教育的圣坛。孩子们通过一支朴素的铅笔和七百年前的无名匠人开始了一点朦胧而懵懂的对话——艺术教育的启蒙开始了。教育同行常常问我:你给学生用的什么教材。在这个教材出版日益良莠不齐泛滥成灾的当下,永安寺是最好的答案。环境育人更无声,永安寺也许会出来一位艺术大师。

对五台山的记忆源于母亲。大学的时候,穿一条黄色亚麻束脚九分裤回家,母亲说我这身打扮是五台山上下来的假和尚。听长辈说起,家族里有一位叔叔早年南开大学毕业,后来去五台山做了和尚。小城平静的生活里,突然会有一条爆炸性的新闻不知从哪里溜出来:“最近,五台山上下来好多假和尚,大家要小心!”

嗯,有一座山叫五台山。有位素未谋面的叔叔在那里是个和尚,山上有很多假和尚。这是对五台山的最初认知。

五台山。五台怀抱中的台怀,镇里清水河自西向东奔流不息,河宽十五许,两岸野草丛生,杨柳野蛮生长,喜鹊或跳跃行走,或展翅低飞,叽叽喳喳的麻雀,在佛的国度,自由、肥胖,与人亲近。

这里是凡间,是佛国,也是天堂。山天相握,天堂高高在上,终年云雾缭绕,上面住着五位文殊菩萨,凡间和佛国总会抬头仰望;佛国在半山腰,无论在五台山的哪个位置,总能看见大白塔,那是信仰的象征;山下便是凡间,旅馆饭店商店在河的两岸鳞次栉比,摆摊烧烤的,店家在门口揽客呐喊的,汽车的鸣笛声,本地土著、外来的观光客、比丘、比丘尼,假和尚一本正经的念着经,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凡间、佛国、天堂没有界限,有神论和无神论互不干扰,黄教白教交相辉映,主持和喇嘛都在弘法。这里五十多座间寺庙如仙界洒落的珍珠般错落其间,每座寺庙都是一本读不完的佛教史,艺术品、建筑书:显通寺明初高僧妙峰的无梁殿;塔院寺大白塔下虔诚的藏民;五爷庙里世俗而功利的滚滚浓烟;黛螺顶是政治和宗教的妥协;金色佛国菩萨顶;殊像寺的荞麦头文殊菩萨、罗睺寺的唐代石狮护佑着“花开现佛”;还有“广济十方僧人”而闻名海内外的碧山寺;普寿寺的尼众佛学院;顺治爷出家的善财洞……一路走来一路读,宗教和艺术、建筑、历史,在这里凝结为一本厚重的时间之书。

魂牵梦萦的大白塔

当天晚上,我们决定大朝台。

早晨六点起床,连日来笼罩山顶的大雾已经落到了凡间,推窗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细雨濛濛,因着浓雾而更显诗意。

在雨衣、鞋套的严实包装下,我们在台怀镇寺庙群出发,顺清水河10公里,到白云寺转入西谷口,自山脚拾阶而上,1680个台阶,石阶级级梯进,约摸一个小时的行程抵达了佛母洞。佛母洞分为内外两洞,入洞出洞是一种神圣的佛教仪式,入洞即为“投胎佛母”受其恩育,出洞即为“佛母重生”脱胎换骨。“心如大地慈怀天下腹中藏有渡人船,身似菩提悟徹乾坤无欲则净自成佛”。我们自“外洞”出来,再次启程。一位好心人好心劝阻:路途遥远,天气变幻莫测,不要去的好。我们思考再三,唯愿这一路能遇到好人相伴。

这个起步,接下来便是两天半的长途跋涉。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在寂静的山岗,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世界,雨水打在雨衣上,慢慢汇聚成小流,打在裤脚。雨衣的严实包裹再加上背包的压力,让自己的身体有如温室的植物,在佛母洞换新的衬衣再次湿透了。

