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我正熬夜处理照片,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姓刘的,八月二十号我结婚,快给我死回来。”
我一惊而起,
“我擦,没搞错吧,怎么那么突然,你不是。。。”
“啰嗦个屁,爱来不来,来的话记得扛上相机,姐姐聘你当婚礼摄影师,红包就不用了,抓紧时间啊,不跟你废话。”
哐的一声就挂断了电话,哽在喉咙里的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她知道她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第一时刻赶到,还好泸州摄影大会明天就结束了,耳边瞬间空寂下来,我一个重心不稳,竟然一屁股跌回了椅子,看着电脑上的图片,突然不知道该调成什么色,索性关了文档,却被我不小心点开了屏幕上林佳颜的一张照片,是毕业酒会那天我给她拍的,她当时喝醉了,头枕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醉眼朦胧的模样正好被我抓拍进镜头,而她一点都不知道。
九年前,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林佳颜像女神降临般从湖南外婆家搬到了我家楼上,同时也搬进了我的高中生涯,林佳颜长得很漂亮,可以算得上班花,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发光,而我光荣的成为了她的护花使者,每天护送她上下学,爸妈交代的,而林佳颜对于我这个人力马夫从来没有半点的感激,只会趾高气扬的命令我,于是每天下午我故意跑去篮球场打一小时篮球,有时候为了拖延时间还和别的班级打比赛,因为我知道林佳颜会在场边等着,每次我都打的帅气十足,直到有一天下午,我正准备来个完美的扣篮,回头一望,林佳颜竟然不在,我把球一抛就骑着自行车狂奔出校门,终于在路上被我逮到她和一个男生有说有笑的走着,我气不打一处来,故意在她旁边急刹车,弄出很大的声响,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往车后座一瞥,“上车。”林佳颜头一次乖乖听话,路上,我问她,“那个闷骚男喜欢你啊?”她直接捶我一拳,“关你屁事,骑你的车。”被她这一锤,整个背都鲠直了,心里却酸酸的,接下来的日子我都尽心尽力的做一个好马夫,护送我的女神安全到家。
八年前,升入高二,课程也渐渐变重了,几乎每周都要周练,每次考试我们都要把教室搬空,而林佳颜每次都是找好放书的位置就直接走过来命令我把书搬到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反抗。
高二下学期,我的成绩终于排上了年级前十名,加上长得一表人才,班门口不时会出现一些女生探头探脑的,有一天隔壁班的肖筱把我挡在门口塞给我一张纸条,当时觉得她挺可爱的,回教室后就给她回了张纸条,林佳颜突然冲到我桌子边,把纸条一抢,说“你不准理那个肖贱人,”
我一急,“哎,为什么呀?”
“妈的,那个死贱人,上次放我轮胎的气。”她一脸杀气的说
“你们怎么那么无聊啊。”
“我不管,你要是敢鸟她,我跟你绝交。”
女神放狠话,我不敢不从,每次走路都要躲躲藏藏绕开那个肖筱。
有天下午我们一起回家后,林佳颜又来猛锤我家大门,我打开门刚准备训她一顿,却看到她泪眼朦胧的,我赶快拉她进来,问她怎么了,她抽噎了一下指了指楼上说,我家进贼了,打不开门。我赶紧拿起家用电话报警,她却坐沙发上开始啃苹果。等警察赶到打开门后,她爸爸妈妈也回来了,他们跟警察去检查财产损失,我跟着林佳颜进了她房间,她的房间也一片狼藉,一个金色的猪猪存钱罐被摔得粉碎,她狠狠地骂了一句,就命令我和她一起收拾,我在门背后发现了一枚一元硬币,偷偷藏了起来,没还她。
七年前,我们上了高三,时间一晃而过,高考那天,我们从考场出来,我问她考的怎么样,她说她想吃很辣很辣的牛肉面,我们去校门口的兰州拉面馆吃了高中最后一次面,她拼命的加辣椒,就是不说话,然后哭的一塌糊涂,却突然咧开嘴朝我笑了,吓得我一愣一愣的。
高考我没能创造奇迹上清华北大,而是去了湖北一所国家211工程大学,老爸还奖励我一台照相机。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林佳颜跑来找我,“陪我去一趟湖南。”
我说:“就我们两个?”
