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宝一路悄悄南行,路过邺城的时候,邺城的人们请求他留下,他没有答应,他们继续南行到了黎阳,躲藏在黄河的西岸。
慕容宝派遣黄门令赵思去通知北地王慕容钟说:“皇上在二月份的时候收到了丞相的奏章,当时便马上向南进军,路上碰到段速骨等人发动兵变,失势以后来到此地,请您快些去禀告丞相前来迎接。”
慕容钟是慕容德的堂弟,对慕容德忠心耿耿,曾经第一个劝说慕容德称帝,现在听赵思说慕容宝居然来了,十分厌恶,于是把赵思抓起来送到监狱,然后派人向慕容德禀报了情况。
慕容德对群臣说:“当初大家出于对国家大局的考虑,劝我出面代理朝政,我当时也因为皇帝陛下流亡到了很远的地方,所以暂时依从了大家的建议,现在皇上回来了,我准备安排专门的仪仗队伍去迎接他,并到他的行宫去请求责罚,你们看怎么样?”
群臣一听,那是义愤填膺啊,黄门侍郎张华首先表态:“现在天下大乱,只有盖世英雄才能使众生得到安宁,现在的皇帝昏庸懦弱,根本不能继承先辈的优良传统,您如果偏要去恪守一个无知小人的所谓节操而舍弃上天交给您的拯救苍生的大业,那么不仅自己的性命安全得不到保障,大燕的江山社稷也无法得到捍卫和巩固!”
慕舆护接着表态说:“我们的皇上放弃了国都中山,自取败亡,他根本承受不了太多的危难,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当初卫辄掌权后便拒绝父亲回国,《春秋》都肯定了他的做法,以儿子的身份抗拒父亲都可以,更何况是以叔叔的身份来抗拒侄儿呢!何况现在赵思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请求先去探听一下虚实。”慕容德便派慕舆护去了。
再说慕容宝派遣赵思去拜见慕容钟之后,山中又遇到了一个砍柴的人,向他一打听,说是慕容德已经称王,知道情况不妙,非常害怕,赶快又向北方逃走了。
这边慕舆护带着几百名精壮的勇士,跟随着赵思,说是要去迎接护卫皇上,其实是要趁机将慕容宝置于死地。等到了慕容宝隐藏的地方,什么也没看见,慕舆护便把赵思押解回去了。
慕容德因为赵思对朝廷的典章礼仪等事项非常熟悉老练,所以打算留用他。赵思说:“狗和马都还知道留恋主人,我赵思虽然是一个受了宫刑的人,但还是想请求您允许我回去追随皇上。”
慕容德再三坚持让他留下,赵思愤怒地说:“当年周朝东迁,依靠的是晋国和郑国的帮助,现在殿下您论亲属是皇上的叔叔,论地位则是三公之一,但您却不能带头召集王公来匡扶帝室,反而庆幸国家的根基倾覆,做出晋朝司马伦那样以宗室的身份篡夺皇位的事情来。我虽然不能像申包胥那样向秦国借兵打败吴国最终保全了楚国,但是也还知道仰慕汉朝龚胜的节操,绝不在王莽当权的世上偷生。”
慕容德被他说得又羞又恼,便命人将赵思推出斩首。
(申包胥:春秋时楚国大夫,昔日好友伍子胥以吴国兵力攻打楚国,楚昭王出逃,伍子胥掘楚平王墓鞭尸,申包胥来到秦国请求帮助,一开始不被答应,申包胥便在秦国城墙外哭了七天七夜,终于感动了秦国君臣发兵救楚,吴国因受秦楚夹击而退兵。
龚胜:西汉人,王莽当政时辞官回乡,王莽强征他为官,龚胜拒不受命,绝食十四日而死。
赵思的这一段话里面引用了四个典故,身为一个宦官,却有如此之高的文化素养,令人叹服!)
慕容宝带着慕舆腾与慕容盛一路向北走,边走边收容失散的残兵败将。因为慕舆腾一向残暴蛮横,遭到百姓的普遍怨恨,慕容盛便杀了他,然后自己到巨鹿、长乐等地游说各路英雄豪杰,这些人都表示愿意拉起队伍来拥护慕容宝。
慕容宝听说兰汗在龙城祭祀燕室宗庙,像是忠于自己的样子,便执意要回到龙城,慕容盛劝慕容宝先观察兰汗的真实想法和动向再做决定,于是慕容宝派遣李汗先去龙城,自己则留在石城修整。
李汗前脚刚走,兰汗派遣的左将军苏超到了,反复诉说兰汗对慕容宝的忠心与诚意,慕容宝想着兰汗是父王慕容垂的小舅舅,又是儿子慕容盛的岳父,应该不会另有图谋,便决定不等李汗返回,即刻启程。
慕容盛留着眼泪坚决劝阻,慕容宝死活不听,留下慕容盛自己去了龙城,慕容盛见劝阻无效,与将军张真赶快离开了这里,跑到别的地方躲藏起来。
慕容宝到达距离龙城还有四十里的索莫汗陉时,城中的军民听到了这个消息,都很高兴。兰汗心中害怕,准备自己出城去请罪,他的兄弟们一起把他劝住了,这个节骨眼上再有反复,大家就都死定了。
兰汗于是派弟弟兰加难率领五百骑兵出城迎接,又派哥哥兰堤关闭城门,禁止行人出入,城中的人都知道他们将要发动兵变,却也无可奈何。
兰加难在索莫汗陉见到了慕容宝,行完了拜谒之礼,便跟随慕容宝一起向城内走去。馀崇感觉不妙,暗中警告慕容宝说:“我看兰加难的神色与举动,好像有变故即将发生,陛下应该三思而后行,怎么能这样轻率向前呢!”慕容宝不听劝告。
走出几里地,兰加难首先抓住了馀崇,馀崇大声叫骂:“你们兰家侥幸成为燕室宗亲,蒙受国家的恩宠与荣耀,纵使是家族倾覆,也无法报答这种恩德,今天竟然敢阴谋篡权叛逆,真是天地不容,我看你们的死期就快到了,只恨我不能亲手宰了你们这帮家伙。”
兰加难杀了馀崇,又把慕容宝带入郊外的宅邸杀了。兰汗随后又杀掉了太子及其他王公贵族一百多人,然后自称大都督、大单于,封兰堤为太尉,兰加难为车骑将军。
我们读历史,总感觉后燕帝国的灭亡,是源于北魏拓跋珪的强大,其实真正的原因,显然是因为后燕帝国的内讧太严重了。慕容宝也许没那么昏庸,只是在周围那些才华横溢的叔伯兄弟子侄的映衬下显得他更加黯淡无光,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坐在那个皇位上,而当初慕容垂坚持将他选为继承人的时候,就应该料到会有今天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