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13日,我怀孕28周+4,早晨我醒来准备起床上班,突然发现床单湿了一片,心想,怎么尿床了?!起身去卫生间上厕所,一股液体顺着大腿又流了出来。凭着之前看过的科普文判断,我想,坏了,不会是羊水吧?又躺在床上百度各种经验,心里各种忐忑不安。打电话给妈妈,说明了情况,妈妈着急地赶过来,带我上医院。到了医院,产检的人好多,我赶紧开了急诊b超,想先确定一下肚子里胎儿的情况。b超医生说,你这个羊水少,情况不乐观啊。又着急地赶去门诊,请医生帮我确诊一下。医生例行检查了一下,说流出来的可能是白带不是羊水。我跟妈妈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羊水!但是羊水偏少,建议住院观察。于是,又屁颠屁颠地跑去住院部,心想,只要不是羊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到了住院部,立刻安排检查准备住院。住院部医生又用试纸确认了一遍,说不是羊水。这下可放心了,又舒了一口气!但是,有见红的症状,有早产危险!妈呀,一颗心又悬了起来!早产?这个名词我几乎从未关注过,我的宝贝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了吗,我马上要当妈妈了?!医生又说,别想得太美好了,这么小的早产儿存活率非常低,建议送往上级医院。我的天,这一上午的心跟过山车一样!难道我亲爱的宝贝就要跟我错失缘分了?心里觉得一阵悲凉,但还是镇定地咨询医生,安排接下来的就医方案。
随后,拨打了120急救车,直接送往市一院。市一院说那边没有床位,估计要在走廊。走廊就走廊了,还能有什么办法!人生第一次躺在急救车上,头脑一片空白,想着早上原本我应该去上班的怎么这会儿变成要去生孩子,而且要面对那么大的风险。到了市一院,马上被安排到住院部检查准备住院。好几个医生围着我检查,旁边一个孕妇,听说是26周羊水破了胎心没了,搞得我心慌意乱。我忐忑不安地等待医生宣告检查的情况。不是羊水破,但有见红早产迹象,可以保胎。好吧,虽然是有早产危险,但总比破水不能保胎的强吧。于是,又自我安慰了一翻,安心在病床躺着。心里暗自庆幸,还好不是破水还好不是破水,也许就像三个月的时候去保胎那样住院一周就可以回家了。
到了晚上10点多,突然又有一股液体流了出来。我赶紧叫医生再来确诊一下。试纸检测发现变色了,基本可以确诊是羊水破了。羊水一但破了,保胎的希望不大。我的天,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就这样被证实了。跟妈妈在医院一夜无眠。即使是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妈妈一直安慰我,说,你看,还好我们来市医院了,你看,本来说没床位的居然来了还多了一个空床位给妈妈睡。
对,虽然这一天看起来很糟糕,但没有再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发生就是好事。我心里默默地说,神啊,我要像亚伯拉罕一样,虽然他老来得子,但是他凭着信心将自己的孩子献祭给你。我也要将我的孩子献给你,他的去留由你来决定。我相信既然他是你赐给我的产业,你一定会保守。如果你真的想把他带走,我虽然痛苦但我也要顺服去接受。
熬过了漫长的夜晚,终于天亮了。宝贝在肚子里强而有力地心跳声,偶尔调皮地胎动,似乎在告诉我,妈妈,我好着呢!
