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极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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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极燃灯,再微弱的火光,我也看得见。

(一)

“行令,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于杨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脸色凝重地说道。

我扫了一眼房间里面的人,随口回道:“没事儿,记得加钱就行。”

于杨的脸色一僵,深褐色眼珠左右飘忽,含糊道:

“哈哈,再说!再说!当务之急还是先讨论案情。我之前跟你说过,这次的案子非常特殊!”

于杨故意停了一下,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虚掩着嘴。清了清嗓,压低声音说道:

“凶手想要营造出受害人意外死亡的假象,不料被人看到了行凶前的场景!”

我轻瞥了他一眼,没有打断他。

“18号晚上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说华光路一座民宅发生火灾。报警人称在火灾发生前20分钟看到一个人影拖着一个昏迷的人往民宅里面走去。”

于杨朝着面前的房门抬了抬下巴:“喏,就在那里面。”

房间里端坐着一名少女,看着只有17、18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卫衣,扎一个高马尾辫。正低着头不安地绞着手。

我走到女孩对面坐下,开口说道:

“你好。”

她抬起头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声音温软道:“你好。”

于杨在我身边坐下,递过来几张资料。我接过随手翻了翻,里面大概记录了这起案件的时间——9月18号晚上;案件的经过——华光路民宅失火,火灾发生前有目击者看到嫌疑人拖着一个昏迷的人走向民宅。消防灭火后在现场发现了大量燃烧残留的人体组织;案件的进展——调查中。

于杨笑着对我介绍道:

“这就是当时的目击者,筱罗。”

又转过头放轻语气对女孩说:

“筱罗啊,你不用害怕。这是我们特意请来的侦探,行令侦探。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就行了,剩下的我们会调查。”

女孩胆怯地点点头,低声说道:

“18号那晚,我打算去超市买点东西。经过华光路口时,看到一个人影在路边拖着一个什么东西。那里路灯昏暗,好多飞蛾还绕着我飞来飞去,我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那是一个闭着眼睛的人。我还以为是喝醉了……他们到一栋房子前面停下,开门后就进去了。”

筱罗抬起头,脸上血色褪去,变得苍白。她语气忽然急促起来:

“可当我从超市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那栋房子烧起来了!火势很大,外面还站着很多人!”

她圆圆的眼睛泛起泪光,声音沙哑不已:

“我跑过去问是什么情况,他们都说不清楚。只看到房子突然起火,而且火势很大。我问有没有看到人出来,所有人都说没有。”

她抬手擦了擦泪水,继续说道:

“等火警把火熄灭后,在塌陷的客厅发现了残留的人体组织。当天在场的人都看到了。我忽然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我觉得这不是意外,这是一起谋杀!”

我左手柱在膝上,撑着下巴。快速思考这些信息。谋杀吗?死者是先被杀害后烧毁?还是昏迷后被烧死?

我问筱罗:“你看到的那个昏迷的人,是男是女?能看清样貌吗?”

筱罗泄气地说道:“没有,当时太黑了。但是那两个人都穿着市一中的校服。”

都是学生吗?不过这点信息可远远不够,我问于杨:

“现场除了残留的人体组织还有什么发现吗?”

于杨郁闷地摇了摇头,甩了甩手里的资料:

“没了。那房子被烧得一点不剩,这几天我们四处搜寻线索,得到的信息少得可怜。那一块儿都没有监控,搞不清楚凶手和死者的身份,案件就不好往下走。”

“嗯……那多留意下最近有没有失踪人口。”

线索中断,我站起身倒了两杯水递到他们手里。

我喝了一口后对筱罗说道:

“你再努力想想有没有什么错过的忘记的细节,不管是什么都要说。”

她紧握水杯,点了点头。语气歉疚道:

“我知道了。如果当时我早点发现不对劲,也许就能阻止这一切了。”

于杨喝完后放下水杯,笑呵呵地安慰道:

“这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你能报警提供线索就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可以先回去了,如果后面案件有什么进展我们会通知你的。”

筱罗轻应一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就站起身。

杯子里的水映着警局的灯,还有些晃眼。

送走筱罗后,于杨突的一拍脑袋,惊呼出声:

“嗷!瞧我这脑子!现场除了人体残骸外还清出点儿东西。”

他小跑出办公室,不一会儿手里就拿着一包东西跑回来。

“行令,给你。这是落在房子不远处的菜粉蝶,都被烟给熏晕了。”

我接过透明的塑料密封袋,指间触到的是封存在里面的蝴蝶尸体。几十只菜粉蝶堆簇在一起,像是一张拼图全力拼凑后终于变得完整。菜粉蝶们白色的翅面从中段撕裂,鳞粉染白了塑料袋。

“菜粉蝶?熏晕了就熏晕了,装回来做什么?”

