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身飘零,失去记忆,失去武功,不知自己生为何人,该去何方,与何人相伴一生,但却总有个人在叫我:楚乔,醒醒,醒醒……
那是一个陌生却魔力十足的声音,我从不曾遇见,但每当熬不下去,想要昏死在梦里的时候总会被叫醒:即便生如草芥也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可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叫荆小六,身边全是些和我一样大小的孩子,而我们的身份都是奴隶。
还没有来得及弄清周围的情况,汁湘姐姐就告诉我,要忍。林惜哥哥也告诉我:不要怕,他会保护我。
我终于开始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虽然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无法理解,但我知道他们是真的在对我好。
可是,一夜之间他们也没了,全被人杀了,我很愤怒,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道,为什么有的人一出身就是王权贵族,而有的人却只是一个可以被人随意杀害的奴隶,我不会再忍受这一切了。
宇文玥杀了林惜哥哥,我终于克服一切困难成为他的侍寝婢女,第一个晚上,他让我给他剃须,我拿着刀,他闭着眼睛,而我却下不了手,多么可笑。
宇文玥说:记住,只有把对方的软肋掌握在手里才能放心把刀交出去。
我打开窗户,看到小七和小八正在青山院浇花,默默的关好了窗子,他说的对。
之后,他开始教我练功,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能够很快的掌握,并不像个初学之人,就连月七也感到惊讶。宇文玥曾经试探过我,可是很遗憾,我也想知道自己从哪儿来,这真像是个笑话,我就像个没有方向的浮萍一样,随风飘摇,唯一的信念就是保护好小七和小八,而唯一憎恨的也只是这个吃人的世界,但那又怎样,我仍旧是个弱者,就连好好的活着都是奢望。
本以为会一直在青山院呆下去,可不巧,我似乎得罪了宇文怀,他总是找我麻烦,得知我杀了宋大娘,还扬言要把河里的水抽光置我于死地,害怕之下我偷了宇文玥的印章,伪造了释奴文书,准备当晚逃跑。可宇文玥似乎察觉到这一点,要带着我去赏灯,推脱不了只得跟着去。
那是个看起来很美的地方,可我明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趁宇文玥不注意,我跑了。半路遇见不知哪里来的人截杀我,高贵的燕世子突然跑出来帮了我一把,来不及深想,我继续赶路,可马儿受了惊吓,不听使唤一路疯跑,燕世子的声音又出现了,我很烦他,一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
我们被迫一起栽进林子里,正准备走的时候听见惨无人道的杀戮声,是魏阀,他们在屠杀逃奴,小孩,老人,妇孺的惨叫声惊天骇地,我感到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烧,我要杀了魏阀,我要毁灭这吃人的制度……可是,我太弱了,如果今晚逃走被发现也会面临这般结局。
再次回到青山院,我求宇文玥帮我解决了宋大娘的事情,继续接受他的训练。
宇文玥叫我星儿,我接受了这个名字,反正荆小六也只是个称号,这也是,他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了一件事情,林惜哥哥不是他害死的,这让我每次面对他的时候不再下意识的强迫自己去抵触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教我习武,教我认字,教我要用自己的能力去争取更多的东西,他在改变我,重塑我,让我一点一点变强,又为我清除障碍,一次次救我于危难。我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觉发生了变化,但是我不想承认,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是凌驾于爱情和自由之上的,那就是信仰,为了它,我可以付出一切。宇文玥是这个世道的维护者,而我,却是反对者,我喜欢他,但却不是同路人,不可否认的是,我相信他,并且全心全意。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月七进了宇文玥的房间,我跟着进去却发现一个密室,宇文灼竟然没死,他让我去做死间、死间……
我那么那么相信你,宇文玥,原来你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我,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死间,是你手上的一个工具而已,你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我,你刻意用林惜哥哥的死去伪造一个宇文灼死的假象去谎骗众人,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我对于你来说就如林惜哥哥一样,一文不值。
我要报复你,我要为汁湘姐姐报仇,于是,我杀了宇文席,并推到你的头上,哼,一箭双雕,怎么样!