“是啊。”
“啊!”
“啊屁,快点收拾点行李,我买好了明天早上的票。”
不容我回答,她就回家收拾去了。
我们两个人坐火车到了长沙,在林佳颜外婆家住了一个礼拜,她外婆对她很好,知道她要来,早就做好了她最爱吃的剁椒鱼头,还买了她爱吃的酱板鸭,我们从开福区的开福寺逛到岳麓区的橘子洲,晚上在南门口吃口味虾吃到满嘴流油。而林佳颜一个人干掉了三碗臭豆腐。第二天在台湾小吃街逛了一下午,我拍的每张照片里她都是在吃,最后一天我们从长沙做火车到吉首,最后转汽车到了凤凰,在凤凰待了三天,清秀的沱江,古朴的吊脚楼,秀丽的南华山,还有漂亮的苗族女子。不管看到什么都觉得美丽,我全程当着林佳颜一个人的摄影师。最后一天,我们走进一家小店,林佳颜买了一堆的明信片在那填写,她坐在凳子上,低着头,有一些头发垂下来挡住了视线,这样安静的她让我有股想抱她的冲动。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我就开始准备去学校,林佳颜考进了我隔壁的师范大学。
大一上学期那年冬天,我叫上室友给林佳颜过生日,送了她一条海豚项链,本想趁喝醉了跟她表白,谁知道那天我酒量出奇的好,不知道是不是酒里渗了水,喝了三瓶,硬是不醉,挨到最后,我的三个室友都喝得倒地不起,只好扶着他们慢慢撤离,走到门口我准备跟林佳颜来个依依不舍的告别,回头看到一个猥琐男扶着她坐在沙发上,那贼溜溜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女神圈怀里藏起来,眼看林佳颜的脑袋要靠上猥琐男的肩膀,我一甩开室友,挽起袖子就要上去把猥琐男掀翻,室友哇的一声吐了我一鞋,我差点一脚把他踢下楼梯口。第二天再去找她却被告知跟着猥琐男一伙人去动物园了。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到宿舍叫起室友赔鞋。
我因为在学校举办的摄影展发表了好几张照片,被学校摄影协会招了进去,林佳颜打电话来那天晚上我跟着协会刚拍完外景回来。
“出来喝酒。”电话里又是林佳佳命令的口气。
“我刚脱掉衣服呢。”我突然有点不想动,
“赶紧出来,北门。”又一次框的挂断了电话,我只能乖乖穿好衣服出去,我看到林佳颜的时候,她正抱着手臂跺脚,看到我直接上来一脚,“磨磨唧唧的想冻死我啊。”
我嘴贱的回了一句“知道冷还出来作死。”结果又挨了一脚。
那天她一口气叫了六瓶啤酒,全吹开了,然后就一直喝着,不说话,我一看有点不对劲,也跟着默默的喝酒,当喝到第四瓶时我忍不住了,问她,你看,今天月亮是不是不太对劲,她只白了我一眼,又开始猛灌自己,最后桌上只剩下一瓶啤酒了,她才宣布,“姐姐谈恋爱了,就是生日那天你看到的那个男的,”原来生日那天猥琐男在送她回宿舍的路上就跟她表白了,而林佳颜答应了。我心里那个捶胸顿足啊,恨不得把猥琐男活吞了,嘴里也不老实的骂了一句,猥琐男!林佳佳耳朵很敏锐,问“骂谁呢?他叫宋子源。”好吧,我承认,其实猥琐男并不猥琐,相反,他一米八的个头,长得浓眉大眼的,很阳光,但是看林佳颜的眼神太猥琐了。我闷闷的应了一句“哦”结果林佳颜又把最后一瓶酒喝完了。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送我回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林佳颜好像从我身边消失一般,没有半点消息。
大二的周末,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协会出去拍外景,有时候扛着相机,三脚架坐三十站公交车来回,而我的摄影技术也越来越好。