于杨露出一副新奇的表情,有些兴奋地说道:

“你不知道吧!那儿可不止这几十只,房子周围落了至少有100只菜粉蝶!几十只不稀奇,一百只真的是很少见!”

什么?一百多只蝴蝶聚集在一处,还同时被烟熏晕了!

大自然有可能答应这个巧合吗?

(二)

“警察!我的孩子不见了!他已经3天没回家了!打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一阵喧闹声传来,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形色匆匆地走进警察局。

女人一进来就拉着一名女警的手神色悲恸道:

“警察!我家小孩已经失踪3天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们一定要帮帮我啊!”

女警反握住女人的手,安慰道:

“你放心,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把孩子找回来。先过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女人一手拍打着胸口平复情绪,一手牵着小儿子。

“我儿子3天前说要去找同学玩,晚上他没回家,我当时也没有在意。以为他在同学家借宿。直到第二天晚上他还没有回家,我才感到不对劲。急忙给他打电话,可无论无何都打不通。”

女人俯下身紧抱着小儿子,泣不成声。

我站在一旁听着,感觉时间太过凑巧。3天前……就是9月18号,案件发生那天。

我和于杨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于杨走到女人身前,肃声保证:

“女士您放心,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把孩子找回来。孩子3天前去了哪个同学家你知道吗?”

女人皱眉哽咽:“不知道。孩子有时周末会去找同学玩。平时我们工作忙,也没有关心过。”

“孩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在哪个学校?”

“叫广明,17岁了,是市一中高三1班的学生。”

市一中的学生?筱罗说过嫌疑人和被害人也穿着一中校服。基本的第一特征相符,时间也相符,难道受害人是广明?

女人忽然想到了什么,惊恐失措地喃喃自语:

“之前就有人失踪过!我儿子的学校之前有人失踪过!不会的!我儿子不会的!”

之前的失踪案?

女警又上前安慰了女人几句,把人带去登记信息。我从口袋摸出一支笔,在笔记本上记下时间。

于杨对我说道:

“18号那晚的嫌疑人和被害人好像也和市一中有些联系。不过目前这些都只是猜想。走,咱们去学校看看。”

我和于杨开车来到广明就读的学校——新莱市第一中学,这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大多数家长都想送孩子进来。

一踏进校门,就直面各种名人雕像,道路两边是学校的宣传栏。上面贴满了优秀学生的作品,以及各种活动的照片。

于杨一路都在念念叨叨,眼睛也瞟个不停。

“月考优秀作文,运动会优秀运动员,竞赛优秀选手……哈哈!现在的小孩学校生活真丰富!哪像我们那时候,每天就是苦哈哈地读书背书……”

真是唐僧念经——没完没了了。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我们来是有……”

说话声戛然而止,我猛然定身死盯着眼前的宣传板,那是……

“警察您好,我是广明的班主任,我姓刘。”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我打断思绪转头看去,面前的中年男人穿着咖色的夹克,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全部向后梳。

“刘老师您好,我是于杨,就是在电话里跟你沟通的人。这是行令。”于洋指着我介绍道。

我和刘老师相视一笑微微点头。

他带着我们走到办公室。

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刘老师,我们想了解一下广明同学的情况。”

刘老师面色凝重,眼里透着深深的担忧。

“广明是一个很聪明也很努力的学生,学习成绩很好,每次月考都能考进年级前五名。平时和同学们相处得也非常融洽。他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加上乐于助人的性格,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很好。”

三好学生?我接着问道:“广明平时和谁玩得最好?”

刘老师回想了一会儿,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广明好像和谁都相处得挺好的,没有哪一个玩得最好。也可能是我不太了解学生们的事儿,我叫几个同学过来问问。”

刘老师说完就直接去班上叫人。

我抬头环视一圈,对于杨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很古怪?”

于杨面露嫌弃,轻啧一声:

“没觉得啊!老师挺好的。你别总是疑神疑鬼的,职业病也得治啊!”

“校门口的宣传墙,我看到了筱罗的名字。”

我淡淡回道。

于杨倏地站起身,瞪大眼睛看着我。刚毅的眉眼满是不可置信。

“不会吧?这么巧?”

他皱起眉头,停顿了两秒,才试探着问道:

“行令,你……怀疑筱罗?”

我双手插兜走到窗边,沉声道:

“我不是怀疑筱罗,我只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线索。”

这时刘老师带着两个学生走进来,指着他们说:

“这是我班上的两个学生。一个是班长一个是体委,平时人缘也比较好,有想问的都可以问他们。”

两个男生都长的高高瘦瘦的,头发剃到耳朵上面。有些拘束地站着。我对着他们笑了笑。

“不用紧张,我们就问几个问题而已。”

过了一会儿,等他们放松一些后我问道:

“你们知道广明有玩得很好的朋友吗?”

