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的船

这回终于不小心中了标，上了口碑最差的流水人的船。上船之前跟中介核实过船的家在哪儿，在得到她相当肯定的说不是流水的船才上的。为什么不想上流水人的船呢?因为流水船上股东多，大大小小的无证书或者持低级证书的人都是你的老板，动不动给你脸色看。他们将有证书的外地人招过来干与职责不一样的苦活累活，而自己则当他们的"甩手"老板。流水船早餐和晚餐均喝稀饭，这让外地人难以忍受，尤其是晚餐的那顿让人感觉太不尽人情，他妈的都什么年代了还不让人吃饱。但他们自己不觉得那有丝毫的不妥当，吃稀饭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家里就这样吃，要是哪一顿吃了干饭，会有人气愤地指责大厨说干饭吃不饱一他们只习惯水饱。稀饭中时常会加进地瓜。你们知道吗，全中国最好的地瓜在哪儿，不知道吧，在流水。他们像模像样地自问自答。除此而外，他们还经常耍赖拖欠工资。他们船的斑斑劣迹网上比比皆是。老王是个"不扎窝的母鸡"，总以为换一条或许更好，因为"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他本来是要上年前那条船的，但在家过年呆得时间长了点，误了船期。每年过完年他总是赖在家里不想走。家是温馨的港湾，老王这条饱经风雨的行舟还没待够呢。与老王有同样想法的船员多如牛毛。于是市场的行情发生了可喜的变化，船东因为找不到人，就花钱"砸"他们这些烂人。老王啊，那你到底哪天才能有空呢?工资拨高了一大截后，陌生的老板隔江隔海与老王商定上船的日子。这搁以前人多船紧张的时节那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那时老板见你跟他玩高资态摆架子很快会将你纳入黑名单。叫你上你不上，你就给我好好地看家吧。他们将这帮懒人长时期打住不动不让上船，于是在家呆够了的一个个穷鬼才开始慢慢地乖巧听话起来。

老王，年初十左右船在南通能上吗?中介在收了他二百块钱后，将船东的手机号告诉了他，船东主动打电话联系老王。我们这边不过完元宵节不上班的，都还在走亲访友过年呢，老王有点为难地跟他解释。那好，那就船到天津上。行。二人初步约定好上船地点为天津，也就十五上下。正月十四船过山东成山头，船上手机有信号了，老王啊你能后天赶到天津吗，老板问老王。老王说老板不好意思还来不了，家里正忙着盖房子呢。老板说没事没事，你忙你的，过个五六天船到汕头上也行。

正月二十二，"开开心心"过完年的老王终于"轻装"上阵了。他选择一辆慢火车从合肥南下龙川。为什么选择慢车呢?因为时间充裕，车慢慢的过去来得及，在硬坐靠背上眯一宿就到了。动车到是来的快，但动车票不是贵吗，万一老板嫌钱太多不给报，自己岂不是亏了。船到龙川后，主动给老板打电话，叫赶到汕头附近的揭阳。离炮台不远吧，他即刻想起了那个有点花哨都爱去玩的地方。对，不远，你先到揭阳再说。揭阳站到了，翻开手机的船讯网查了查，船还在距离揭阳一百多海里的台湾海峡里，因为航线离岸远了些，连续好多次打老板电话都打不通。老王急了，这怎么办?他拖着行李在揭阳汽车站邻近乱转，成了没头苍蝇。春节前的那条船也来过揭阳港，当时揭阳港压港(外面船进不去，里面船出不来)很厉害，船整整在港外的锚地抛锚有一个礼拜时间。要是那样的话就亏大了，只能在邻近找旅馆住下来等船，一切费用由自己来承担，且无工资可拿。以前吃过这样的亏。他开始后悔来之前考虑的不够周全，等船靠好码头买一张动车票快速杀过来多好。一直等到天快擦黑，电话终于打通了，叫赶到xx码头附近先住下来，船明天上午能到码头，忐忑不安的心情才终于定了下来。

以前跑外时，境况比这强多了。上船前的若干天公司会打电话叫做好随时上船的准备，家里的事该放手就放手，手机保持长开。时间确定后，那边会温情地叮嘱带好随行的物品和证件，注意安全，买卧铺票到公司给报。人到公司后，一般都会先安排住上二天。公司那边管人事的方方面面考虑的很周到，张三李四王五，谁谁谁哪省哪市的，几点到达火车站，怎么打的到公司，都有明确登记。上海公司那边会安排住星星图书馆旅馆部。那儿离外滩很近，晚上出来买买必需品，顺便逛逛外滩。北京的呢是青湖旅社，地下室，沿着长廊往里走，横七竖八的防空建筑，像走进了迷宫。去附近的天桥底下的兰州拉面馆吃面，吃完面坐公交顺便把首都天安门，八达岭长城，水立坊等几个景点给玩了。那时上船之前总是最无忧无虑轻松自由的时候，身上的人民币花完了，不用担心，因为隔天往天上一飞，买和卖就不是它们的事了。首都机场的第三航站楼，虹桥机场以及浦东国际机场，都是他一次次放飞梦想的地方，在那儿面包牛奶咖啡飘来沁人心脾的芳香和异域风情，金发碧眼大个子的洋人们往来穿梭其间。他是个拥抱世界可与世界接轨的人，那日那时他多想让牵挂着他的人看到。心爱的人啊，他是如此的闪光，只是你们没看到而已。飞机跃上高空，俯看底下人间万事万物，时隔不长便到了心仪的大洋彼岸。机场出口处，前来接人的陌生的老外代理举着他们船名的牌子，一干人拖着行李走过去。受制于好多因素，新老船员间的在对接时间上总是延后，没办法只能委屈下榻一下洋人的宾馆，日本横滨的家庭旅馆，美国新奥尔良的快捷酒店，澳大利亚阿德莱德的飞机场宾馆，还有牙买加金斯顿的四季饭店 (fourseasonhotel)和印度加尔各答的东方大酒店(greateassternhotel)。在洋人的地盘总有趣事。在日本那时，享受每人一天40美金的伙食补贴(日本人生活消费太高)。美国的就是熬夜找刺激，看人家花样众多的电视节目。澳大利亚的，享受美丽风景和清新空气，还能吃到袋鼠肉。牙买加的除了有丰盛的自助餐，还能在棕榈芭蕉椰树环绕的露天泳池里长时间泡澡，同池里美女如云，只是均黑得流油，不太养眼。印度的加尔各答市，那是世界排名靠前的脏乱差城市，即使规格等同于五星级的东方大酒店的服务，也今人不安和惊恐。他们以高度的戒备来回应服务生的笑脸和援手灬这些难忘的外派经历，随时光流逝一去不复返。