专注于脚下的路,耳畔伴着一阵坚强而有力的脚步声,踏着这个节奏感,就这样默默的前行。我聊起一个话题侃侃而谈,却一直没有回应。猛然回头相望,原来我们已相距四百米之远——那个步调一致的脚步声,不过是另一个自己。一如白茫茫的大雪地的咯吱咯吱声——有另一个自己。

我放慢脚程,走一段就回头看看,再回头看看。在这个寂寥无人的山岗,没有做任何的前期规划和了解,就冒冒失失的闯入了这里,心里总是悬着——为我们的大胆捏一把汗。

当我发现自己的身边走着一位头发银白的中年女性,我的担忧总算消解了一半。二人行变为了三人行,三人行变为了八人行,心总算踏实了。行走在浓雾弥漫的林间小道,湿滑、泥泞、弯弯曲曲在乱石嶙峋间,海拔逐渐升高,湿透的衣服冷却之后再次热了起来。翻过一片又一片的松林,松针上吊着滴滴水雾,不堪重负的松针倏忽间掉落了,林地下是松针铺就的厚厚的床垫,偶有松鼠跳跃林间,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牛儿在半山腰悠闲自得的或卧、或站,注目着匆匆而过的行人,亘古未变。

两人行变为了三人行,三人行变为了八人行

中午时分我们先行抵达了海拔2489米的南台锦绣峰顶。普济寺供奉智慧文殊菩萨,浓雾弥漫着整个寺院,除了雾在移动,一切都是静止的。吃过斋,汗水冷却下来,我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在客堂靠着暖气片眯起了眼睛,片刻钟梦见一片金光而惊醒,打开门的时候看见了一方蓝色的天空。

沿着山脊顺着两脚宽的羊肠小道往下走,伫立山巅,四周的浓雾遮蔽了一切,远处微风拂来,浓雾竟乘着快马似的散了开来。哇!四周都是悠闲的牛儿,他们或站或卧,竟不动声色的就在我们身边。夏收之后,各地的牛儿羊儿马儿汇聚到了这里,我仿佛在空气中嗅到了回荡在山谷里的山歌和着的药草味扑鼻而来,台参、猪苓、黄芪、大黄、秦艽、小茴香混杂着雨露泥土味,牛儿嘴里嚼的可能都是很名贵的中药材。草地上散发着新鲜的牛粪,野罂粟、黄菊等随着风儿摇曳,天空瓦蓝瓦蓝的,朵朵白云就在头顶,云卷云舒,或和大山握手,或给半山的松林投下一片阴凉地。而浓雾跑到了我们的右侧,后撤,还在后撤,撤到了另一座山上。

浓雾渐渐退去,一个世外桃源出现在脚下
从小路切回到大路
牛儿、马儿、羊儿,怡然自得

翻下山坡,和前面的队伍再次奇迹般的相遇。从小道切入大路,先前的一切艰难险阻因着这美好的天气美好的人们而驱散了。我们的脚步欢快了很多,走在队伍的前面,一边贪恋的看着眼前的美景,一边等着后边的人儿。海拔高度一直在下降,穿过森林,踏过草甸,路边总有野草莓,森林里一簇簇的台菇,总有成群的牛儿挡了路,也有自由的马儿欢快的马驹,远远看,仿若在天国。途经金阁寺、火烧寺、竹林寺,一路上崇山峻岭,云雾缭绕,苍松翠柏,郁郁葱葱。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草甸地,有大队人马驻扎搭建起了帐篷。路的尽头,一僧捧书立读,一马驹前面撒欢的奔跑,马尾高高的翘着,有微风拂面。

琉璃塔的原本面貌(网络用图)
修复后的琉璃塔,总觉得缺了什么

抵达狮子窝大护国文殊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蔚蓝色的天空下,寺内正中矗立着一座近四百年的八角十三层密檐式的琉璃万佛大宝塔,天涯残阳印照,冷暖色的交织下,宝塔愈加的绚丽多姿。顺利挂单、吃斋、入住,找一容身之所和衣入睡。梦里自己还在走路,半梦半醒间,有人在打鼾、梦呓,清晨四点,领路的的比丘和居士闻板而起(职僧敲击木板四下),披袍搭褂、叠被、洗漱,上殿做早课去了。“观一身化无量身,遍往十方无量世界,礼拜供养无量诸佛,利益无量众生”,浑身酸痛的我终究是没有爬起来……