其中一个男生想了想说道:“没有,他对谁都挺好的,但是玩得特别好的没有。”

我接着问:“广明失踪前后,你们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或者奇怪的事儿?”

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有!”

我注意到刘老师眼睫微颤,眼神变得复杂,冰冷又掺着愧疚。

两个男生已经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

“4班的夏葵和校外的一个男生谈恋爱,然后合伙把同班的一个女生骗到校外,把她推到河里面淹死了。”

“对!这事儿闹得特别大,胡苵的爸妈还总是到学校来闹事。”

于杨一听这话,眉头一拧,轻捻着手指迟疑道:

“这……这是3个月前那个案子?”

我刚到新莱不久,还没来得及去了解近期的案件。我对着于杨挑挑眉。

“说说?”

于杨点头,面色冷肃道:

“3个月前,也是这所学校。高三4班的一个女生失踪2天后家人到警局报案。警方通过排查发现同班的一个女生与其有过节,因为这事儿还被请了几次家长。我们在询问那名女生的时候,她眼神惶恐,支支吾吾地一句话也答不上来。我们准备把她带回警局做进一步调查的时候突然跑过来一个男生,说自己是她的男朋友,可不可以陪同。”

说到这儿,于杨转身走了两步,声音陡然低沉下去,疑惑道:

“到底还是小孩子,没什么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审问没多久就招了。但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因为一点矛盾就狠下心杀害同学?”

刘老师面目悲痛,握紧的拳头举起又无力垂下:

“这是我们的失误,没能好好调和学生之间的矛盾。请了几次家长见没有效果也就放任其自然发展了。”

他肩膀慢慢垮下去,语气酸楚:

“我们都没有想到她们的矛盾会激化到这样的地步,这是我们的疏忽!”

两个男生也垂着头,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满脸愧疚:

“我们也有错,当时没有出来劝导她们。她们争吵的时候我们也只是看着。”

于杨拍拍两个男生的肩膀,说道:

“这不是你们的错,不要过分苛责自己,人总要向前看。”

(三)

回去的路上我随口问道:

“3个月前那个案子,受害人是被淹死的?”

于杨从烟盒抽了根烟掐在指间,摇了摇头:

“不是,是在金海岸被殴打致死。死者身上满是掐痕和勒痕,死后才被扔进河里。但这事儿知道的人很少,都以为是被扔进河里淹死的。当时这案子不是我负责的,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案发现场也落了很多菜粉蝶,这个季节的菜粉蝶还真是多。”

金海岸是新莱著名的娱乐会所。空气突然有些闷,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几号?”

“嗯?”于杨困惑地看着我。

我凝视他的眼睛重复问道:

“三个月前的案子,发生在几号?”

于杨屏息凝神,回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的开口道:

“18?18号?”

又是18!我推测道:

“广明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件事儿有关?如果3天前的被害人是一中的学生,那么很有可能是广明。两个学生失踪都在18号,怎么会这么巧?”

胡苵死后刚好3个月,再次有同学失踪。说这两件事儿没联系都没人信吧。

于杨皱眉怅惘道:

“可是为什么是广明呢?广明和胡苵认识吗?凶手专挑他俩下手?”

我心中隐隐有着另外一种猜测,这不一定是场仇杀,也可能是一次复仇。

我抬头遥望远处青蓝色的天空,若有所思道:

“算了,还是先去确定死者身份吧。看看死者到底是不是广明!”

刚回到警局,迎面就有警员拿着文件走过来。

“于警,火灾现场残留的人体组织DNA鉴定结果出来了。死者原是市人民医院的癌症病患,17号下午在医院逝世,18号医院那边发现尸体不见了。”

什么?病人?17号已经去世了?

于杨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房子里被‘烧死的’是一个死人?”

我若有所悟,对于杨说道:

“于杨,死人是不会再死第二次的。那个人偷走尸体,又放火烧尸,肯定是想通过这些得到什么。”

于杨眉头一拧:

“如果是这样,他在谋划什么呢?”

我脑中闪过在学校宣传栏看到的名字,脱口而出道:

“筱罗。”

于杨在房间里来回转悠,嘴里不停念叨:

“你是说那个人的目标很可能是筱罗?若那个人偷走尸体只是为了在筱罗面前演一场戏。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眯起眼睛,推测道:“他想的事儿……很可能已经实现了。”

于杨停下脚步,说道:

“实现了?你是说……筱罗来报警的这件事儿?”

