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写作于20世纪30年代,在这样一个动荡而无法灰色的年代,《边城》无疑是一泥石流里的一股清流。沈从文先生用极鲜活而明朗的笔调讲述了翠翠长大的爱情故事,以湘西美丽和谐的风景贯穿全书,连最后结尾的悲伤也是淡淡的忧愁。
读到小说的结尾,翠翠依然在等待那个带她进入温柔梦乡的人。归否?全文留下了唯一的悬念。结尾的朦胧令我想起萧红的遗作《红玻璃的故事》,性格乐观的王大妈在看外孙女玩万花筒想到自己玩万花筒时,女儿玩万花筒时。三代人好像都逃不过丈夫外出淘金,寡人艰难维系生活的轮回。生活仅有的希望破灭了,那个离去的人好像再也回不来了。她好似看透了这无法逃离的苦难,让自己的儿子小达子去淘金。万花筒里是生活的碎片,本以为生活五彩缤纷,終逃不过代代轮回的宿命。小达子归否,我想,这和傩送的结局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萧红用轻盈的笔调绘着人性的丑恶,女性命运的悲哀;沈从文用更具乡土气息的语言讲述边缘城市的“苦难”。这种对比,让人更加喘不过气。在同样的时代背景下,两者用不一样的创作讲述一样的命运。他们到底还是在表达着,这个时代的人对苦海无涯的绝望。但仅仅如此吗?我认为,结尾之所以留下引人深思而不确定的谜团是为了留存对于生活不确定性的思考与暗示他们带有对生活不甘放弃的希望。
傩送和小达子会回来的,他们的存在是作者笔下留存的,对于未来,对于生活,对于人性的希望。对于充满苦难和悲伤的生活,无数的人选择了相信虚无缥缈的希望,因为希望,人们创造了神,选择了用汗水赢取未来,人们在时光的齿轮里夹缝生存,生活总该是有些希望的,不然也就没有了一篇篇盛誉的名作了。
就像史铁生在冬夜的墙下听黑衣老人吹《苏武牧羊》的笛声,“雪地和月光,安静得也似非凡。竹箫又响,还是那首流放绝地、哀而不思的咏颂。原来箫声并非传自不远处,就在那老人唇边。也许是气力不济,也许是这古曲一路至今光阴坎坷,箫声若断若续并不高亢,老人颤颤巍巍的吐纳之声亦可悉闻。”“直到有一天我又跟那墙说话,才听出那夜箫声是在唱着“接受”接受天命的限制。接受残缺,接受苦难,接受墙的存在。”(选自史铁生《墙下短记》)这种接受,是翠翠守着渡口等待良人的决心,是老船夫守在白塔边不慕荣利的一生,也是老船夫不干涉翠翠婚姻的艰难(因为女儿正是在自己的干涉下离去)。
傩送出生于宽裕的家庭,他在湘西善良朴实的民风的滋润下成长,他们追求着“善”和“美”,他们追求最合乎心意的的东西。在碾坊和渡船下,傩送选择了渡船。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原谅,选择了追求自己的初心。他下桃源是为了逃避和父亲的纠纷和自己混乱的心绪。傩送是一个勇敢而率真的人。他在端午节上大展身手,他邀请翠翠去楼上看赛船,在和天保的竞争中,他主动选择为哥哥唱歌。他在与父亲的争执中就已经看出他从心底里已经原谅了翠翠一家。他会回来的。在临行前,“二老说“我尚不知我应当得座碾坊,还应当得一只渡船,因为我命里或只许我撑个渡船!””这些足以看到《边城》字里行间对于生活的美好的向往。
归否,归否?翠翠扎着个白头绳守着渡船,“君问归期未有期”,待漫天星光,清风会捎来归期,夹着熟悉的婉转歌声在翠翠的梦里留一碗溢出的思念与美好。听啊,那是迎嫁的唢呐声,“水里的大鱼来咬你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