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逐墨kuymemo
1.
炎热的浪潮迅速的席卷了整座城市，这个夏日到来的有些让人猝不及防，贩卖着冰沙跟冷饮的摊位开始出现在大街小巷。
明韬一手拿着一个可爱多走到路边的树下，“慕筱，你最喜欢可可味道的甜筒。”
叫慕筱的女孩子是他三年的同桌，这么久的朝夕相处加上两人活泼喜闹的性格早已使彼此间的关系变得颇为亲密，在她心里多少也产生了一些依赖。一瞬间反射的光线毫无征兆地照射下来，明晃晃地很是刺眼，熏衣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竟然感觉甜得有些发腻。
慕筱向来都是不太喜欢这种味道的，鼻尖有些痒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怎么，想我了啊。”刚好走到她身边的明韬一脸坏笑。“才没有。”慕筱撅了撅嘴，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甜筒，“看在甜筒的份上，上次你放我鸽子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
明韬忍俊不禁，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她竟然还耿耿于怀，自己早已将不能到场的原由解释得清清楚楚，没想到这却变成了一个梗在之后的日子里被她反复提起。
那时正处在高中最繁忙的阶段，好不容易的忙中偷闲跟偶尔的玩笑便成了枯燥生活中的调味剂，之前充满笑点的段子，在很久之后被重提时都会显得回味无穷。明韬看着身侧的慕筱一脸微笑，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了起来，掏出来看了看上面的信息，原本微笑的表情突然就凝固了下来，然后就变得有些落寞。
慕筱还在那里眉飞色舞地说着，走了几步突然感觉有些不对，转过头才发现明韬已停在了她身后几米之外的地方，
“再有几天你就要去法国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男生被阳光照射在路边的影子拉得很长，整个人看上去都很失落的样子，那般落寞的表情映在慕筱的瞳孔里，难过的情绪一瞬间被传递到了身体里，然后很快地蔓延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身旁的人来人往跟车水马龙仿佛慢了下来，只剩下阳光穿过树梢照射的剪影。
2.
十八岁的慕筱，心里装着去巴黎看浪漫烟花的梦，那时年少不懂得爱，还沉浸在对七彩祥云的期待，等着梦中可以来娶她的那个少年。
早在临考之前，她的offer就已经下来，正好是她所向往的法国。父亲一直主张送她出国去接受更好的教育，而慕筱被从小所看电视剧中所演绎巴黎这座城市的浪漫气氛所感染，这种影响在之后成长的日子里被不断地放大，几乎充实了她的整个梦想。
“所以你就瞒着我们偷偷申请了法国的学校？”学校的饭堂里，路非坐在莫筱的对面，一下一下咬着嘴里的吸管。“我本来想临走之前再告诉你们的…”莫筱漫不经心地搅着面前的摩卡，“这也是临时所作的决定。”
“明韬已经知道了吧…”“嗯，我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他了。”
当时站在路边看着呼啸而过的来往车辆觉得他们好像就是从一个端点同时发出的几条射线奔往不同的终点，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让彼此都渐行渐远。有小孩子用玩具吹出的一个个泡泡，看着那些飘浮在空中的气泡带着不同的色彩，就像小时候做过的五彩斑斓的梦。
女儿身，男儿心，朝夕相处了整整三年，他又怎么不会知道莫筱的性格。
“你知道的，我一直以来的一个愿望，就是可以去巴黎读书。”莫筱抬头看着天上洁白流云，轻抚着额边长发，语调虽然轻柔，每一个字却显得铿锵有力。
巴黎若不动人，世间再无浪漫。路非自然是知道的，面前这个女孩，娇小的身体里似乎流动的是无尽的动力跟坚不可摧的决心，自从关系熟络之后，已从一开始的略感惊讶而变得慢慢由衷佩服起来。
“我应该会很想念你们。”莫筱将手中酒瓶轻放在地面，“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直都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大大咧咧性格的她，单看柔弱外表怎么也不能把她跟这样的强势联系在一起。“我知道，”路非轻叹一声，“你决定的事情，没有谁可以改变。”
“还有…之前的那件事，谢谢你跟明韬。”慕筱的眼神突然一下子变得暗淡下来，仿佛失去了光彩，盯着眼前的杯子轻轻说道。那件事情成了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前去法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她不喜欢现在的环境，否则待在这里不知要多久才能走出那个阴影。
那是高二晚自习的一天，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离开学校踏上了回家的路，教室里只剩下慕筱跟另外一个女生还趴在课桌上奋笔疾书着什么。