可千算万算竟然没想到你会来极乐阁找我,一气之下我从上面掉下来,燕洵接住了我。从人猎场到如今,他一直在救我,我决定要离开你了。
想起那个晚上真的是太多巧合,长安的贵族都要捉拿燕洵,可我要救他。
一路披荆斩棘终于出了城门,我们联手干掉宇文怀的大军,正准备逃回燕北之际你却给了我们最后一箭,致命之剑,从此我与你不共戴天。
九幽台之后,我和燕洵在地狱里度过了三年。那个时候我们每天都是惊弓之鸟,连睡觉都要相互守夜,一个人睡着另一个人必定要醒着。我不知道我对燕洵的感情算不算是爱,但我在意他,关心他,我不能容忍别人伤害他,我以他的梦想为梦想,我把他的家乡当成自己的家乡,他的立场,他的安危,他的得失就是我这几年来心里最重要的事情,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跟他一起回燕北,看到他平安回家,心愿得尝。我失去亲人,失去记忆,这些年来,他就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存在的意义。
终于,三年之期到了,我们的布局也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
出长安那天我却疑惑了,满路的白骨,大街上烧杀淫掠横行,整座城都像被死神覆盖一般,寂静的冷。
三年前,皇帝屠杀燕北,三年后,我们让长安尸横遍野。老百姓永远是承担罪过的人,而真正的杀人凶手却坐在皇宫里安然无恙,这样的世道。
看到燕洵眼神的那一刻,我收住了思绪,犹如看到希望一般,他说过,燕北没有奴隶,在那个地方每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我相信他,从始至终。
一切都如我们预想的一样,皇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燕洵安全出城,但也许是心存芥蒂,他放弃了秀丽军,我不怨他,当年九幽台,他全族灭门,是秀丽军充当了叛军。
但如今,他们是我的队伍,我要带他们回家。
燕洵反了之后,我们已然成为长安的叛徒,要杀我的人就更别说了,但我不怕,从和燕洵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与天下为敌的打算。
所以在送元嵩和元淳回长安之后,我绕了远路回去,这一路估计遇见的杀手比我此生见过的人都还多,也算是惊险无比。
我身上早已是伤横累累,一路被人贩子卖,又被人买,跌跌撞撞来到坞彭城,宇文玥给我的那把残虹剑也在杀敌时弄丢了。
说来也怪,当年意外得知他送我的这把剑和他用的破月剑是情侣剑,我竟然完全没有抵触,还一直带在身边。
摆脱敌人追杀之后我偷偷潜入一个府上,随便挑了间没人的屋子躲避,天快黑时有人进来,我找时机逃脱,无耐对方一直把我当舞姬,让我给他按摩,浴室的水气很大,看不清对方的脸,我在刺杀时被发现,瞬间和对方大打出手,可终究势均力敌,谁也没伤到谁。
从浴室一直打到房间,我穿着舞姬的衣服松松垮垮竟然全被扒光了,幸好出手快,在对方看过来之前用窗帘盖上,一番打斗之下我被扔到床上,对方正准备从上面袭击,终于看清那张脸,宇文玥。
他也没想到是我吧,竟然忘记了动作,直接从上面掉下来,我们,接吻了。
好奇怪的感觉,再次相见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而我们,却像是久别重逢,没有了对他的怨恨,而他也一直护着我,身体接触的瞬间我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
第二天,他牵着我的手出席了宴会。
他知道我终究要赶回燕北,于是让月七制造我没有离开的假象迷惑别人,却说要一个人护送我回去。
那一路,他和我啃烧饼,收养墨儿,和我一样同情弱者,他说,当年之所以给我取名叫星儿是因为在我的眼里看到了星辰大海,他说他想要分享我的梦。
三年的时间,宇文玥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吃饭讲究,不再是那个声明弱者没有反抗权利的人了,在他眼里,我看到了久违的自己。隔了这么久的时光,这么远的人和事,我们,却终究走向了一致。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皇帝最看中的臣子,而我,是燕北叛徒,没有了家仇,却隔上了国恨,我们之间终究无法调和,尽管我知道了当初那最后一剑并非出自他之手。
时光迢迢,长路漫漫,我终于偷偷的离开了他,找到了燕洵,带着我的秀丽军。
燕洵对我很好,现在他的身边已经不止我一个人了,他变得众星捧月,万人俯首臣称,而对我,却仍如莺歌小院那般,我始终是他最在乎的阿楚。
尽管如此我仍旧保不住秀丽军,起初我以为他是始终无法原谅当年的事情,所以想要给他时间,努力做出战绩。
后来,羽姑娘被软禁于兰城,乌先生也被发配,阿精被调离,所有最精锐的军队都被废弃,整个大营全被换上新面孔,而我,却被调离了权利的中心。
燕洵说:阿楚,秀丽军效忠的真的是我吗?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她不是对秀丽军怀恨在心,而是在怀疑一切在权利上对他有威胁的人,是的,当年我救了秀丽军一命,导致他们誓死效忠于我,我以为不管军队的首领是我还是他都没有区别,因为我们两个人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偏偏,燕洵竟然怀疑我,他在怀疑我。
燕洵,你知道吗,从长安回来之后,你一直就在处处算计,步步为营,你已经成为了权利的奴隶了。燕北寒冷,到处白雪皑皑,我看不见你说的回回山,看不见你说的青青的牧场,看不见秀丽山猎马的少年……我快被燕北的风给冻住了。
燕洵,你忘记了我们的理想,忘记了我们说好要建立的人人饱暖的国度,就连我,也要被你忘记了。
可我仍旧在等你,等你醒悟过来,等你来对我说:阿楚,我要建立和你说过的燕北。
但终究只得到了一个消息:宇文玥在冰湖。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不复理智,整个人快要崩溃了,如果宇文玥死在了燕北,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带着秀丽军,如疯了一般赶过去,程鸢打伤了月七,我再也无法忍受,我要杀了他,我必须杀了他。
快马加鞭,我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可面前的宇文玥再也不是我记忆中所向披靡的翩翩公子,谁也不许再伤害他,我飞奔过去,我要把所有碰过宇文玥的人全部乱刀砍死,一个不留。
可是,燕洵给了他最后一箭,致命一箭。
当年离开长安,以为是宇文玥给了我们最后一箭才被绊住,被迫在地狱里呆了三年也只是对他感到愤怒,而如今,燕洵的这一箭却让我很绝望,我害怕他死掉,害怕失去他,我不想离开他……我,我终于承认我喜欢他。
宇文玥,当初选择和燕洵在一起时尽管我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你,可我倔强,好强,也恨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世道,所以我宁愿放弃你去追求我的信仰。而如今你再次出现,和我有着同样的信仰,我骄傲的不肯承认自己对你的感情,可同样的你却终于放下自己对我说:我也需要你,你可知道?
这个时候,我才肯对自己坦白,对你坦白。
宇文玥,我爱你,如果你掉下冰湖,万劫不复,我会毫不犹豫的跟随你,陪着你,再也不要离开你。
本文系原创 转载请联系作者