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小不起眼的黑网吧里唯一的一间小厕所,又破又脏。
里面不管是厕坑,还是水龙头,再或者其他一切一切该在里面出现或不该出现的东西都是显露出一副年代久远的样子。仿佛没有人记得它们的年纪到底多大了,人们只是关心它能不能继续使用下去而已。
地上数不清的烟头密布丛生,墙壁上贴得满是娼妓的小广告,地板也一直是保持湿漉漉的状态,上面肮脏杂乱的黑脚印仿佛从来没有干透过。
数不清多少人上过它多少次了。
我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问题才委屈走进来的。它小的可怜,我现在一个人站在里面已经足够吃力。
憋了一个小时了。
下面的浓黄色液体才刚倾泻出来,火辣辣的快感已从尿道传遍全身。拉起裤链,拽开水龙头,撩了几下水上手就匆匆忙忙跑出去了。
外面是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的。如果用小学语文学的概括知识,可以用三个字清楚表达这里面的情况:吵、臭、乱。
由于我是不抽烟的人,是不太喜烟味的。但来这里的人,十个有七八个是叼着烟头进门的,不论是不是学生。那些被这些蠢货呼出来的烟雾,总是要不知不觉地爬上天花板,最后盘踞在上边,但却始终不愿意消散去。所以这里可以说是这座城市最乌烟瘴气的地方了。
每个人的嘴里都在念念有词,动不动就是问候别人母亲的说辞,以及一些本地话里用来骂人都极显得肮脏不堪的词汇,是我从来不敢说的。
电脑桌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打火机,捏扁的易拉罐,破裂开来的一次性餐盒,上面倒还有一点残留下来的饭粒,以及一些从厕所撕下来的小广告纸片。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生龙活虎,不知疲倦。他们跟我一样,大多都是17、18岁的高中生,还有些人是我的同学。都在极其丑陋地大张血口,粗糙暴躁地敲着键盘鼠标,脸上都是一股愤怒的表情,好似确实是有火在上面燃烧殆尽过一般。
狗德:我操,你能快点吗?拉个尿这么慢!你看看这什么傻逼队友!
我:切,我拉个尿的功夫你们都能死成这样?!
狗德:傻逼,别废话了,快来!
这个跟我说话的人是我的同班同学,大家都叫他狗德,是上了高中后就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们一起翘课,一起逃学,吃一根冰棒,啃一片西瓜。反正是到了那种“铁哥们”的地步吧。
其实每次都是他带我来网吧的,这么乱的地方我其实是不爱来的。经常玩到一半会有条子突然冲进来,不过是不抓我们这些未成年的学生的,狗德说抓的都是那些没身份证的外来人员,钱是罚得最多的,要是学生可没钱罚,所以也懒得抓,索性就不管。这些条子对待外地人的态度很差,往往是直接抓起头发来摁在了桌面上,言语粗鲁的不输这间网吧里的任何声音。
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是10点了。眼前的屏幕的正上方不断跳动着“你的余额已经所剩不多”的字样。差不多该回家了吧。狗德那家伙还不舍得走,说等等他女朋友来接他,听得我这只单身狗也是哑口无言。提起书包就狼狈地出去了。
这间网吧躲在巷尾深处,出来的话是一片没有路灯的路。凛冽的夜色从天上黑压压的压迫下来,周围安静的甚至能听见耳边的风声,只是偶尔传来几声吱吱的老鼠过街的声响。
我读过不少诗,也看过不少书,却是找不出一句话来形容当下的心情。我抬头看见月牙却毫不生眷恋,论它美得再凄艳不过只是盏大点的路灯,四下无人,使我寂寞不堪。
拐过这一个路口,便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了。洗发店,按摩店,洗脚店挤得整个街道都是。里面散发出来霓虹色的光亮,伸出来温柔乡最为亲切温暖的拥抱。很多男人,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短暂的用下半身思考后兴冲冲地小跑进去,然后去繁为简,直接短兵相接,还不忘顺手拉上了窗帘。
每次我看的入迷的时候,狗德总爱说:怎么?试试?我是不想的,我知道我是拒绝这种东西的,打心眼里想它真是令人作呕的混账买卖,却只是好奇而已,一点好奇而已。
我走过去的时候,有一家店门口守着一个臃肿的女人,她看见我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讨好地说:小弟,要不要?她的丑陋使我没有半点犹豫的拒绝了,再想想,怎么都是我亏,不行,不行。
我曾经问过一个我很是喜欢的女孩:你觉得嫖娼的男人有好东西吗?那个女孩幽幽地回答我:都不是东西。
后来我觉得我这个问题问得很是愚蠢,后悔极了。
可是大人们似乎还觉得我们还是孩稚的情怀和智商,觉得我们什么都不懂,简单,没有杂质。但事实是这个社会早已经变得淤泥不堪,有多少孩子还能何奇有幸做杯澄清液?
社会不断加速着它的现代文明,人的恶性在丰富的物质条件下渐渐被激荡开来。欲望,懒惰,极端,暴戾,这些东西在人格的饼状图上被愈描愈大。
很抱歉,作为一个学生,我们拥有太多不该拥有的东西了。
就像那一天,狗德突然打电话给我,哭哭啼啼地说:借钱。我不明白,借钱干嘛,还突然借这么多。他说:打孩子。
我不相信。别逗了,你以为演电视剧呢?
然后我就真给他凑了500块钱。
狗德感激地替过来一支烟,我也不犹豫,点上就是一口猛吸。
烟雾缭绕,悄悄索上了天花板,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