我点点头:“我猜他应该是想让筱罗自己走到我们面前来。”

于杨点燃一直掐在指间的烟,纳闷地看了我一眼,压低声音道:

“行令,我怎么感觉你一直在怀疑筱罗?”

我掏出笔记本,翻开摊在于杨面前。

上面记录着几个时间:9.17医院尸体失窃,9.18广明失踪、筱罗报警、民宅失火,9.21广明家属报警,3个月前胡苵失踪后被发现死亡。

还写着两个地名:市一中,金海岸会所。

我没隐藏自己的想法,凝视着于杨道:

“于杨,我很久之前就跟你说过。杀人动机有很多种,我们不能先入为主地去思考……”

“3个月前胡苵遇害,现在广明失踪。我们应该从三个方向去考虑。一是广明与胡苵都是被同一人所害。二是广明与胡苵的案子无关,是被其他人所害。三是……”

说到这儿,我顿了下。

于杨点燃的烟头亮着火光,在轻飘飘的烟雾中忽闪忽灭。

“三是……这是一次复仇计划。”

于杨猛吸了一口烟,目光幽深:

“你推测……广明有可能参与了3个月前的案子?现在是遭到了报复?”

“嗯。但这都只是推测。想要知道真相,我们得去看看那个杀害胡苵的女生。以及……再见一次筱罗。”

(四)

我和于杨来到少管所找那个叫做夏葵的女生,她因为不是主谋所以只被关押在少管所。她的男朋友蒋律平被认定为主谋,却因未满18岁而只被判处无期。这些是我来之前找于杨要的案件资料。

我和于杨坐在接待室,一个短发女生被带着走进来。她身材娇小,一双细长的眼睛雾蒙蒙的,里面仿佛有化不开的愁怨。

我主动问好:

“你好,夏葵。”

她有些胆怯地看了我们一眼,小声说道:

“你好。”

我和于杨对视一眼,继续对她说道:

“你不用害怕,我们只是想要了解一些事儿。”

她听到这句话脸上浮现出不悦的神色,小声讥讽道: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可是你们从来不相信我。现在又来问什么?”

我捕捉到一些关键的信息。

“呃……你说的我都没听到过。不瞒你说,我是新来的。所以你能再说给我听听吗?”

她有些怀疑,语气却活泼一些:

“真的吗?我说了他们都不相信。”

我立即答道:

“真的!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我会去认真调查的。”

她瞥了一眼于杨,向我这边靠近了一些。

“我其实没有想过杀她,我们之间是有一些矛盾,但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我轻佻眉毛,心下了然。

她接着说:“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律平总是以为我在学校被胡苵欺负。每一次见面都问我想不想要报复一下。我问他听谁说我被欺负了,他说大家都这么说。”

蒋律平,夏葵的男朋友。

夏葵面露怀念。

“他总是很为我着想,但他只是觉得我被欺负了想教训一下胡苵而已,绝对不会想要杀人的!”

“胡苵和夏葵之间有矛盾。”我想起刘老师说的话。

我问她:“胡苵怎么欺负你了?”

夏葵失落地搭耸着肩膀,细细长长的眼睛涌起掩藏不住的悲哀。

“是一个竞赛名额,本来是大家公平竞争的。但是胡苵家境好,家里人和学校的领导熟悉。这个名额就给了胡苵。那一次,我也是候选人。”

原来是这样,对于这些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社会潜层规则我也有些体会,但很多时候都是顺应而行,无力去辩驳。

于杨反问道:

“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人杀了吧?”

夏葵眼中泛起泪水,紧皱着脸,强压着情绪低声啜泣。

“没有!没有!他不会杀人的。”

案件资料上写着蒋律平殴打胡苵致其死亡后,将尸体扔到河里,意图毁尸灭迹。这么明显的杀人过程,为什么夏葵还能这么笃定蒋律平不是杀人凶手?

“如果蒋律平不是杀人凶手,那么胡苵到底是怎么死的?”我问道。

夏葵紧咬下唇,语气笃定。

“反正,不可能是律平!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

线索有中断的迹象,我细想了一遍案件记录。

“那天,你为什么叫胡苵去金海岸?”

夏葵回想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道:

“好像我本来是想和胡苵商量一下那个名额的问题,看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我们公平一点竞争。但是……嗯……”

她又皱眉思考了几十秒,才不确定地接着说道:

“嗯……好像是1班的一个男生来找我,让我把胡苵叫到金海岸去,他说学校里面有很多人都对胡苵的强势不满意。希望大家能在一起好好谈谈。”

案件终于有了新的线索!我连忙追问:

“你知道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吗?”