接下来的两天,就是打保胎药和促肺发育的针。想到我的孩子即将面临的危险,针孔扎在身上我已经麻木了,恨不得此时让自己更痛点,如果可以分担孩子的风险的话。在这两天里,我基本保持同一个姿势,屁股垫着枕头,头稍微朝下,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稍微一动,羊水就流出来。那可是肚子里孩子的生命之水啊,没有了羊水,孩子随时有窒息的风险。除此之外就是拼命的喝水,虽然没有科学依据说明喝水能让羊水变多,但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于是拼命地喝水,在床上解小便。唯一庆幸的是,宫内没有发生感染,虽然羊水不时流出来,但都很清澈。之前觉得只要没破水就不算糟糕,现在觉得,只要不发生感染能保几天就几天吧。我还列了一个计划表,分成五个阶段,打算保到37周。设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到第三天晚上,羊水就开始哗啦啦地流出来。每一次羊水流出来,我的心就揪一下,这说明孩子的处境越来越危险。小家伙还在肚子里时不时地动一下,仿佛在告诉我,妈妈,我会坚强的。第四天的早上,跟医生提出要将计划第五天做彩超的计划提前一天,我躺在推车上被推下楼去做彩超,心里还抱有幻想,没准还会有羊水还可以多保几天。结果彩超医生说,羊水没了,赶快推上去。于是,像电视剧里的场景一样,我躺在推车上被一群人飞快地推到住院部,喊着:医生,快点,羊水没了!要剖腹了,把孩子取出来!我的天,虽然有思想准备,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妈妈跑去找医生,急的直跺脚,怎么办,要剖腹还是顺产,哪个风险小?医生让我们自己决定,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在生死抉择的关口,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妈妈跪下来跟我一起祷告。突然有一个声音告诉我,顺其自然,不管结果如何,有我在,都是你可以承受的。于是,我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不剖腹产,要顺产。
就这样,我又躺在了病床。医生说,要第二天早上才能打催产素。又经过了一个忐忑不安的夜晚。想着肚子里的羊水已经没了,孩子在肚子里的风险又增加了,我心里很难过。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不要怕,有我在。
教会的姐妹打电话来说祷告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子的异象。我的心里稍微平复了,不是说要像亚伯拉罕一样的信心吗,不管结果如何都要顺服吗?第五天早上,医生开始安排打催产素并监测胎心。本来正常的胎心随着催产素的输入,开始变得异常,心跳飚到200多,报警器一直响。打催产素的计划被紧急叫停。只能无奈地等待孩子自己发动了。停了催产素,孩子的心跳又恢复正常了,时不时的胎动仿佛在告诉我,妈妈,刚才给我打的什么针呀把我吓到啦!此时,保胎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当务之急是把孩子生出来。到了下午,医生又安排打催产素想再试试,此时胎心降低到70多,催产计划又一次宣告失败。停了催产素肚子里的宝宝又恢复正常,一切监测都显示状态良好。宝宝铿锵有力的心跳仿佛在说,妈妈,我自己会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你不要着急呀!好吧,宝宝你说了算好吧?!
到了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开始来了宫缩,10几分钟一次,不疼,我睡不着,一会儿拿手机记录一下一会儿拿手机记录一下。
到了第六天凌晨,开始强烈的宫缩来了。但是护士说,疼的时候你不能用力,不能挣扎。什么?电视剧里演的女主角生孩子不是拼命大喊大叫,还不断被吩咐要用力吗?而我却像咸鱼一样不能翻身,不能动,不能喊,不断地告诉自己,放松,放松,来抵抗一阵阵从未感受过的痛。
刚开始还很斯文地说哎哟,到后面痛得意志崩溃,连英语脏话都飚出来了。护士来了两次,有点不耐烦地说宫口都没开。到第三次,我怕又诈糊,等到去把护士叫过来的时候,护士说,坏了,孩子脑袋要出来了。神马?不是宫口得开一指三指五指吗?这产程一下子就快进得我措手不及呀!
于是,在那个凌晨五点钟,我被抱到早准备好的推车上,从走廊的尽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了一两百米的病房走廊到了产房。耳边是护士不断喊着,忍住忍住。还有亲人混乱的脚步,整个走廊的病人家属都跑出来看,因为动静好大。到了产房,因为自己太重,小护士们估计是抱不动我的,我还自己爬上手术台。
就这样,在凌晨五点多,伴随着一阵响亮的哭声,我的小天使降生了。产房里仿佛出现了一道亮光,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那么清新,这是初为人母的喜悦。由于孩子出生体重太低,仅有1270克,等护士清理了孩子的呼吸道后,我才敢小心翼翼地问,是男孩女孩呀?护士说,待会抱给你自己看。我紧张得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快把孩子抱去保温箱吧。生怕耽误孩子一分钟的时间。
与此同时,产房外,当听到医生宣布诞下一枚健康的男婴时,刚才还因为紧张手脚一直发抖父母,开心得手舞足蹈,妈妈更是跪下来感恩,她信仰的上帝没有让她失望,神的应允是信实的,我们寻求就必得着。孩子被抱出产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看了一眼他爸爸。随后就被送去了保温箱。
再一次看到孩子,已经是孩子出生第三天了,当天是nicu探视的时间。隔着厚厚的玻璃,我看到了我的小肉肉躺在保温箱里,好小好小,头上带着呼吸机我看不到他的脸蛋,只看到细细的小胳膊小腿在那边动。他看着好虚弱,又好像用尽力气在跟我挥手,告诉我,妈妈,我会坚强的,你就安心等我回家吧。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亲爱的宝贝,你为了让妈妈少受点苦,自己提前来到这个世界,小小的你要承受这么多,这么小离开妈妈,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妈妈的怀抱里来呢?