第二天下午二点左右上的船，与一个外号叫老鼠的老水手交接班。老鼠是他们本地人，当晚未离船，老王当晚没法入住"鼠窝"，老板打开一扇空房间的门让老王先临时住进去。同期安排在揭阳上的还有个上海嘉定的大副。不知老板信息有误还是别的，该人坐车过了头去了惠州。老板一头恼火。待到见着真人后，更是发了雷霆大怒。他妈的中介，我操你祖宗!你给我找个什么破鸡巴大副?再看那"破大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眼中无神，说话比蚊子大不了多少。这哪是做船上甲板部门头头的料啊!该大副的证书上"污点"太多，供职时间都不长，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因不合格被人推来揉去的主。同样是69年生，你看人家老王多年轻多精神!他将赞许的目光投向水手老王。老王被夸奖后于激动之余陷入深思。想当年他老王落魂病蔫蔫的样子你是没看到啊。"要想让一个神经的人变精神，让他去跑船。反之让一个精神的人变神经，让他去跑船。"这是老王风雨多年得出的"名言"。

老王被老板夸奖后显得很开心，见老板不反感他，就拿车票给老板报，老板看都没看票据，就按他说的总数给报了。还有这等事，看来传说中的斑斑劣迹与实际情况有出入。二人简单沟通了下，老王问了二个问题，一是哪的船，老板说流水的，流水的船不好吗?他回答后反问他。第二问是有关工资方面的事，老王想当面核实一下，老板就重复了下事先说过的标准，并强调说月月发放，绝不拖欠。老王暂时把心搁肚子里了。

老王想在这条船上来个短频快，五月份家里有喜事必须赶回去，只是他心里的小九九暂时还不能泄露出去，要是老板知道了会怎想，好不容易把你招来的，打算要你长期干的，哪能说走就走!

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地唤"老王"，"写作"的老王放下"笔头"。喂，谁在叫我，有事吗?没你的事，人家叫机工老王呢? 生命的颜色

健康证眼看又要到期了，为了保住饭碗就得重新办证。自己去医院办便宜，可担心眼晴过不了关。这体检的眼科大夫们也实在是滑稽可笑，有的松有的紧，松时顺顺当当地给过，紧时偏说是色盲或是色弱不给过。高考体检时第一次被色盲检查簿上的图形难住时，知道自已眼晴辨色能力有缺陷，担心以后好多事是不能干的，比如当兵，比如当海员。可偏偏征兵体检时，顺利地通过了色觉这一关。跑船后每逢体检，眼科这一块一直是雷区，踩着了不让过，踩不着万幸给过。为了绕过雷区，记性了阻他上马的那些医院和那里的眼科大夫。把它(他)们视为魔鬼，体验时绕开它(他)们去别处。相反那些让他过的，他总是对它(他)们躬手作揖，千恩万谢。可他的眼晴到底怎么了?他眼中的五光十色万紫千红与正常人真的不一样吗?

为了打开心结，他要眼科大夫给个明确的症断，大夫说是轻微的绿色弱。但体检的大夫认真起来可不管别人说的那一套。他的话管用吗?要是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写那还叫什么体验?可是我跑n多年都未出事这不是最好的明证吗?他想绕开医生的权威检查摆事实讲道理以求给过，可未曾想说的越多对自己越不利，医生一张一张翻图让他辨识，前面简单的认出了几幅，越往后越难，跟念书时考数理化试卷一样，他只会做前面的，后面的一概解不出，最后结果是不及格，不给过。

假如他当时胆大点不把这当回事考本大证就好了，他一生的面貌让这色觉给毁了。它是他贫穷和受压迫的罪魁祸首。他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当年明明在他之下的人因为考了证拿了高工资成了他的顶头上司，有个船长竟然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地说自已就是色盲。他是色盲?还一路过关斩将做到了船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他喜欢一个人在狭小昏暗的空间里给墙壁打油漆，因为浓烈的油漆混合着松香水的气味会使他飘飘欲仙，灵魂出壳。他拿绿色油漆往红颜色墙壁上涂。由于光线太暗，红绿二色交接处令他很难辨别。为了不打漏眼晴总是近距离地去看。看着看着他竟然仙化了一一那是一种非常美妙的体验，只有当事者他一个人能感受得到，那时的他已不再是自已，而是变成了带有灵气的非人类。是中毒后产生的幻觉吗?不知道。他从那个狭小的空间走出来，耳朵里传出一声接一声类似铙钹的声响，伴随着声响的节奏，眼中的世界像是施了魔法，扩大，再扩大。忙碌的人已不再是真人，他们是梦中曾出现过的某某人，站在过去的某条路上，或是未来某条路上的指路人… 因为被"仙化"过，他对世界多了几重非物质的联想。

混了大半辈子混成了"老王"，连个屁头衔都没有，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