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很倒霉。
撺掇了好几天,老妈终于休班,在家里揉面,剁馅儿给我包包子。
聊做报答,我撸起袖子,表示帮她把一堆脏衣服洗了。
半个小时后。
我从卫生间里奔出来对老妈嘶吼:“握草草草草草草,妈!洗衣机莫名其妙漏水了!”
话音刚落,只见老妈猛地抬头,向我投来两道锐利的目光。
我的脚步戛然顿住,前方,目之所及处,一片狼藉血腥。布满面粉的案板之上,全是包子的尸体,皮烂馅撒,四分五裂,面目全非。
老妈注视着我,指着那口黄色的钢筋锅,平静的解释道:“锅底烧穿了。”
我嘴角抽了抽,回以同样淡定的语气:“哦,洗衣机的底大概也穿了。”
老妈蹲在地上跟她的朋友打电话,我听见那阿姨发出杠铃般的笑声,问老妈:“咋滴呀,你家不准备过了?”
老妈唉声叹气了八百遍,在挂上电话之前,对狂笑的阿姨啐了一句:“乐你娘的乐!”
我扭头望向窗外,蓝天上一朵长的忒壮的云,正弯着眉眼对我笑,忒欢喜,忒憨厚。
我跟着老妈轻声的嘟囔了一句:“乐你娘的乐。”
云朵还是笑,一点儿没有善良的自觉。
老妈出门借工具回来了,来回跑了好多趟,最后在修车大爷的铺上拿到了尺寸合适的扳手。
我看着她拧下一个个螺丝钉,将洗衣机的板块一块块拆下来,心中蠢蠢欲动,申请了拧最后一个钉的任务。
“如果我没有上大学,我想去做一个修理工。”我兴冲冲地感慨。将一个机器拆开的过程是那么的有趣,就像是在拆一个礼物,我缓缓地扯开那个美丽的蝴蝶结。
我很兴奋,而老妈显然无法苟同,她对我笑了一下,说:“混蛋,别妨碍我干活。”
OK,我站去了一旁,不再伸手帮忙。
可任谁也是堵不上我的嘴巴。
既然我无法给与劳动上的支持,那至少让我来做技术上的指导。
非常的幸运,在我的理性分析下,老妈只走了两次弯路,第三次,她吃了足够的教训,完全把我的话当做放屁。
我愤懑不平,于是发出了两声嘲讽的呵呵,老妈充耳不闻,结了一盆水倒进洗衣桶,然后冷眼瞥我。
我悄咪的看了一眼排水管,没再有水漏出来。
中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尽力露出最和善的微笑,伸手拍上老妈的肩头,柔声道:“娘诶,您老辛苦了,来来来,咱吃个包子撒!”
烂了皮儿的包子丑是丑了点,可一点儿没影响它香。
我一连啃了四五个,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嗯,韭菜味的。
夜色弥漫,晕黄的灯光倾洒下来,我抬头眯了眯眼,突然想起,诶,这灯泡好也是老妈自己换的,椅子摞板凳,人蹭蹭蹭爬上去,溜的跟猴似的。
我忍不住朝四周打量。
桌子上的烧水壶,老妈好像也修理过,工具好像还是把刀。
电饭煲,好像也是。
水龙头、插线板、马桶堵了、电视机……
哦,还有我,从小被修理。
我望着一屋子被老妈修理过的东西,恍然顿悟。
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爹在家中存在感如此薄弱,似有似无,可有可无,家庭地位升迁困难。
因为,妈妈,原来是超人啊……
窗外几缕轻云飘过,依旧是大笑的模样,我抻了抻拳头,威胁它:
呵,你再笑,信不信我让我妈修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