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徐清的初识是在一个阳光清丽的下午。
那天我刚刚失恋,哦,准确地说,我刚刚被一个我单恋的男生拒绝了。那是一个星期天,伤心欲绝的我待在寝室哭了一个上午,导致的后果就是错过了早饭也错过了午饭,只能在下午三点多带着我不停叫嚣的胃去校门口买饭。
遇见徐清,就是在拎着饭回来的路上。
那天的天气很好,空气中梧桐花和手中烤肉拌饭的混合香气,稍稍治愈了我因被拒绝而受伤的小心灵。在我加快脚步准备回去好好安慰我同样受伤的胃时,忽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
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徐清吊儿郎当的笑脸,他说,“嘿,姑娘,你有男朋友吗?”
一时间我有点呆住了,老实回答,“没有”。
“那我们交个朋友吧!”他一脸竭力真诚的笑,但我已经看到几步之外几个一脸看好戏的男生。
我反应过来,哼了一声,“我有喜欢的人了!”
说完忽然想起来自己刚刚被拒绝,才平复的悲伤又被勾起来,两行金豆子毫无预兆的落下来。
对,据后来徐清说,真的是毫无预兆,就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徐清每每说这话时,都透着十二分的嘲笑。
我后来知道,那时的徐清刚刚跟室友聚餐完回学校。他在北京找到了心仪的实习机会,一回学校就请了室友吃饭。看见我的时候,室友正在调侃他年少有为,大三就要有自己的事业了,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对象了。徐清对我们的相遇是这样描述的,“当时我们正说着话,就看到旁边一个姑娘,眯着眼睛自顾自地陶醉,我没禁住哥们儿的激将,脑子一热,伸手拍了你的肩膀。谁知还没说两句话,就给逗哭了,唉!”
“还哭得那么投入,手里拎的东西掉了都没停。”
而我对这件事最深刻的印象,大概是徐清顶着路人质疑的目光,一边安慰我,一边弯腰捡苹果的无奈样子,真是不要太搞笑。
事情以徐清重新请我吃了烤肉拌饭,并在送我回来的路上附赠了一杯红豆奶茶和一块精致的小蛋糕圆满收场。当时我就相信了‘甜品能让人心情愉悦’这个说法,因为奶茶和蛋糕轻而易举的治愈了我。
当然,也是因为奶茶和蛋糕,让我觉得这个小伙子认错态度良好,也很懂事,遂同意和他加微信。
我回到寝室一边享受小蛋糕一边刷手机,很快就看到了朋友圈里一条刚刚更新的来自小白杨的动态,内容如下: 今天在校门口遇到了一个奇葩妹子,没刚跟她说两句话呢她就莫名其妙哭起来了,乖乖赔了一顿烤肉拌饭外加一杯奶茶一块蛋糕才得以脱身,唉!对了,这妹子吃相真是凶猛啊!
看完这条朋友圈的我,火气蹭蹭往上冒,一把把勺子插在蛋糕上,顾不上擦手就甩了一条消息过去,“你才凶猛,你全家都凶猛!”由此,开始了我与徐清的微信斗嘴日常。
也许是初识太不寻常,奠定了我与徐清相处的基调。
我和他聊天时丝毫想不起掩饰自己的贪吃和怂包,纵使他每次必然损我然后在我的语音轰炸下才假情假意地改口说我多么多么的好。而徐清照样以逗我为乐,一句话能让我瞬间炸毛,下一句话也能让我瞬间安静。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转眼到了期末考试周。理科废的我正被线代折磨的欲生欲死时,收到了徐清发来的消息。
“你还剩几科没考?”
“还剩一科。”
“订票了吗,几号回家?”
“可以先别说这个吗,我正在跟线代作斗争呢,要集中念力,不能分神!”
徐清回复的语音里笑意明显,“姑娘,你的念力不堪一击,寄希望于它还不如求我!”
我忽略掉毫不掩饰的嘲讽,感觉自己即将抓到一棵救命稻草,“计算机专业也学线性代数吗?”
“你什么时候考?”显然他也选择忽略我的白痴问题。
“后天。”
“十五分钟后公教一区二楼最左边自习室见,一天半时间,让你线代高分稳过!”
“诶?”
我看了看刚翻了三分之一的线代书,果断收拾书包赶了过去。
自习室稀稀疏疏的坐着几个人,我一个个看过去,他正坐在最后面靠窗的角落里。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桌沿,手中的笔转得飞起。微侧着头望着窗外,整个人看起来慵懒随意。这是我第二次见他。此时的他看起来和我印象里的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后者吊儿郎当,而前者看上去成熟沉稳。
我忽然有点迟疑,不敢上前。
犹豫间他已经看到了我,站起身一边冲着我挥手,一边走向教室背阴的角落。
我看到他胸前白T恤上四个超级显眼的黑色大字:盖世英雄。强忍住笑,忽然觉得是徐清本人没错了。
“你刚才怎么坐那边,今天这么大太阳,不晒吗?”
“哦,有点无聊,坐那边看风景。”
许是平时微信交流过于频繁,我们的第二次见面丝毫没有尴尬和生疏,反而有种自然的熟稔。徐清头脑聪明,逻辑清楚,我觉得莫名其妙的线代题在他手里变得条理清晰。他压低嗓音给我讲解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的线代老师不是操着一口浓重湖南方言而是像他这样的话,那我的线代肯定会学得很好。
那次我的线代考了92分,是全班最高分。出成绩的时间是在随之而来的暑假里,当时的我正躺在家里混吃等死,,看到成绩后第一时间就给徐清打了电话。“小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线代考了92!”
