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很长一段时间,宋南极都在拼命学习,为最后的冲刺做着努力,甚至连曾经最爱的足球也很少碰了,不过这并不影响锻炼身体的决心。
因为,寝室里一向爱好健身的大熊猫闫阳买来了一根50KG的臂力器。这玩意刚买来的时候确实猛,一向自诩为臂力惊人的班内头号大力士杨利伟都掰不到10个。
不过掰着掰着,臂力器就软了,不到一个星期,宿舍里的人几乎人均十个以上了都。
“冲澡的感觉,爽——”刚刚冲完澡回到宿舍的宋南极穿着湿漉漉还在滴着水的三角裤衩,放下洗脸盆,潇洒的叫唤着。
而在宿舍里边,情哥正在拿着臂力器和闫阳比赛。
“刚才旭光,你是掰了几下啊?二十五下,对不?”赵静青岔开马步,咬紧牙关,准备开练了。
“恩,就算是二十五下吧。老青,你这架势,怎么着?准备掰个二百五吗?”一边光着膀子,露着奶子,上来串门的李逵笑着说。
“你才掰二百五呢。”老情回了一句。
“李逵,你别捣乱,人家掰臂力器的时候别说笑话。老青,该你了,对了,记着带套昂。”闫阳说。
“滚蛋,你才带套呢。”老情笑着骂了一声,但还是把臂力器两头的保护环套在了手腕上。
嘿——
一声闷哼之后,老情用上吃奶的劲儿开始了让人看着都替他焦心的运动中。
“碗、吐、碎、佛、废物、谁可是……”李逵在一边用英语给老情数着数。
不到十五个,老情就撂下不干了。
“卧槽,你个公里亏,净在这儿捣蛋。”脸红脖子粗的老情为自己的力不从心找着借口。
李逵则在一边一脸无辜的笑:“老青,你这还行啊?拉不下屎来怨茅房,没劲儿就是没劲儿,你承认了俺们又不笑话你,真是,这是干啥呢?改天好好锻炼锻炼,昂。”
这个时候刚刚冲澡进来的宋南极放下脸盆,冷冷一笑,从老青手里拿过臂力器说:“你们这群笨蛋们,看我给你们表演表演吧。”
穿着拖鞋和三角裤的宋南极连护手环都没戴,上手憋着一口气,仰头挑衅的看着各位舍友,从容不迫的“咔咔咔”在那神情自若的掰着臂力器。
“卧槽,老青,你看看人家老宋,这家伙,这就是NB昂。老宋,你这多少下了?”李逵又开始在一边咋呼了。
“哎呀,李逵,你那张破嘴就不能不放屁啊。”一边的闫阳又开始攻击李逵了。
“放屁?闫阳,你使你那张嘴给我放个屁试试来?咱们这嘴是用来吃饭的,莫非你这张嘴和俺们不一样?那你告诉俺们你那嘴是用来干啥的?嘿嘿。”李逵嘴上毫不示弱。
“俺们都是正常人的嘴,我看倒是你那上嘴和下嘴是长反了,下嘴吃饭,上嘴放屁。”闫阳也是嘴巴不饶人。
“哎,俺可是就长着这么一个嘴。你要是长着俩嘴,那你厉害,膀胱,你可算是叫俺们开了眼界了。要不咱们这么着,你脱了裤子叫咱们看看,看看你下头那个嘴是横着呢,还是竖着——”
呜——
李逵话还没说完,宋南极这边就中招了。
不知道是刚刚俩人关于“嘴”的讨论过于幽默,还是宋南极刚刚洗完澡手掌有些湿滑,反正没戴护手环的他在刚刚将五十公斤的臂力器掰弯之后——一边脱手了。
饶是经过了无数人的摧残和蹂躏,这五十斤的臂力器小指粗的弹簧力道仍然非同小可。而更加糟糕的是,反弹了的臂力器直接重重准准的砸到了宋南极的下嘴唇上。
宋南极脏字都没来得及骂出来,早就捂住了嘴。一阵剧痛之后,一股子鲜血从宋南极捂着嘴的指缝中流了出来。
这一幕也瞬间吓呆了在一旁准备继续唇长舌战一番的李逵和闫阳等人。
“哎呀,老宋,这是怎么了?草,流了这么多血,走走走,赶紧去水房洗洗。”李逵说罢赶紧扶着宋南极往水房走。
闫阳和李阳,老青等人也紧紧跟在身后。
水房里打开水管,宋南极吐出一大口鲜血,接着就用手捧着水往嘴里灌,试图止住血。
可惜鲜血染红了半边水房,还是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
“卧槽,不行,血还在流。快给我拿纸。”宋南极抬起头,咕哝着说。
很快,李阳送来了一卷卫生纸,宋南极抓了一团塞进了嘴里,按到了伤口上。
“不行,这么着可不行。”李逵焦急的说,“走,老宋,咱们得赶紧上医务室看看。”
“医务室这会儿早就关门了吧,去了估计也找不着人,要不就直接去县医院。”李阳说。
“县医院倒不用去。“宋南极咕哝着说。
“那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等着,我看着架势,这一下子砸得有点厉害呢。老宋,走吧,咱们赶紧去上医务室看看,不行还得出去上门口那个诊所去看看。”李逵说完扶着宋南极就往外走。