打竹声响,随着木鱼梆声响起我们前去斋堂吃早粥(佛家叫过堂),在唱念结束后,寺院的志愿者根据个人的需要为我们盛好饭菜,“斋主一粒米,大如须弥山”,斋堂里静的出奇。

出狮子洞2里许便可以望见西台。天色阴沉,七级大风,行走在山坡小路,脚步是轻快的。野罂粟那橘黄色的花儿随风摇曳,柔弱而美丽,与长满小刺的紫色魁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时候及其厌恶的野花,现在却也觉得煞是可爱);紫蓝雀花正如其名,像一只可爱的小雀藏于野草里,却因那招摇的色彩成为了牛儿的美食;华北蓝盆花也是风轮菊,花瓣簇拥着四周确如一个盆又像滚滚车轮……翻过四座上头,过吉祥寺,跨过清凉桥下的涓涓溪流,九点四十分,我们抵达了海拔2773米的西台挂月峰。

佛法如雷,使众生觉醒——西台顶有法雷寺。石窑洞内供奉着狮子吼文殊,窑内点满了酥油灯,整个窑如冬日暖炉,使我想起北方冬日的围炉夜话或者秉烛夜读。在客堂用过斋,十一点半我们再次启程,一个半小时的脚程便抵达了海拔2894米的中台翠岩峰,中台顶有供奉孺童文殊菩萨的演教寺,寺院还在建设中,满地的石刻、立碑、建材丢着,牛儿、马儿也围拢着,牛儿贪慕游客的玉米棒子,有的冲着游客抢棒子吃。

漫漫人生路

十四点钟,自演教寺后山沿着小路下台,天低沉阴郁,一路上牛儿依然悠闲的发呆。雨来了,更匆匆赶路,雨势渐大,雨衣雨鞋再次严实的包裹起来,雨水汇聚稀释了牛粪,路更加的泥泞,自羊肠小路切回到大路,再走回到小路,翻过一座山峰再翻过一座山峰,大雨滂沱间,一位虔诚的藏民望着北台磕着长头而泰然自若。十七时,终于抵达了海拔3058米的“华北屋脊”——北台叶斗峰。此时我如立世界之巅,想起歌唱家郭兰英的那句“左手一指是太行,右手一指是吕梁”,巍巍太行,莽莽吕梁,四周层峦叠嶂,大好河山尽在眼底。

汉白玉石砌筑的灵应寺内供奉着“无垢文殊”。我们礼拜完毕,躲在五龙王庙背风处补充干粮,便匆匆上路。行走在山脊间,十二级的大风呼呼吹着,此时雨衣的作用变为了保暖和御风。刚刚翻过一座山头,暴雨骤然而至,在大风的裹挟下,雨水冰冷而尖锐。队伍逆风缓缓然赶往鸿门岩,我们当下决定夜宿于此,放弃赶往东台的念头。然而,面对同时赶往这里的另一支庞大队伍,仅有几间窑洞,一位居士的鸿门岩显然无法入住这么多人。此时,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刚刚松懈的身体再次紧张了起来——今夜无论如何必须赶往东台。风雨夜归人,祈愿平安抵达。

一波三折,百转千回
风雨中的晚霞

回头看向来时路,风雨中竟然看到了晚霞!从太行山看着五百公里外的吕梁山,山天交接处,似炉中燃烧热烈的炭火红心,目之所及处,自南向北,没有尽头的火红,把半边天都照亮了。山脚下的盘山公路,缓缓前行的货车,打着远光灯,微弱而渺小。不知哪里来的信心,我告诉大家,明天一定会看到日出。雨还一直下着。

