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0间房隔断房的公寓
大学毕业的第二年,我来到北京找新工作,租新房子,开始新的生活。
我拨通了一个号码,接电话的是一个带着东北口音的女人,我们叫她刘阿姨,是附近几套房子的二房东。
早年为了陪儿子读大学,她从东北来到北京,用相对便宜的价格租下这附近几间公寓,成为二房东靠赚取差价生活。
刘阿姨年龄和妈妈相仿,没有像其他房屋中介那么好的口才,眼神里也没有商人的精明。见到她本人以后,我放心了一些。
因为出门在外最怕骗子。
她带我走进一个破旧的小区,公寓楼有十几层,墙皮已经老化脱落。走廊看起来也很脏,电梯内外挤满了年轻面孔。
因为地处大学聚集区,离北京几个有名的大学、书店、图书馆和中关村很近。所以这一片聚集了很多前来考学和工作的年轻人,房屋租金也比其他地段的要高。
我也是考虑到空余时间能去大学里听听课,才选择了地理位置较好的海淀区。
但资金有限,只能租的起月租一千的房子。
她把我领进一个公寓,里面昏暗狭窄,没有客厅、卧室或厨房的分别,木质地板已经断裂下沉,踩上去咯吱咯吱响。不足一米宽的过道两侧,是白色隔板隔成的小房间,左边三个右边三个,在高于头顶的位置有扇小窗户,用来通风。
进门左手边有个小房间,一个中年男人光着上身坐在床上,因为夏天闷热,又没有窗户,门敞开着。里面正好能放上一张床和床头柜,此外没有别的东西。
刘阿姨指着这个房间说道:
“这个700一个月,明天空出来,你可以试着住住。不过小姑娘都住不惯的...你的房间在最里边,那个房间好。”
“这么多人是不是很吵?”
“不吵,都是学生,这外面的屋子只让住一个人,多了不行的。”
我们路过3个隔断间,走到尽头左转再走到头,有个5平米的隔断间就是我的房间。
此外还有几个带门的屋子。这间公寓总共被隔出来十间,可以容纳10到15人。
“除了门口那个700的,我还有几个一千块以内的房间,今天太晚了,明天一起看!”
刘阿姨说我的隔壁是个女孩,本想着今晚能安稳睡个好觉......
我没有钱,没什么好挑的,只要邻居安静,其他都可以忍。
晚上大概10点多,隔壁女孩回来了,伴随脚步声的还有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收拾了一会儿后,两人似乎躺在了床上准备睡了,我也准备继续睡。
晚上不知几点,我被一阵有规律的震动吵醒,还有女孩发出的轻微叫声。心想摊上这样的邻居真是倒霉!我没有耳机,他们折腾了一番后我依旧睡不着觉,便大喊:
“你们小点声行吗,让不让人睡了!”
随后便消停了,但是在之后的几个小时,我一直处在半梦半醒间翻来覆去,隐约听见隔壁还在悄悄进行着爱的行动。
我很“佩服”这种再穷也要爱的年轻人,我维护他们爱的权利,但请别打扰我休息啊!
这就和电影《后来的我们》里描述的场景一模一样,在隔断屋里逼迫收听爱请动作大戏,是家常便饭。
这样的房子不是我住过的唯一一个。
另一个房子在稍微偏远的西边,是个6平米左右的隔断房,月租700,是海淀区同等条件房间租金的一半。
隔壁住了一个男孩,在旁边的学校学软件。有时候周末他女朋友会过来。白天我都会出门四处转悠,给他们空间免得他们不自在,晚上我就戴上耳机听音乐。
他们比起之前的那两位强多了,虽然这话像在骂人。
2
住在厕所隔壁
在那个50元的房子住了一晚后,我心甘情愿的搬进了门口的厕所隔断房。
它是将原来的厕所用门隔出来一部分后,又用墙板延长隔成一个只有一个小床的房间。
由于又没有窗户,加上隔壁的厕所兼有洗澡功能,我的房间总散发着一股带着潮气的烟味。
到了晚上大家轮番上卫生间,大便小便洗澡声音一律清清楚楚,不过还好隔壁住的是我自己,在我上厕所或洗澡的时候就会自在很多。
只不过晚上排队上厕所的人实在太多,大家在里面都呆很久,将洗澡,洗漱,大小便统统一站解决,这样会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我常年在外,每每换一个新的住处都会便秘几天。
第一是大多数公寓都是坐式马桶。这种厕所太脏,上大厕时身体不能放松。尽管传染疾病的可能性很小,并且我随身带着一次性马桶罩,但仍觉得很恶心。有时候还担心自己上厕所时间太久,让外面的人等着而着急。
所以我很少上出租屋的厕所,都是在工作的地方,或是附近的大学里把一切解决了再回来。
3
合租房与四种身份的女孩
在体验了住在厕所隔断房的滋味后,我让刘阿姨带我看了另外两个房间。
一个房间里只有像农村火炕一样高的“床”。没有窗户,整个格局看上去像一个墓穴,那种生活就像夜晚做鬼,白天做人的感觉。
第二处房子就是我之前提到的带门的屋子,里面被隔成了两间,每间可以住两个人,有窗户和独立的卫生间。
我和另外一个女孩一同看上了这个房间,决定一起合租,每个人平摊1200元一个月。
隔断另一侧也住了俩女孩,一个是在普通职员,另一个是高龄博士生。
