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关有一个理发店,装着一架卷闸门,上面贴着“头等大事”四个大字做横联。
这家理发店开了二十五年。街坊常说“老关老不关门。”
每天老关总是拖到十二点才拉卷闸,清早又开,洗漱都在店里完成,还把电视机摆了下来。
有时候没生意的时候,老关就坐在门口,拿着遥控器从中央一套摇到最后一个台,又从最后一个台摇到中央一套,循环往复......
而近几年,老关把理发店门口的台阶从两层改成了四层,方便了自己,也方便一些日渐变老的熟客。
除此之外,老关还在巷子里未经批准的加了好几层减速带。抄近路开进来的司机说:“这车开过去,像在下台阶。”
过年时,老关坐儿子的车进巷子,感觉自己刚刚没嚼得太烂的肉丸,在胃里从下壁跳到了上壁。确实有点陡啊,这路。老王心想。
后来抄近路的车少了,街坊都说:“老关义举!”
老关听罢,只是搔着后脑勺”嘿嘿“地笑着。
❤️
而现在,老关刚过60岁,他打算再过两天,关掉这店。
7:30,刘厨突然进店,说了声:“老关,给我来个精神的。”老关立马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应了声”来咯!“
刘厨是老关的街坊,常来理发,不理发时也来老关店里坐着。原本在巷口开了一家饭馆,一年前转了出去,变成一家时髦精致的快餐店。所以也好久没来找老关了。
“哎,老关,看那条老黑狗,今年瘦了好多,你没发现?"刘厨朝门外的街道边那条蹲在路边的黑狗努了努嘴。
那条黑狗不记得哪年来的,出门回家常看到它无所事事的趴着,对谁都摇尾巴。刘厨开饭馆的时候,常把一点剩菜倒门口,流浪狗于是变成了小康狗。
老关点了点头,专注着手中的活,没说话。
刘厨继续说到,"他们倒出来的菜,狗都不吃嘞!装修味道还没散尽就开业了,毒气室!”
“嗯,我经过闻到了。”老关附和了一声,却不好意思说自己去那吃过。
剪了好久,终于剪完了,老关把刘厨脖子上围着的布一扯问道:“怎么样?”
“好得很,好得很。”刘厨对着面前的镜子看了几眼,满意地笑道。
听罢,老关把椅子一移朝刘厨叫道:“来,洗一下。”帮客人洗头的时候,老关也不带口罩,觉得像医院,他就憋着气,不往客人头上大口呼声。
他店里的热水温度也只有一种,老关不会问寻常洗发店里“水温合适吗”的那种话。
因为,他懒得调。
而时间也就这样在哗哗的水声和刘厨的唠叨声中过去了......
❤️
21:00,老关今天早早的洗漱完了,认真的把所有的插销都拔了,只把剪刀放在口袋里,回了家。
回到了家,他躺在床上却一夜不眠。
到天亮了,又躺了会,像是想起了什么,拿着钥匙出门,果不其然,旋转的灯箱忘关了。
转头一看,又有两个小孩子,站在一旁,边啃着包子,边盯着看。
老关顺着小孩子的眼光看过去,想着其实这五颜六色的光,也挺好看的。
想着想着,老关突然就想到儿子小时候,也喜欢盯着灯箱看。“什么时候到头啊,头到底在哪呀,怎么感觉是一圈圈转着连起来,转进去了呀?”
是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年初的时候老关就在想,想到现在。
路边上班的人多了起来,嘈杂的声音让老关觉得头有点痛,摇了摇头,老关进门拔掉了电源,灯箱上变得一目了然,那就是到头了。
关门的时候,抬头望了望头顶那四个字“头等大事”,老关想,“我关常喜,没什么好做的了吧。”
❤️
两个月后,老关的理发店,如今对联被新的牌匾盖住,门脸之后,刘厨喜笑颜开。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嘛,我就是闲不住,要在开一家餐馆试试嘛”,“这兔头肯定会有人爱吃!”
有人问他,“老关呢?”
“别提了,老关得抑郁症了,差点要上吊。”
末了,刘厨油腻的双手在围裙上使劲揩了几下,凑过头来说:“写好了遗书,多亏保姆搞卫生时,在大衣口袋里发现了遗书,赶紧打电话给子女,然后才提前拦了下来。”
“啊?还有这事,难怪好一阵没见了,那,是让子女接到北京去住了?”
“没哦,送去养老院了。他子女天天单位上班,哪有时间照顾他啊?”
❤️
而此时的养老院这边,老关正跟刚认识的养老院朋友打牌,笑声时不时地传到小院里。窗台上的水仙花似乎又开了一朵。
而关于老关上吊的事,一部分是乌龙了。
老关起初确实想上吊的,没了理发店,子女也不在身边,人生好像突然就少了什么,空落落的。于是把遗书写好后,就上吊。
可吊了上去,脑子濒临晕厥时,他从口袋里大手一挥,那把剪刀,将绳子嘎嘣剪断,老关一下子就摔了下来,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他想“事情还多着呢,每个人都是......"
之后子女和旁人包括院长对他紧张兮兮的态度,令他觉得好笑的同时,感觉心里某块地方似乎突然一下子就被填满了,暖暖的。
于是,老关决定不死了。
毕竟,老伴留下来的那盆水仙花还等着他照料呢,怎么能死呢?
写在文末的一些话:其实今天没想过写这个的,但因为今天刷微博的时候看到张悦然转发的几张漫画图,名字就是《老关的理发店》。
然后突然就想把它以微小说的形式以我自己所理解的方式记录下来,好多地方也被我改掉了,可能跟漫画还是有很大差距,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上微博找找这漫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