后来慕筱做完了手头上的试卷收拾东西离开教室，就在她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另外一个女生也在收拾东西，可是却因为先天心脏病发作倒在了地上，等到被人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因为错过了救治的最佳时间最后没能抢救过来。
事情很快传遍了全校，大家在对女生遭遇表示同情的同时也纷纷指责起慕筱，责怪她当时算是唯一在场的人却不能伸出援助之手拉她一把，否则那女生就不会这样离开大家离开这个世界。
而事情的真实原因是慕筱那天在学生会忙碌了很久，又为接下来即将到来的课业考试复习得头昏脑胀，女生晕倒在地上的时候，她刚好转过身去关上教室的门，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尽管校方尽力平息了这次事件，可控制不住的流言斐语还是极大地让慕筱受到了伤害，曾经活泼外向的她为此而变得沉默寡言，偶尔在路上有人对她指指点点，也只是一笑置之视而不见。
而就在她变得沉默寡言的那些日子里，明韬跟路非成为了她仅有的两个可以陪在她身边的男生朋友，之前三个人经常一起嘻嘻笑笑打打闹闹，曾经因为去买最新的专辑而一起迟到，也曾一起在体育课上被老师罚跑，彼此间的关系可以说再亲密不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多数人都渐渐地淡忘了这件事情，可慕筱到现在还不能释怀，这也成了长久以来压抑在她心里的一个秘密，虽然总是在人前一脸微笑，真正的难过又有几人能够懂得。
而此时她那有些无奈的笑容映在路然眼中，突然就觉得前所未有地疼惜起来。
3.
天色渐暗，路上的行人渐渐地变得稀少，街道旁的霓虹灯反复地照映着城市的角落。
路非怀里揣着一个玻璃瓶，迈着沉重而又缓慢的步子走在街旁。瓶子里面是这三年来所叠的一千个桃心跟千纸鹤，鼓起勇气前去给慕筱告白，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慕筱，从第一次初遇时的怦然心动，到现在的情难自抑，这些年来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徘徊在心头，几己不能自拔。
当好感逐渐演变成了喜欢，当眼中有你已成为习惯。
慢慢走到她家楼下不远处，转过一个角落的时候，却看见明韬站在莫筱的身前，似乎在低声细语说着什么，听不见两人谈话的具体内容，但可以看到明韬的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焦急，而慕筱只是一个劲摇头，到后面明韬的手臂用力地挥舞着显得很是激动，慕筱却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地面。
他一定也是想让慕筱留下来吧。路非这样想着，刚准备走上前去，却看到明韬接下来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他走近一步手按在莫筱身后的墙上，然后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路非惊讶不已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发呆，短暂的沉寂过后莫筱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明韬，然后紧接着就是一声轻脆的耳光声响。
慕筱显得有些愤怒，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然后转身就往来时的路口跑去。跑出两步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路非，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就转身跑向外面，那一瞬慕筱如寒潭般幽怨的眼神看得他有些难过，愤怒地瞪了一眼兀自立在原地发呆的明韬，转身急忙朝着慕筱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天空中一道惊雷轰鸣而过，开始有稀稀沥沥的雨滴落在地面。
半小时后，两人肩并肩坐在小区的凉亭里。慕筱环绕在膝盖上缩成一团，“其实我也舍不得你走…”路非心里想着，正想开口安慰些什么的时候，肩膀一沉，慕筱的头靠在了他的左肩上。“我好累，让我靠一会儿…”路非突地感到心跳开始加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此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伸出手下意识地就去怀中取那个瓶子。
“班上的人都知道我跟她不和，当时很多人都觉得我是见死不救。”慕筱略带呜咽的声音显得有些难过，“其它的人这么觉得也就算了，可是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明韬也是一直这样认为的。”
“那天在路上，他就是这样跟我说的…你不知道，当时我听了这样的话有多难过….”