夏葵神色恍然:

“我知道……他叫广明。”

广明!听到这个名字我惊得瞪大眼睛,于杨扬声诘问道:

“是广明叫你把胡苵带去金海岸的?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夏葵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怔然道:

“我之前……我……我……”

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抓着头发,蜷缩着蹲在地上。

我起身给夏葵倒了一杯水,让她缓和一下情绪。

她双手颤抖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

“我本来想叫胡苵先打车去金海岸,我值日后再过去。可是胡苵直接拒绝了我。我就想着自己过去跟他们说一声。等我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了,我打电话给广明想问问他们在哪里,可是一直打不通。我绕着金海岸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们,就在我准备回家的时候看到律平站在会所后面的路口那里。我跑过去找他,但是他没有看到我。我悄悄跟在他后面,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却看到胡苵躺在里面一动不动,满身都是伤痕。”

夏葵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吓得脸色煞白。

“我害怕极了,叫了一声律平的名字就瘫坐在地上。律平回头看到是我就跑过来扶我,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胡苵怎么了?他就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律平说胡苵死了,我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我准备报警的时候,律平拦住了我。我问他胡苵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一直不说话。最后他决定把胡苵的尸体扔到河里,想隐瞒这件事情。后来警察来找我,我……我当时太害怕了。律平又什么都不肯说,我很担心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捏紧杯子的把手,语气坚定:

“但是!律平绝对不是那样残忍的人!他是不可能杀害别人的!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我相信他一定是有苦衷的!那时候我说了这些都没有人愿意相信我。让我和他见一面!我想问他,到底是因为什么?”

于杨梳理了一下笔记,对我说:

“蒋律平当初对罪行供认不讳,他说是因为夏葵在学校一直被胡苵欺负,他心中不满,才会把胡苵骗出来将其杀害。”

夏葵立马摇头反驳道:

“不可能!我跟律平说过我和胡苵只是有些矛盾,她并没有欺负我。律平不会这样做的!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她看向我,面露哀求。

“你说只要我说的是真话,你就会相信我的!我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律平一定是被冤枉的!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好吗?”

我沉默了一下道:

“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调查。我想知道,你们认识广明吗?”

夏葵眼神复杂,语气颤抖。

“我和律平都不认识他,我只是听说他是1班的,成绩很好。他为什么要让我叫胡苵去金海岸?难道胡苵是被他害死的?”

我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广明,胡苵,夏葵,蒋律平这几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那个去医院偷走尸体的人又是谁?广明现在在哪里?一个个问题像四处飘散的雪花,融不到一起。

于杨最后对夏葵说道:“关于这件事儿,我们会重新去调查的。”

(五)

“于警,医院那边的监控调出来了,经过反复对比,我们最终确定嫌疑人为市一中的学生。”

于杨眉头紧皱,我心头冒出果然如此的念头

“是谁?”于杨厉声问道。

警员翻看手中的资料。

“市一中1班郑思羽。”

“去把他带过来吧。”于杨安排道。

我补充了一句:

“悄悄带过来,别让人看到。”

“还不清楚郑思羽做这事儿的理由,还是低调些。顺便通知一下筱罗吧,让她过来一趟。”我对于杨说道。

于杨点点头。

我在警局等了1个小时左右。

警员带着一个模样清俊的男生走进来,他薄薄的刘海盖住了眼睛,戴着一副没有边框的眼镜,穿着市一中校服。面色平静淡然。

我站起身来对他点点头,于杨对他说道:

“你好,郑思羽。”

他垂下眼眸,直接开口道:

“尸体是我偷走的,火也是我放的。”

我和于杨对视一眼。

还真是直接,我在心里想到。

于杨干脆也直接问他:

“为什么这么做?你知道这都是犯法的吗?”

郑思羽点点头,站在原地静默不语。

我对着他招招手说道:

“来,坐下说。”

郑思羽走过来坐在椅子上。他的情绪依然很平静,没有被审问的紧张和害怕。这让我感到非常惊奇,毕竟高中生有这样稳定心态的人不多。

“郑思羽,你认识胡苵吗?”

郑思羽的淡然在我说出胡苵名字的一刻被打碎,他眼睛深处像聚起猛烈的风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我接着道:

“能说说吗?你做的事儿和3个月前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停顿两秒,我试探着问道:

“以及……广明在哪儿?”

郑思羽眼底的风暴浓烈到快要溢出眼眶。

“广明,他才是杀害胡苵的凶手!”

他语气倏然激动起来:

“是广明使了手段让蒋律平给他背黑锅,他才是杀死胡苵的人!”

于杨追问:

“什么手段?”