“意料之中啊,我说了能让你高分稳过的嘛,对不对!”徐清的得意简直要从手机里溢出来,“说吧,怎么报答我?”
我心情好,难得不想跟他斗嘴,“那我请这位帅气的小哥哥吃个饭聊表心意好不好啊?”
“看你这么真诚,就给你这个机会吧!”
我对着手机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时值暑假,徐清正在实习,于是这顿饭在开学第一周的周末得以成行。仅仅一个暑假未见,感觉上徐清却变了好多。他剪了寸头,虽然还是穿白T恤牛仔裤,跟我说话的样子也跟以前一样的语气神态,但整个人看起来就是莫名成熟了很多。
我想了想,大四了嘛,成熟一点很正常,等明年我大四,肯定也会变得跟他一样成熟的。
这种身边的朋友长大成熟而自己还是一点都没变的感觉真的是太让人不爽了。我有一点不开心。
一个假期没见的徐清仿佛多了很多话,他跟我讲他实习遇到的趣事,讲他的同事,讲他每天加班但是学到了很多东西。
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的头发上,泛起淡淡的光晕。我忽然有些恍神。
眼前的少年年轻自信,意气风发,对生活充满了热爱,浑身闪着令我羡慕的光芒,我有些突如其来的小小自卑。
也许是受到我情绪的影响,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徐清也不怎么讲话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我不想搞砸这本应愉快的感谢餐,努力想找点话来聊,但是平时跟徐清什么都能聊得很欢的我,在走过了灯火通明的公教楼以及长长的石子路之后,依然没能开得了口,我仿佛变成了世界上最不善言辞的人。我沮丧极了。
然而,生活的魅力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幽静的琴湖边,徐清忽然停下来了。他转过来,站直了身子,认真的看着我,“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说你有喜欢的人。那现在呢?”
我这个人,别人忽然跟我认真说事的时候,我的脑子总是会有一段短暂的短路。所以我听到徐清跟我说出以上的话的时候,我是有点反应不过来的,直到他等不及又问了一遍。
“现在还有喜欢的人吗?”
“啊?哦哦,没了。”
“那你要不要考虑我看看。”
我觉得我脑子轰的一声,整个人仿佛要飘起来。
他说:“我知道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短了,但目前为止也才见过三次面,我现在说这个也许你会觉得有点唐突,但是我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遇见你以前我觉得,男人应该先有事业,再考虑感情,没有立身之本,何谈与心爱的人共赴未来呢?但是遇到你,我才知道,感情的事,不是你说什么时候考虑就什么时候考虑,它总是在计划之外的。
我们第二次见面,其实我是认真准备过的,我想给你一个不错的印象,因为我们的相识实在是不太美好。暑假去实习,带我的前辈人很好,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每天学了新东西,发生了有趣的事,甚至吃了一餐好吃的饭,或者加班到凌晨…,每一件事发生的时候,我都想第一时间告诉你。我有时候也会想,你现在在做什么,是在帮妈妈做饭,在跟朋友逛街,见了许久不见的老同学,还是正躺在床上刷手机,或者美美地睡了一个下午。我从来没觉得哪个暑假像这次一样漫长,我想见你,数着日子等你说的开学请我吃饭。我没有感情经验,我想,等我明白的时候,我已经很喜欢你了。我认真地思考过,最终决定告诉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徐清说这些话时,眼睛里细碎明亮的光,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我觉得我的脸快要烧起来了,想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呼吸都是不正常的,我默默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眼睛,“我愿意!”
话一出口,我们俩都愣住了。我拒绝承认自己太激动了,愣了一下后强装镇定。徐清却是忍不住笑起来。他抬起手蹭了蹭我的头顶,放回去的时候顺便牵了我。
那天的记忆真的是太过美好,以至于我后来想起来的时候,都能写出“琴湖三里清波,全都涌进你的眼睛”这样的话。我大三,徐清已经到大四,基本没有什么课了,所以在我们确定关系的一周后,徐清回了北京继续实习,而我只能留在学校上课。
我调侃他说刚追上就扔下我一个人,以后在一起时间长了说不定干出什么事来。徐清回复我的语音里有痴痴的笑,“说真的,我本来开学不打算回学校的,但一想到我的心上人是个这么招人的姑娘,我心里就担心她会被别人抢走,所以请了假,急着回去定下她,果然现在踏实多了。”
除了表白那次,徐清从没有再说过‘喜欢’‘爱’之类的话,不过他情话技能满点,我并不质疑他对我的感情。
但想听对方说“我爱你”是恋爱中人的通病,尤其是女孩子。
电影《后来的我们》刚上的时候,我跟徐清一起去看了,出了电影院,我们两个同时对这个故事开始吐槽模式,并且我们的槽点相同:男女主会分开,明显是因为不够了解对方。男主不够了解女主,在爱人面前她不稀罕什么房子车子北京户口,女主也不够了解男主,这个男人在挫折和压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既然互相不了解,那最初是怎么在一起,又是怎么相爱的呢?这故事逻辑不通啊。
当然了,以上吐槽跟电影的主题已经偏离太远了,毕竟我们两个都是没有前任的小透明。
不过这离题万里的吐槽后,我忽然就带入自己了。我想起来,徐清跟我表白的时候,我们也就刚刚认识两个月,见了三次面,他那个时候了解我吗?我想,应该不了解吧,那他喜欢我什么呢?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确认徐清并没有说过喜欢我哪一点。我有些慌,然后问了一个以前的我最看不上的问题,“你喜欢我什么?”
徐清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三秒之后,忽然笑了。他把我揽在怀里,下巴搁在我的头顶。
“我有一句诗,你要不要听?”
“什么?”
“与君初相识,尤似故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