林佳颜和那个宋子源依旧欢欢乐乐,吵吵闹闹的恩爱着,他们一起拍搞怪的照片,一起去旅游,每次发图片都虐死我这条单身狗。
直到大二下学期的一个冬天,我众目之下跑出晚自习教室,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感觉脸好像被刀凌迟了,发了疯的找林佳颜,因为她在电话里哭的像个孩子,让我的心揪着生疼,我在他们学校的崇武操场找到了她,她坐在看台上,头埋在膝盖那里,我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坐在她旁边陪着她,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说,“好饿,我要吃烤鱼,”
我说“好。”我知道她们校门口有一家重庆万州烤鱼堂超好吃,她点了一份就在那玩手机,完全没看到冻得瑟瑟发抖的我,我只好一直喝着热滚滚的茶水驱寒,等林佳颜吃饱喝足后,她问了我一个问题,有人说,你结婚的那个人不一定是你最爱的那个人,那两个人最终会因为什么而结婚呢?我抓了抓头,说也许因为习惯吧,她又问我,你什么时候结婚?让我无言以答。
大三之后我给一家网站拍素材,用挣到的钱去各地游玩,每次图片分享到个人主页都有好多人关注,粉丝越来越多,开始有摄影公司想挖我。
第二天的摄影大会我一直在走神,镜头不知道该对着哪儿,焦距也定不稳,不知道什么时候镜头里突然出现一位撑伞的女孩,背影很像林佳颜,我用镜头看了她很久,转过身却一点也不像。
当天下午我就收拾行李退了房,坐晚上的飞机赶了回去,第二天中午我给她打电话,“晚上出来见个面吧。”
“没空,忙着呢。”手机那边确实很嘈杂,“挂上去点。。。不跟你说了,今天真的很忙,回头再打给你。”又是哐的一声没了声音。
我开着车回到高中时的校园,车停在校园的东园,从东门走进去,清华路两边的白玉兰全都盛开了,文科楼翻新了,老宿舍变成了一栋明黄色的教学楼,理科楼前的紫罗兰全都不见了,沿着明湖走了一圈,湖边的柳树条已经飘进了湖里,以前林佳颜就喜欢跑到这里,坐在石凳上背戊戌变法,马六甲海峡,有一张石凳上还被她默写了一遍文艺复兴运动和宗教改革运动的时间。
八月二十号,我穿上自己最昂贵的一身西装,一大早就开车赶到了现场。
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的气息,阳光一片一片的洒过来,白色的婚车缓缓的停下,我摆好角度,支架,等待新娘下车。
穿着婚纱的林佳颜美得像电影里的公主,笑的幸福洋溢。
“林佳颜.”新娘看了过来,茫然的脸变成了顽皮的笑容,我立刻按下快门,把这一刻记下,看着她说,真美。
她调皮的吐了下舌头说“你还挺人模狗样的。”
“我这叫帅的一塌糊涂,怎么样?有没有心动?”我自恋的摸了一下头发。她却直接无视我,看向了从酒店出来的新郎,新郎带着黑框眼镜,沉稳而踏实,看向林佳颜时,眼里充满了宠溺。
林佳颜在大四和宋子源分手的,因为宋子源被父母勒令回山东,而林佳颜也必须回家。宋子源走的那天晚上,林佳颜一口气喝了八瓶啤酒,直接胃出血,醒过来时已经是手术后的第二天,而我就胡子拉碴的坐在她旁边,还被她嫌弃,出院后的林佳颜非常淡定,在我面前还是像女皇一样霸道,她一声令下我就得飞奔过去。
她挽着新郎一步步的走着,我蹲下身,把镜头对准站在台上的林佳颜和新郎,他们的幸福都被一一记录进这架相机里,她低头,她喝酒,她笑,她疑惑,镜头尾随着她。
看着看着突然感觉视线模糊了,有点看不清镜头里我的女神在看向哪里,我一抬手却摸到了自己脸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