郑思羽低垂眉眼,摇了摇头,语气茫然道:

“不知道,我没有查出来。但是我可以肯定这就是广明做的。我不止一次看到他和蒋律平说话。胡苵出事儿那天,我又看到他去找了夏葵。之后我去找过他,他说他什么也没做,但他的眼神明显就是在嘲笑我拿不出证据!”

郑思羽不甘心地握起拳头,一下下敲打膝盖。

“我告诉警察,但是警察说没有证据。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问道;“所以你就把广明绑起来了?你把他关在哪里?”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弄清楚广明的下落。

他脸色不明,语气又变得漠然:

“关在环西的大仓里面。我不是想杀他,我只是想把另一个凶手引出来。”

于杨了然道:“是筱罗吗?”

郑思羽点头:“就是她!如果不是她,胡苵是不会去的!”

我心里虽然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询问道:

“根据我们调查,筱罗和广明并不认识,和胡苵也没什么矛盾,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郑思羽语气涩然: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广明,但并不是每一个行为都要有理由。有时候他们想这么做就是最主要的理由了。我查到广明有时周末会出去,每次我想偷偷跟着他到最后都会跟丢。但是有两次我在跟丢的地方碰到了筱罗。你敢说这是巧合吗?要说他俩不认识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呵,而且,这种问题,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他哂笑一声说道。

确实,他说的没错。这种心理在杀人犯中很常见。他们做事不需要找理由,完全凭借个人喜好。有一些人还非常擅于伪装,好让别人对他放松警惕。在郑思羽的描述中,广明很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于杨站起身,双手插兜正色道:

“你和胡苵是什么关系?”

他面露怀念,温和道:

“她是很好的人,根本不是大家传的那样,她只是不懂怎么和大家相处而已。”

审问完郑思羽,于杨说:

“我先去把广明带回来。”

(六)

于杨走后不久,筱罗就来到了警察局。

我看着筱罗走过来,起身接了一杯水递给她。

“又见面了,很抱歉又叫你过来。前两天的笔录有一些问题,有些问题得重新再问一下。”我满脸抱歉道。

筱罗接过水杯,嘴角微扬微笑道:

“没关系,我会配合你们调查的。我也想快点抓到那个人。”

“嗯。我们经过监控调查,查到嫌疑人是市一中的学生。名叫郑思羽。”

我边说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变化。果然,在听到郑思羽这个名字的时候,筱罗瞳孔剧烈颤动,圆圆的眼睛微微睁大。

“你……认识他?”我问道。

筱罗左紧握水杯,右手挠了挠脸颊。

“不。我不认识他。我……我只是听说过他。”

“你们在同一个学校,平时打过交道吗?”

这次她答得很快,很肯定地说道:

“没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重道:

“筱罗,死者……也是你们学校的人。这些资料本来不应该向你透露的,只是你们都是一个学校的,我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更多的线索。你明白吗?”

筱罗声音微弱道:

“我……我知道的,我会努力配合你们的。”

我看着她紧张的动作,继续问道:

“死者也是1班的,名字叫做广明。郑思羽的杀人动机目前还在调查中。不过我们猜测,他们两人应该是有什么仇怨,关于这个,你知道什么?”

她紧紧攥着水杯,指尖不断在杯壁上刮蹭。

“我不认识他们,也没听说过他们有什么仇。”

我放缓语气,安抚着笑道:

“你不用紧张,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你知道的,都要告诉我。”

她停下刮蹭杯壁的小动作,迟疑道:

“好吧,其实我听说郑思羽这个人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我眸色幽深,紧盯着面前这个低头说话的女孩。是撒谎?还是……

“怎么不正常?”

筱罗放下水杯,抬起头看着我说道:

“听说郑思羽是个心理变态,他喜欢看那种折磨人的影片。他曾经还跟人说过,人在被折磨得快要死去的时候是最美的,但当人死后,这种美丽就消散了。”

我注视着筱罗清澈的眼睛,耳边是她清朗的声音,但内容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你听谁说的?”

筱罗马上回道:

“课间在走廊上听到的。”

我暗暗想着:心理变态吗?如果是这样,那广明就真被拖进房子烧死了。

我眼神渐冷,嘴角噙着一丝怒气。我已经判断出筱罗在这两次案件中充当着什么角色。

“筱罗,我要听真实的话……不要撒谎。”

筱罗大惊失色,她失声吼道:

“你什么意思?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用手指一下下敲打桌面,平静反问:

“是吗?”

她眼神飘忽,刚才的轻松姿态不复存在。我们静坐着久久不语。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她似妥协的声音:

“是,我撒谎了。”

我没说话,抬起眼凝视着她,她垂着头,眼睫轻轻颤动。

“那天晚上我认出他了。我看到郑思羽拖着一个人,就想跟过去看看。没想到会被他看到,我和他对视了一眼就跑了。我太害怕了!他一定认出我了!我怕他来找我,所以我就报警了!”