路非一阵心疼，伸出手揽住她肩道，“没事了…都过去了，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慕筱慢慢坐正身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知道吗，后来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不是很帅的那种，却很体贴，知道我想要什么，能在无助的时候及时出现，我望向路边甜醅店的时候他就会进去给我点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在半天做不出数学题头疼的想哭的时候会及时地安慰我。”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陪我一起去法国，陪我完成我的梦想。”
路非伸到衣袋里的手又本能地缩了回去，心也随着她口中讲出的话语渐渐地沉了下去。那次的谈话不欢而散，过几天就是期末考，路非强迫自己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对考试的准备中，似乎那几天过得特别漫长，考完后路非感觉浑身力气都好似用尽了一般，可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慕筱的电话。
嘟嘟声响了许久，那边却是无人接听，路非不甘心，过了一阵再打，仍然没有回音。问过同学，没有人知道慕筱去了哪里，听她最好的闺蜜说，她似乎就没有参加期末考。她去法国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一向活泼张扬的慕筱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得守口如瓶，如果不是她的闺蜜帮她整理东西时无意间发现了夹在书里的offer,恐怕所有的人都不会知道她会远隔重洋飞往法国读书。
在她看来，隐藏在心里的那个梦自然是不可言说的秘密。
4.
路非发疯一样地寻找莫筱的踪迹，曾经一起去过的书店，学校操场边的台阶，翘课时去的电玩城等等地方都找了个遍，仍然没有任何收获。哪怕能够打听到关于她的一点消息也好，路非站在路边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潮发呆，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上面大大的两个字“慕筱。”他迫不及待地摁下接听键的同时将手机放在耳边，听筒里传来很轻的声音，“路非，你过来找我吧，泗川机场。”
三个小时后。
路非满头大汗地赶到了机场，看见了等待在那里的慕筱。一路上他都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这么突然，马上就要离开的消息让他一下子有些猝不及防，可等到了之后才发现，她竟然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要走的时候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也拒绝了最好的朋友前来相送的好意。
“我叫你来，是想把这个给你。”慕筱轻轻一笑，将一个包装精美的本子递到了他的手上，“答应我，回到家之后再打开看。”连告别都显得如此匆忙，可以坐下来好好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路然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怅然若失地回到家，漫不经心地翻开那个本子，不过随手翻开的一页，就已经让他的目光再不能从上面移动开半分。可以看得出来很用心的素描画，画的是男生在篮球场上的身影，再翻几页，不同动作跟姿态，画出都是同一个人，那般熟悉的眉眼，不是他路非还会是谁？
一瞬间突然地明白了什么，路非扔下本子跑到门外，看着远方的蓝天白云发呆，回忆无可抑制地如潮水般从内心深处翻涌上来。
十六岁那年初遇莫筱，娇好的眉眼与轻浅笑容让他砰然心动，却没有勇气上前与她讲第一句话。十七岁那年高二，铃声轻脆之际，他与她在楼道之间擦肩而过，那一瞬牢牢的记住了她的侧脸跟她衣服上的香草味道。十八岁高三离别在际，她离他不过一个手臂的距离，他却没有勇气表明这份埋藏在心里整整三年的爱恋。
恨自己太懦弱，谁能想到人群中谈笑风生，篮球场上赚尽眼球的追风少年，在自己真正喜欢的女生面前表现得却如此胆怯。
眼里开始漫起潮湿的雾。
岁月静好，可惜已来不及开口挽留，有些离开，才是至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