探视完孩子,我就办理了出院回家了。那一天,天气突然放晴了。要知道,从我保胎住进病房的那一刻起,外面一直下着雨,夏天的季节,下了整整快一周的雨。而突然出现的阳光,给了我多少的安慰和盼望。
在楼下遇到一个年纪很大的阿婆问,伊伢(宝贝)没回来吗?不禁悲从中来,谁又能理解此时肚子里不在有宝宝调皮的动来动去的失落感,谁能理解作为母亲对保温箱里的宝贝那深深的牵挂和担心?
回家的日子,就在掰着指头数日子中度过。窗外飘来“祝你平安”的音乐,此时多么的动听。宝贝,祝你平安,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
此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宝贝保存一口存母乳。刚开始奶还没通的时候,每个晚上都跟妈妈在折腾,热敷,按摩,挤奶,冷敷。折腾了几趟下来已经天亮了。天知道我那阵子经历了什么?我自己都有点忘记是怎么走过来的了。等乳腺保持正常泌乳的时候,我就得每隔三小时挤奶一次。我记了满满一个笔记本的挤奶记录,每天挤奶8次,每次挤奶多少毫升,都一一记录了下来,简单的事情重复做,坚持了就能成功。
除了挤奶,就是关注宝贝在医院的情况了。每周两次的探访,我会仔细听听孩子他爸跟医生的咨询对话录音,一听说有什么问题,就得赶紧网上查阅资料,咨询。虽然明知道自己不是医生,却把自己逼成了半个“砖家”。
后来我加了一个微信群,里面都是宝宝正在保温箱里的宝妈们。每天在群里面大家讨论着各自宝宝的病情,猜想着什么时候宝宝能够回家。这群早到的小天使们,一出生就离开妈妈的怀抱,自己一个人在保温箱里,靠着坚强地求生意志,勇敢地闯了一关关。呼吸关,喂养关,感染关,一样都少不了。
由于早产儿太早出生,各个器官发育不完全,尤其是肺部,不懂得自主呼吸,得靠着呼吸机和氧气机帮助呼吸,一不小心忘记呼吸就出现短暂窒息,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几次抢救。由于宝宝太小,各方面的免疫力低下,很容易发生各种感染。小小的他们,像铠甲勇士一样,要使用各种高级别的抗生素跟各种病菌做斗争。由于宝宝太早离开母体,不能像足月儿那样通过脐带吸收母体的营养,他们必须通过努力,早日学会自己吃奶。从静脉输入营养液到通过胃管饲养,到最后宝宝们学会自己吃奶。奶量从1毫升到2毫升、5毫升,慢慢地增加。这样一关关地闯下来,几乎是每个早产儿所必须经历的。
感谢现代的医学技术,才能拯救这些早到的天使们。宝贝们健康平安地出院,离不开那些医护人员们的细心呵护。等宝贝们回家了,你就更能体会,一个医护人员要照顾好几个宝宝得多辛苦了。
盼月亮数星星地,小肉肉竟然在我保胎期间定下的五个阶段目标里的最后一天被通知出院了。
这就是我从入院保胎到出院的经历。
这些文字,躺在我的手机备忘录里有几个月了,一直没勇气写结束语,也没勇气发出来。最近也在着手提供一些早产儿妈妈关于早产儿出院早期的护理及喂养咨询。所以鼓起勇气发出来,希望给那些正盼望着孩子回家过年和正躺着保胎的早产儿妈妈一些鼓励和信心。相信我们的孩子是最棒的,可看我简书里另外一篇《等待早产“儿”回家的日子》,告诉你关于相信的力量。
养一个早产儿,真的够你吹一辈子的“牛逼”了。不是说自己多厉害,而是这个过程,你会感受到生命的力量,感受到爱的奇迹。
祝愿每一个早到的天使,都早点回家,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