晚霞渐渐隐退,黑夜登场。一位腿脚负伤的伙伴突然失联,大家心急如焚,在寂静的山岗间大声的呼喊着,一边打着手电筒一边环顾着四周匆匆的赶路。一切总算有惊无险,失联的伙伴在大牌坊下等着我们。九点半,终于抵达了海拔2796米的东台望海峰,顺利入住望海寺。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波三折,百转千回,想起了这一路心心念着的狐狸,那只在终点路上一晃而过的狐狸。因疲累而一夜无眠。

是日五点半,迎来了东台日出。

东台日出

在五台山,经历雾、雨、风、晴的交叠,经历春、夏、秋、冬四季的轮回。80公里路险且艰,这一路,走完了这一生。人生不就是如此:是顺境是逆境总是要走下去,有艰难的时候也有彩虹,而美好的总是短暂的,更多的时候是默默无闻的平凡之路。《增一阿难经》卷十八所阐述的“四法印”——诸行无常,诸漏皆苦,诸法无我,涅磐寂静。作为佛教的重要教义,这短短的十六个字,正是人生的本真。

东台望海峰合影留念

这平凡之路,终究是自己一个人孤独的走下去。旅途中总有人相伴,大家自黑龙江、唐山、绵阳、佛山而来,短暂的相聚,永恒的分离。唐山的小兄弟和我讲起了“唐山大地震”,这一家三口和叔叔四人自驾来到五台山,叔叔这一路是一瘸一拐的走下来,他们也曾三步一拜到菩萨顶;绵阳的阿姨一人负重却健步如飞,只因自天津出差返程路过太原,想起离五台山不远便下了火车,聊起她的素食馆,聊起她当兵的儿子,聊起教育,儿子告诉她:妈妈,你们佛教的那一套根本不管用,现实世界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儿子的不公化为了妈妈的一句“不管这个世界如何,我们要坚守自己的内心”。而给我们带路的出家人,正如这一路的一盏明灯,担着一份责任,让大家平安抵达。

风铃宫闻法

王潮歌导演的《又见五台山》情景剧,告诉我们:人生的苦不是真的苦,是来源于对别人的羡慕。众生迷于自我,为求福而拜佛,为求财而拜佛,为求官而拜佛,为求寿而拜佛,有所求,皆为欲而求,必受无常之苦。想起虚云长老从普陀山三步一拜到五台山,耗时三年,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在塔院寺外的青石板路上,我看见来自普陀山的小和尚磕着长头一路走来,看着他鹑衣百结,颜貌憔悴,可是虚云长老的化身。世俗的五爷庙里,当值的比丘摆手拒绝香客塞来的两百元。塔院寺里,信仰的力量在大白塔下汇聚。在菩萨顶,喇嘛捧着经书绕大殿走廊而读,沉浸于佛法而超脱现实。慈福寺里,虔诚的比丘尼手捧经书而来——“看你们像读书人,知识分子可以读读这位老师的书”。想起在演教寺饭后洗碗碟,做义工的阿姨看着大家浪费水而心急如焚的说着,“大家要珍惜水,我们的师傅从山下挑水一趟很不容易的”。于是,一碗洗漱水在七八个碗里传了一遍才倒掉。这里也有招摇撞骗的假和尚,也有靠抓松鼠、狐狸、麻雀等着好心人买来放生的乡民,有人拿着佛教的“因果报应”骂,贩卖者低着头默不作语。也有的寺院大兴土木而急功近利,用钢筋水泥浇筑亭台楼阁,真是让古人笑掉大牙……这所见、所闻、所思,使我更怀一颗包容、感恩之心,更多一份理解、淡然与释怀,也更多一点坚持和恒心。我想,这也是五台山的魅力所在吧。

人生艰难的时候,就想想这一程。

(PS:佛教又给世俗带来了什么?自五台山回家,路上捡到一个钱包,包内2200余元的现金,银行卡、工资卡、社保卡、医保卡还有身份证十余张。在没有监控没有法律的情况下,谁来监督我?道德可靠吗?我想,驱使我找失主的,还是内心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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