下了宿舍楼,李阳和李逵扶着悲催的宋南极摸黑急匆匆往校外赶着。
“哎,干啥啊你们?这么晚了,都快熄灯了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啊?”门卫大叔拦住了三人。
李逵指指宋南极还在流着血的嘴唇急匆匆地说:“他受伤了,嘴叫那个臂力器给敲了一下子,医务室又没开门,俺们赶着得去上校外头那个诊所去看看。”
门卫大叔凑过来,查看了下情况,急忙打开了电门,说:“那你们赶紧去吧,记着看完了赶紧回来。”
“知道了,看完了俺们就回来。”李逵说完又赶着和李阳陪着宋南极往校外走去。
除了校门口,走过那条长长的土路,左转50米就是个诊所。但是此刻人家已经把卷帘门拉下来一半,推拉门从里边锁着,貌似已经关门了。
“你们等着,我敲门叫他。”李逵说着就上去叫门去了。
一分钟之后,一个瘦高的眼镜男从里边出来,一边走一边穿着象征职业的白大褂。
“怎么了?这么晚过来,我这儿正准备关门了都。”眼镜白大褂打开门问。
“医生,俺们同学,不小心叫臂力器把嘴给砸了一下子,你晚睡一会,赶紧给俺们看看吧。”李逵脸上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眼镜白大褂闻言也是没有丝毫犹豫,赶紧让三人进来,“那赶紧过来,做到板凳上我看看。”
宋南极刚坐下,眼镜白大褂就拿着个小手电筒凑了过来,“你把纸先拿了,别挡着我。”
宋南极忍痛将垫在嘴里的一层卫生纸给撕了下来,张开嘴让对方检查伤情。
“医生,他这伤怎么样啊?严重不?”一旁的李逵和李阳问。
眼镜白大褂关了手电筒,坐直腰板,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大问题,血早不流了。问题是这伤口在嘴里,不好处理。”
“那怎么着啊?”李逵问。
“没法,只能等着让它自己慢慢着好了。”
叫它自己慢慢着好?
听到这个消息的宋南极暗叫一声“惨”。
“那先上点药不行吗?最起码能好快些,要不我这两天不是连饭也吃不了了吗。”宋南极张着伤嘴从喉咙里发着模糊奇怪的音调。
眼镜白大褂摇摇头,笑着说:“你这是下嘴唇给敲破了,上药也不顶事。上了药一会儿唾沫就把药给弄没了,上了也白上。”
“那怎么着啊?总不能不吃饭吧?”李阳问。
“我给你开点药,你先吃着别叫伤口发炎,过两天就没事了。”
“拿点药?我怎么吃药啊?”宋南极一看短时间内嘴唇好不了,有点着急了。除了担心自己的吃饭问题,他心里惦记的还有自己第一次参加的,还有不到俩星期就要开始的校级运动会。
眼镜白大褂一边开着药方,头也不抬地说:“吃药还不简单啊,直接你扔到嗓子眼儿里,一咕哝不就咽下去了吗,这还用担心啥。”
“一咕哝不就咽下去了吗?唉,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宋南极心里嘀咕着。不就水吃药片对于宋南极来说从来都是个挑战,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敢这么尝试过,甚至有时候就着水喝都得一片一片的吃,大药片甚至得掰开,草药片更要喝两次水才咽的下去。如今再加上这个正中嘴唇的伤口,那不要了他的小命了。
“实在不行就找个吸管,先把药片扔到嗓子眼儿那,再用吸管吸一口水,呵呵。”看着宋南极痛苦的表情,眼镜白大褂给出了个点子。
“一共两块半。”眼镜白大褂递上药,麻溜地说,“一天三顿。大片一顿一片,小片一顿三片。”
李逵抢着付了钱之后,和李阳一起扶着宋南极回学校了。
“唉,这回得劲儿了,连饭也吃不了了。”宋南极喉咙里咕哝着,模糊的语调里带着一股子深秋般的悲凉。
“唉,都怨我,我不该在你掰那个臂力器里时候还瞎叨叨。都怨我这张嘴,这下子当真是祸出口出,把你给害蓝。老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行不?”李逵难得一次话里边透着真诚和歉意。
“唉,没事,怪我小看那个环儿了。要是刚开始我注意点戴上那个环儿,就不会出事了。”宋南极后悔自己当初ZUO大了。
“哎,老宋老宋,咱们说话可不能乱说。男的们那得叫戴套,女的们那才叫上环儿呢。”李逵瞬间又绷不住了。
“滚蛋!”