我眯起眼睛,转了转手里的笔。她……还在撒谎啊……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直接说你认识他?”

她噎了一下,绞着手腕说道:

“我怕他报复我,要是他知道是我报的警,他不会放过我的。”

我身体向前倾,靠近她道:

“我再问你一次,郑思羽杀害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她再次坚定地摇摇头

“不认识。”

看着她依然在挣扎,我决定直接一点:

“我们查到,每个周末广明都会和你见面,是吗?”

筱罗瞪大眼睛惊愕地望着我,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答案。

我继续说出我的推测:

“在胡苵拒绝了夏葵的邀请后,是你喊胡苵去金海岸的是吗?”

她面色渐白,嘴唇颤抖一言不发。

“杀害胡苵是广明的计划,你在看到计划进行的不顺利时就推了一把。我猜的没错吧?”

筱罗轻声呢喃:

“我只是做了正确的事情。”

“胡苵抢走了我们公平竞争的机会,她不该这么做!”

我接道:“她或许做错了,但却罪不至死。”

“你和广明是什么关系?”

她沉默半响,终于坦言道:

“他认同我的观点,我们决定一起做正确的事。”

我脑海中蓦地闪过一副画面:午夜,广明紧闭双眼被拖拽着前行。群飞的菜粉蝶忽闪着翅膀蒙住了本就不明亮的路灯。女孩跟在身后,正猜想他是不是已经死去时。他突然睁开双眼与女孩四目相接,他们眼中流转的,是相同的黑暗。

(七)

于杨带着一个面色憔悴的少年走来,他相貌端正,眼神清明。但眼下挂着两抹青色,头发也凌乱不堪。

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看来郑思羽并没有过分欺辱他。

就是身上穿的衣服脏了,上面粘上了各种污渍。

显然,这就是被郑思羽关起来的广明了。

于杨走过来对我说道:“这小子路上都招了。是他买通了一些社会上的混混,让他们殴打胡苵的。但是没想到下手没分寸,打死了。”

我跟着于杨走进审讯室,坐下后冷漠地看着他,问道:

“为什么这么做?”

透过眼前的碎发,他坦然自若地看着我。眨眨眼咧着嘴说道:

“我看到她无忧虑的笑脸,扎得我好痛。没办法,只能杀了她。”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接下来不管我再怎么问他,他只是失神地盯着墙面,一声不吭。

我们通知广明的母亲到警局来,她还是带着小儿子来。于杨上前去告知她广明的情况。

我在隔壁房间坐着,不一会儿就听到女人难以置信的怒吼声。

“不可能!广明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乖孩子!他绝对不会残害同学!你们找到他了是吗?是谁把他抓走的?我要见他!”

我听到于杨的劝慰声不断响起,女人带来的小男孩跑出房间跑到我这边来。

小孩长得粉粉糯糯的,像个煮开的小汤圆,可爱极了。

我想逗逗他,就主动和他搭话:

“小朋友,你怎么跑出来了?小孩子可不能乱跑。”

他双手撑着下巴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一副苦恼的表情。带着困惑的小奶音响起:

“叔叔,妈妈为什么要吵架?”

我摸摸他的头发回答道:

“嗯……因为哥哥做错了事儿,所以妈妈生气了。你以后可要乖乖的知道吗?”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头发跟着一晃一晃的。

没过多久,于杨就带着女人出来了。女人眼眶通红,她走上前紧抱着小儿子,无声哭泣。

之后经过和警局领导以及少管所之间不断的协商,最终决定将夏葵先带出来重新审查案件。

很快就到了重审那天,所有人都来到审讯室。

夏葵一看到广明就指着他厉声质问道。

“广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们?”

广明略长的刘海盖住眼睛,只透出一点冷然的目光。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夏葵。

夏葵清澈的眼底浮现出浓烈的厌恶之色。

“广明,你才是杀人凶手。律平只是替你坐牢而已。我希望你时时刻刻都牢记这一点。”

广明的神色毫无波动,他开口嗤笑一声:

“呵……替我坐牢?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夏葵一听这贬低蒋律平的话语,整个人燃起遏制不住的怒火,她怒目圆睁地叫喊着冲上前去,又被一旁的警察拦住。

“广明!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你就是个天生的杀人犯!你就是个内心丑陋的怪物!”

夏葵声嘶力竭地冲着广明怒喊道。

听到“怪物”两个字,广明一贯的淡然镇定终于出现皲裂的痕迹。他呼吸骤然急促,恶狠狠地瞪着夏葵,声音仿若九天寒冰:

“我只是杀应该杀的人!做应该做的事!”

