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说去吃香阁丽大肠面,有点困意的我点点头,于是一行四人来到丽园路。
点好面,坐下来。十点钟方向有个杀气腾腾的阿叔,恶狠狠的啃着他的炸猪排。
美国有句著名广告语叫“Drive it like you hate it.”就是像恨它一样开它。这种大叔不太像是出租车司机,不过他吃猪排的样子好像是充满了仇恨---这刚好表示他有多么多么喜欢它。
服务员把他的大肠面也端上来了,他开始有条不紊的吃起来,正如他熟悉的每一部分。
他的眼神会杀人,所以我都不太敢瞧他。但我注意到他把一碗好大份的大肠面,吃得干干净净。然后点起一根烟,这应该是他的固定休息模式。
我仍然不敢正眼瞧他,但感觉得到他整个人进入了放松悠闲的姿态。
这里一直是个非常杂乱的店,店装修得还算亮堂,但顾客鱼龙混杂,感觉有很重的烟土气。
在这个杂乱的环境里,这个人如此放松的行使他的三件套仪式:猪排、大肠面和烟。而且节奏如此分明,就像刷牙、洗脸一般明确有力的秩序感。
他旁若无人得就像在他的家里一样。看来这位是香阁丽大肠面的常客,估计至少有十年二十年的老顾客了。像他们这种中老年男子,生活中应该也是各种烦恼,来到大肠面馆,他就要充分享受每个环节,把这里变成像天堂般的感觉。
香阁丽大肠面对我来说是比较陌生的感觉,我在浦东小时候很少吃,尽管洋葱大肠也是一道常见的菜,可是我却很少吃大肠面。
香阁丽这家面馆开到晚上12点多的时候,还是坐满了人。而且我每次都会遇到很多出租车司机。
对我来说,大肠还算是重口味的东西,这碗大肠面的浇头里,加了味精,很咸,酱油放了不少,而且也很油,简而言之,是极其不健康的食物。
对于司机和大多数的老顾客来说,这玩意是一把带他们离开地球表面的飞行器钥匙,有了大肠面,他们就可以飞离地球的烦恼,在太空遨游。
这些中老年人也好,年轻人也好,说话带着上海话的脏字“策那”“那娘”,这些话的密集度是如此之高,好像是伦敦工人居住区你可以听到大量的“Fuck”.
我记得刚工作的时候,我的同事比我大好多,他拎起电话和朋友聊天,说的方式很特别,他总是在互相骂对方,而且彼此聊的很欢乐。
我记得《老爷车》这部电影里,伊斯特伍德教小男孩怎么像大老爷们一样的说话,走进理发店,对理发师说:“你这个傻逼,我要理个该死的头发。”
我永远没有办法学会这样的成年男子说话方式。而在香格丽面馆里,出租车司机们就是互相这样聊天的“策那”“拿娘”“策那娘”说个没完没了。
倒不是说,我老婆喜欢大肠面。在台南,他们的大肠的做法要健康很多,在台北街头,大肠面线吃起来也不是这样重油重酱。而是她来到这边,就自动降低了标准,要不然没法活,用她的话说。
重油赤酱的食物,就像加了很多脏话的语言,在烟雾缭绕的环境里,出租车司机们用得欢乐。
他们在路上都是喜欢呵斥菜鸟的老爷们。他们下了车,就是互相骂人的大老爷们。他们吃起大肠面,就像是领取了上帝的礼物一样,吃得干干净净。并且还点起一根烟,是必要的环节,就像一支事后烟那么享受。
我很不习惯在这样的环境里,人挤人,就连服务员小姑娘也沾染了傲气。
在这里,脏话和大老爷们就像橄榄球运动员一样横冲直撞。
我不习惯,但是我喜欢这种烟尘气的真实感。提醒我,人们充满恨意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是痛苦的人,他们需要拯救,他们需要大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