女博士很早就出门,晚上回来也没什么动静。
倒是经常能听见她的室友给男友打电话,聊起最近的电影,公司的事。
一次和她碰了面,她穿着时尚的连衣裙,粉红色的口红,烫成大卷的黑色长发,一双高跟鞋。不像是蜗居在合租房的女孩。
她得知我们是老乡后,向我抱怨道她的室友:
“我俩作息太不一样了。她睡的特早,还有点神经衰弱,一点声音就会醒。有时候我要工作到10点多才回来,怕吵醒她都我不敢洗澡,我一般11点睡,这时间挺正常的吧?结果白天她5点就起床打坐、洗漱。那个床老是有声音,我5、6点就被她吵醒了...再这样下去我也快神经衰弱了......我打算找新的房子。”
相比隔壁,我和室友相处的就愉快的多,在见面时我们就聊了彼此的作息,她说:
“我十一二点上床,但是会玩会手机,睡得晚。早晨大概八九点钟,睡到自然醒吧。”
晚上我看她玩到太晚也会提醒她:“不要太晚。”有时定外卖或出去买饭,也会订一份给我。
她的年龄比我小很多,有时却比我还成熟。身着便宜但时髦的外衣,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我总是取笑她的鞋子有点土。但她阳光平和的性格,使她平凡的穿着都显得不俗。
这次她来北京是参加每年的大学自考的。就是自学大学课程内容,定期参加大学组织的考试,最后拿到和本科同等学历的自考证书。
有时候我们会聊聊自己家里的事。我们都成长在单亲家庭,并且都有个弟弟,可能也正因此,我们总是怀着怕给别人添麻烦的心情和别人相处,明白为他人考虑,才会相处的这么融洽。虽然条件差点,但度过很美好的时光。
4
地下动物
大概2个月后我的工作稳定下来,我可以免费住在一个大学的地下宿舍。我的楼上就是熙熙攘攘的女大学生。从大学毕业两年的我,如今又换了一种身份,继续寄居在大学里。
虽然是地下,但是在条件比之前的三种出租屋好太多。
房间格局和高中的学生宿舍是一样的,那屋子只有我一个人住。
屋内有窗户可以爬到外面的小型晾衣场,上方是半透明玻璃的顶子,虽然不通风,但能透一点光下来。
洗澡、洗衣服要去别的楼层,需要刷卡。
为了省钱即使是冬天的厚衣服我也自己动手洗。洗澡水也很贵,十分钟左右就几块钱就没了。每次都是随便一冲就出来。这对习惯搓澡的北方人来说是洗不干净的。
我的隔壁住了几个大学里的清洁工阿姨们,这里环境整洁又安静,条件已经非常好了。虽然是地下宿舍,但是并非以前的那种地下室。
以前的地下室已经进行管理,不再让住人。毕竟在地下,感觉不太安全。
很多人刚去北京都住过这样的房子,并不稀奇,我哥哥就是其中一个,他瞒着家里住了两年。直到家人发现他身上都是湿疹。
几年前在绘画考前班的时候,很多同学为了省钱,也选择住在300元一个月的地下室里。
沿着一条长长的斜坡走很长一段时间,经过管理员的门口继续向下,昏黄的灯光,水泥墙壁密不透风,走廊上挂着居民的衣物,空气潮湿,散发着怪味。男女混住,房间隔音效果不好,夜晚逼着你收听AV节目。
我的家庭条件也很差,但在看过居住环境后,没有勇气住这样的屋子。
后来带我看房子的同学,最后连300的月租都交不起,开始睡在画室。
他天天吃泡面,复习资料堆在画室角落,晚上睡在睡袋里。校长理解他的处境默许了他,也免了一部分学费。复读一年后他被央美录取。
记忆中他的头发就像路边的乞讨者,参差不齐成组成组的竖在头上,衣服也脏兮兮的,都是铅笔灰。他有时会偷偷去朋友的宿舍冲个澡,那是带独立卫生间的高层宿舍,每人要1000多一个月的租金。
5
住老北京胡同,遇见好房东
在此之前,我住过一个北京胡同的平房。那个平房在鼓楼大街,是北京的中心,还是旅游区,每天游客都络绎不绝。
之前我在附近工作,住公司的宿舍,辞职前我就在附近到处问人:“谁家有空房在出租?”
热心的居民把我介绍给一个中年男人,他有间单独的平房。他住我对门,隔着一条一米宽的通道。但只能住一个月,之后他要整租出去。
他看我没钱,只收了500元月租。这个价格即使是在五环外都很难租到。
当时我行李中唯一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个颇有艺术感的草席子,是我在一场服装发布会上做演员时,设计师送的,我当做礼物送给了他。
胡同里居民都很安静,这间房子又在巷子尽头。那一个月过的安宁也体面。
就是上洗澡不方便,我要去房东屋里洗,他甚至给了我他屋子的钥匙;如果他在家,就去我屋里坐着回避。因为那个浴室只有帘子没有门。
别人如果听说我和陌生男生活的这么近,会很担心。但是出于女性的直觉,我知道他不是有坏心眼的人。
关于房子的故事还有很多,尤其是在出租房。
每个人因不同的目的来到异乡,往往充满梦想有所追求。有人搬来有人搬走,都带着一些故事。
如果你随便敲开一间房门,让那位租客说一说自己的故事,大概说上几天都说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