杀应杀之人?做应做之事?这个观点还真是和筱罗如出一辙啊。

我心头愤懑,压低声音诘问道:

“什么人是‘应杀之人’?什么又是‘该做之事’?”

广明无言片刻,随口回答道:

“就是应该杀的人。”

我听出他语气中的笃定之意,反问道:

“那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审判他人呢?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拥有审判他人生命的能力?”

从他无谓的态度中我感受到了他对于生命的漠视,就好像路边随手可折断的野花野草,他决判着它们是否有资格继续活着。这明显是对自己的身份和权利的认知错误。

他看过来,用眼神与我对峙,一如我所猜测的那般,他的眼中失去了人类特有的理性,只剩下狂妄野蛮的兽性。

“胡苵那样的女生难道不该死吗?她扰乱了学校的秩序,不属于她的机会她想要也可以随时抢走。她不是蝴蝶吗?呵……我就让她坠落在我面前!

我只是站在正确的一方,可能方法是有些极端,但是我是对的!”

他理所当然的态度惊到了我,我皱眉辩驳道:

“你杀了人就是错误。”

他显然不赞同,反唇相讥道:

“没有绝对的对错,对错是根据实事相对变化的。”

我凝视他的眼睛:“有些事情是绝对错误的。若万事万物都能随着时间环境一直相对变化,如果观念可以随意颠覆,那么错的也会变成对的。黑的总有一天也会变成白的。”

“总有一些事是绝对错误的,那就是伤害了尊严与生命的犯罪。”

(八)

我站在审讯室中间,拿着笔记本复盘整个案子。

“3个月前,广明让夏葵喊胡苵去金海岸,并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蒋律平。胡苵拒绝了夏葵的邀请后,筱罗再去邀请了一次,胡苵才自己去往金海岸。而广明早就找好了人,在胡苵到达后就将其带到小巷里殴打致其死亡。赶来的蒋律平只看到胡苵躺在地上,遍体鳞伤。但因为广明先前透露给他的消息,加上一直暗示夏葵在学校总是被胡苵欺负,他便误以为这些人是夏葵喊来教训胡苵的。但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将胡苵活活打死。”

“夏葵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胡苵已经死了还以为是蒋律平想教训胡苵,但失手将人打死了。就这样,蒋律平怕报警夏葵会被查出来买凶杀人,夏葵也不想让蒋律平坐牢。所以两个人就心照不宣的选择抛尸掩埋痕迹。而这,恰恰就是广明的阳谋!”

“在胡苵死后,广明在案发现场放置了大量折翼的菜粉蝶。以此来宣布自己的胜利。”

“但是广明和筱罗都没想到,他们的所作所为都被郑思羽看在眼中。而郑思羽和胡苵的关系很好。你们咬定了夏葵和蒋律平不知道真相,为了包庇对方一定会默默抗下罪责,处理好胡苵的尸体。却算漏了郑思羽这个人!”

“9月18号那晚筱罗认出了郑思羽和广明,便以为事情败露。怕郑思羽报复自己,所以抢先报警,想让郑思羽以杀害广明的罪行被判刑。”

“筱罗所看到的‘飞蛾’应该是郑思羽放飞的菜粉蝶。筱罗描述道飞蛾绕着她飞,遮挡了她的视线。而不是飞蛾绕着路灯飞,遮住了光线。飞蛾有趋光性,而蝴蝶没有或是不明显。所以筱罗看到的是菜粉蝶而不是飞蛾。

郑思羽模仿广明的手法放飞大量菜粉蝶。这是一种心理报复,也是对警方放出的一条线索。”

“筱罗主动报警,这恰恰着了郑思羽的道。广明根本就没死!郑思羽就是要让她自己报警,要她自己把自己送到警察手中!”

筱罗的脸色冷若冰霜,眼中聚集着化不开的郁气。

夏葵泣不成声,呜呜地哭着。嘴里不断重复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心想道,是对不起谁呢?

郑思羽僵直着身体站在广明对面,薄薄的镜片折射出眼底似恨似哀的光线。

广明就承着他的目光,置若罔闻。

从审讯室出来后于杨说道:

“终于是真相大白了。那这个案子就要翻案重审了。”

我点点头,忽然想到那个从未见过的叫做胡苵的女孩子。

对于她来说,通往远方的灯火是熄灭是长鸣都无关紧要,因为她已在半路折返。

我问郑思羽,报仇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要去偷尸体?

“我想让他们也感受一下死亡逼近的恐惧感,就像他们对胡苵做过的那样。”

“胡苵就像一颗火种,只是太过明亮,站在身边会被灼伤。要离得远一点,但再远都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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