李阳和宋南极都笑了,可是一个笑的自然,一个看起来更像是哭。
宋南极后来回忆这次自己三十年来受过最重的一次外伤,对当时“肇事者”之一的李逵同学却是心怀感激。
“其实事故起因都是因为我自己太大意了,没有戴上护手环儿。但是出事以后,最体贴关心我的就是李逵,忙前忙后不说,还帮着想办法找医生垫付两块多的医药费。不仅如此,包括后来我因为高考前跳墙被抓临走时候,也是他第一个过来帮我收拾行李,安慰我。所以说如果高中时候要选一个自己心中最想感谢的男人,那么这个人我思前想后就是他,曾经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李逵。”宋南极在一片回忆高中时代的博客上写道。
第二天早上上完早自习之后,班上同学们该吃饭的吃饭,该遛弯的遛弯,只有宋南极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坐在坐位上。
“老宋,你想吃啥呢?我给你捎点。”李逵端着饭盆子过来问。
宋南极摇摇头,费劲地张开干巴巴的脸上两片儿干巴巴的嘴唇,靠着舌头的蠕动说:“不吃了,你们去吃吧。”
“你这不吃饭还行啊?走呗,好赖去吃点。”
“真不去了。你看我这样怎么吃饭啊?嘴里头伤口还没愈合呢。没事,你们去吃吧,甭管我。”
“老宋,你怎么了?怎么说话这样儿啊?”紫龙和张二斌这个时候也从后边走了过来,看到情况不对特意上来问问。
“昨天晚上叫膀胱那个臂力器给砸了一下子,正砸到嘴唇上,里头破了个大口子,吃不了饭了。”李逵言简意赅地将缘由叙述了一遍。
作为常去大坑吃面喝啤酒的搭档,紫龙面色担忧地问:“那怎么着啊?总不能不吃饭吧?”
得到关心的宋南极心里暖暖的,但还是摇了摇头说:“你们去吃吧,甭管我。我坚持一下子,就当是省钱了,呵呵。你们赶紧去吃吧,我真没事,一顿饭不吃怕啥。”
“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走吧,少吃点,喝点粥也行。”李逵还在坚持。
“就是,走呗。”
“真不去,你们去吧赶紧。你看我这嘴唇里头。”宋南极掰开下嘴唇让他们看,“这一下子砸了个三角形的口子,肉都还翘着呢。要是砸到上嘴唇还好点,这口子在下嘴唇上,吃啥都得碰一下子,真疼,真不能吃东西。你们去吧,就凭咱这身板儿,坚持个一顿两顿肯定没问题。去吧,你们去吃吧。”
李逵和紫龙见状也不好在说什么,拿着饭盆子出了教室。
十五分钟之后,俩人又回来了。紫龙手里拿着两袋牛奶和一个三明治,一袋面包。
“老宋,来吧,吃点这个。”
“哎,你们怎么还买东西过来了?买了我也吃不了,真是——”
“哎,这个能吃。我告诉你就这么着吃。”李逵连说带比划,“先弄手撕一块儿面包,扔到嗓子眼儿那,再弄吸管吸一口牛奶,就着就咽下去了。你试试,这面包吸水,肯定好咽。”
宋南极接过牛奶和面包,那感觉仿佛春风拂过泸沽湖,秋雨浸润九寨沟,满满的,眼里都是感激;暖暖的,心里都是涕零。
就这样,宋南极用这种扔一片面包,吸一口奶的方式度过了受伤前期最难熬的第一天。
比起初中时期的懵懂,高中生已经对友谊有了一定的定义,而且也成熟了许多。同学们相互之间的关怀和温暖也逐渐在点点滴滴小事上更体现的明显。这个时候的他们思考问题已经带着更多的理性,一丝成人的味道正在形成。
对于自己的高中,宋南极虽然没有像在初中那么拼了命的学习,可收获了更多属于自己的快乐,尤其和李逵,李阳,紫龙他们这帮朋友一起的时候,所以尽管高中以后很少见面,却心里时常思念当时一起走过的日子,充满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